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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分是28:29
“你刚刚说,祁亚是投票选出来的班长?”
“对,我记得当时是班主任提早结束了他的讲课,然后突然就说姚孟班长要辞职了,新班长候选人是戚米和祁亚,让我们投票来选。”说话人用手撑着腿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偶尔捋捋批在肩上将要齐腰的长发,或是下意识地在已经没有了眼镜的眼周做出推眼镜的动作。
“那你能详细说说关于最后票数比的情况吗?还记得吗?”
“这个印象特别深,因为一般很少出现那种班级投个票最后投到比分拉平,只剩一张票定局的情况,本来就觉得换届投票嘛,大家开始都没太在意,后来反而觉得像在看什么比赛一样,最后是28:29,就因为这个比分,嗯(停顿),一般我从来都不知道班上有多少人的,就因为这个比分,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高二我们班的总人数。哦对,后来祁亚还跟我说,当时班主任进来说要投票的时候,厉以椏正对着她课桌里一个放在小盒子里的变调夹发呆,后来好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随便写了祁亚的名字。”
“(笑意)所以是因为厉以椏发了个呆,祁亚才多了一票当了班长?”
“(笑)厉以椏可能不投祁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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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丹尼尔惠灵顿手表和三片叶子草的鞋还没有因为网络红人变得满大街都是的年代,最常见的一件单品是,黑色树脂眼镜框,那个时候这件代替了当时看起来蠢蠢的金属细框眼镜的单品,尽管还不知道几年之后金属细框会变成最时尚眼镜框类型(特别是当时看起来最土的金边),也足以让每个班从讲台上望下去满是被它框起来的眼睛。
厉以椏发觉自己换不成黑框眼镜,于是索性在那个声称未满十八岁就不能带隐形眼镜的年代谎报年龄,开始扔掉了镜架。
“多少岁啊?”
“十八。”
“身份证。”
“没带。”
“还在读高中?”
“没有,大学。”
“你也是吗?”
白大褂大叔问到我的时候,厉以椏一秒都没停顿就扔了一句——
“她是我妹。”
厉以椏这个有时候张口胡说八道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她比我可是小好几个月,不过有一次,她倒是歪打正着。
那还是高一进校没多久的事。
“我给你说,我想去看看男生寝室。”
“啊?”
“不是男生说他们特别惨吗?我去看看啊,传说中的八人间。”
说起高中吧,男生寝室楼和女生寝室楼尽管是同一栋楼,但是中间隔着一堵厚实的铁墙,每层都有面露凶色的生活老师在楼里转来转去,不过厉以椏就是想起要干个啥就非得干,不管出的是什么烂招。
“你不去?”
我死命摇头。
“行吧。”
厉以椏说完顺手扔掉她刚啃完的苹果核,装腔作势地把头发夹进耳朵里就往前走,当时有个瘦高得看起来类似于营养不良,皮肤却又白得嫉妒人的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笑得阳光灿烂正迎面向我们走来,厉以椏假声假气地咳嗽了两声就跟在他后面大摇大摆地往男生寝室里走。
“诶诶诶,你干什么的啊?”
被生活老师拦下的时候,她指着她前面的那个男生就说,“我是他姐。”
男生显然是得纳闷一下自己是啥时候冒出来一段狗血身世,同班同学里给冒出个亲姐?回过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被厉以椏给拽了进去。
至于拽进去的后续,就是本来围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我们的同班男生一看见突然出现的厉以椏就惊得瓜子也掉了苹果也掉了跳起来就四处跑,一个词形容就是,鸡飞狗跳。
不过厉以椏歪打正着的事情就是,那个被她给拽进去的男生真的比出生在狗年最晚月份里的她还小。
那个男生,就是苏安,而那个场景,就是我们和苏安混在一起的日常开始。
一起吃了饭瞎搞,一起走着路瞎聊,一起看着剧瞎说,一起抓着个东西瞎弄,一起发现个事情就瞎猜,还有就是,一起坐在教室里胡吃,当然是胡吃海喝的胡吃,胡吃苏安抽屉里的零食,不过每次总还有其他来帮助消灭苏安抽屉里的零食的人。
锡哥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键走来,顺手给苏安肩上一拳,苏安抬起手回他一拳,然后锡哥拿走一个奥利奥。
成程唱着“怀抱既然不能逗留。。”走来,顺手拿走最后一个呀土豆,跟苏安合唱着“何必在离开的时候......”走去。
还有一个人,迎着春风,单手插兜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走来,什么都不拿,和苏安打个招呼便不徐不缓的走回座位。
他是我曾经的同桌。
成为同桌的时间是,高一第二学期刚刚开学的时候,班上刚刚进行了大换座位。
换座位的第一天,我坐在新座位上,费力抬起自己堆满书的桌盖,去拿压在桌底的数学书和笔记本的时候,瞥见新同桌跟人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聊天时向后轻轻抓起他不长不短的刘海儿露出额头。
第二天,我坐在新座位上,试图用左手小臂撑住沉重的桌盖,右手去抽出压在桌底的数学书和笔记本的时候,看见新同桌头顶上的呆毛在他规规矩矩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第三天,我坐在新座位上,用双手撑起桌盖,试图去拿被死死压在桌底的数学书和笔记本的时候,突然发现桌盖变轻了,疑惑抬眼转头,看见一只青筋突起、指节修长的手扣住我的桌盖并向上撑起,我心口一抽,猛的一下收回目光,双手就在书桌里一顿乱翻,连本能反应的“谢谢”都没能说出口。
“你就少放点书在桌面上吧。”新同桌说。
然后他就浅浅的笑了。
我感到自己顺着他嘴角边的小褶子一口气就跌了进去。
一个班上总会有那么一种人,他低调但却瞩目,你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从来不会向前一步。
他,与我而言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我在寝室的楼下发现了一盆白色的开得正旺的风信子。
“你怎么知道这是风信子?”厉以椏站着问我。
“因为我认得。”
“开花开这么早,真厉害。”
“它耐寒。”
“你觉得是谁放在这儿的?”
“嗯。。。。”我蹲下身子把盆栽抱了起来,“不管了,我拿回去养着吧。”
“诶?它长这么好,难道不是有人在养吗?”
“没人吧。”
“万一呢?”
“那就,它主人出现的时候我再还给她。”
那段时间正值江苏卫视推出一档新相亲节目火遍大江南北(非诚勿扰),“织围脖”这项“运动”刚刚流行起来,学校里也顺势刮起了一阵真正的织围脖风,几乎从每个女生的座位上都能找到一团毛线和两根又大又粗的木质毛衣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坐在医院的凳子上指着被厉以椏打成歪歪扭扭的围巾笑得我自己手里的毛衣针直往地上掉,“不行不行,看来你干不了这活儿。”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打成那种整整齐齐又疏松合适的啊?”厉以椏一洗刚刚在教室里马上就要倒在地上的虚弱感,精神抖擞地已经做好了拆的架势,“那我不打了不打了。”
“哎,不是,你费半天劲装病从晚自习逃到医院来打围巾,说不打了就不打了?”
“那不然呢?”厉以椏说完这后话锋突然一转,“哎,不,等等,你打这么认真,是不是要送谁啊?”
“还能送谁啊?”迟疑了几秒之后我说,“苏老弟?”
我和他同桌生活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翻书和签字笔写字的声音,以及,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均匀呼吸声。
于是我静下来看书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一天发现他唇色是浅红的,一天就发现他鼻梁特别高挺,一天发现他最喜欢穿的上衣是素色T恤,一天就发现他的声音有种别样的沉稳,一天发现他体育课的时间都在打篮球,一天就发现他新换的黑框眼镜样式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发现他有个外班的女朋友。
“哎呦,林帅这么着急是怕女朋友等太久?”苏安单手揽过他的肩,“林梓一,你每天都等你女朋友,就今天稍微耽搁一下,不行?”
对,他叫林梓一。
林梓一轻笑着拨开苏安的手,“走了啊。”说罢迅速拿起东西奔出了教室。
我透过教室的窗户,看不到那个女生,但能看到他彻底笑开的模样。
那是之前我从未看到过的林梓一,那个不紧不慢,说话都不会大声,从未有过夸张面部表情的林梓一。
果然奇珍异宝都是有主人的,即使我小心翼翼偷偷欣赏,他也不会属于我。
心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麻酥酥的不舒服一直顺着血液流啊流,流遍全身让我变成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梓一离开的走廊发呆。
只是,注目一旦开始了,就说什么也停不下来。
早晨,依旧是等他在座位上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的书一直拿反了在看。
课间,依旧是找到他在哪里站着聊天,才开始听清楚厉以椏在说什么。
体育课,依旧是看清楚他在哪个球场打篮球,才能接到对面打来第一个羽毛球。
放学,依旧是等他走出教室,才去拉厉以椏回寝室。
一个人悄悄地捂着嘴傻乐,然后又一个人悄悄地在寝室里大口大口地呼气捶打胸口。
被我搬回寝室的白色风信子还是开得灿烂。
它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来?
只是那条被厉以椏问起的围巾最终果然还是送给了苏老弟。
“给!猪安!送你的灰围巾!快谢谢我!”把围巾砸给苏安的时候,苏安正在跟林梓一谈天说地。
意想不到的是,苏安跟那条灰围巾有着说不出的适合感,可能最配他灿烂得不可一世的笑容。
苏老弟果然是苏老弟。
说句题外话,厉以椏最后也打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围巾,不过关于她送给了谁,这里就,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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