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退半步

　　孙承从手机上找到一家租车公司，两人打了个车过去。到地方之后，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但兜了一圈连个店的影子都没有，司机就在大街上把他俩给放下了。
　　“这地方吧，感觉像是个村。”许毅看着眼前这一堆红砖瓦房。
　　“没有店啊”，孙承把四周勘察了个遍，“高德上有联系方式，我打过去问问是不是倒闭了。”
　　电话嘟了老半天那边才接通，听见两人是要来租车的，店主的语调上扬起来，“两位就站在原地别乱跑了，我这个小店确实有点不太好找，等我出来领你们吧。”
　　等了五分钟，一个裹着绿色军大衣，抽拉着鼻子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过来，头发自然卷，看着像爆炸头。
　　从刚才的大街进了最近的胡同口，至少拐了五六道才到达目的地，除了门口上挂着个“潮哥租车”的招牌之外，这间房子和相邻的民居房毫无区别，大门上有两个门拉环，拉环上雕着狮子头，全部是用暗红色油漆漆好的，春联虽然是新的，但是一点也不平整，估计底下得藏了几幅没有好好清理过的陈年旧对联。
　　潮哥热情的邀请许毅和孙承，嘴上叼着烟，说着“请进请进。”
　　进门之后，里面确实有五六辆车，但是车况堪忧。
　　许毅摸了摸车身上的积灰，转身附在孙承耳边轻声说，“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个神仙租车公司。”
　　孙承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尴尬。
　　潮哥拍了拍他身旁的那辆粉红色的奇瑞□□,嘴里吐出来一口烟“你们是两个人呢，还是三五个，如果是两个的话，我看这小□□就很合适。人多的话，还得是五菱宏光来得方便，毕竟你想装多少咱就能装多少。当然啦，价格也肯定比□□贵点。”
　　许毅尴尬的笑了两声，“哈，哈。”对孙承说，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五菱多少钱。”孙承问。
　　潮哥又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看出来许毅对他的车不是很满意了，大过年的能做成一单就算一单吧，这样想着他回复，“看你租的时间了，一星期以内一天100，一星期以上一天80，按月算的话一月2000，押金少收你们一点吧，就算3000。”
　　孙承租过车，知道这个价格是合适的，于是答应了下来。
　　等车开到路上，许毅觉得这车虽然表面看着破，内里倒还都功能完好，暖气开起来供热也很足，车子跑的很稳，没有哪里会冒出来咣当咣当的声音。
　　孙承放在车上几瓶咖啡，驾驶座上的废物驾驶证也丢了，这一天一夜的车程就只能他来开了。
　　许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孙承聊着天，“你家除了你妹妹还有谁?”
　　孙承，“我姥姥，姥爷。”
　　许毅，“你爸你妈不在家啊。”
　　孙承眸色骤然阴沉下来，没有回答。
　　许毅感觉气氛不对，也噤声了。他掏出手机玩了一会游戏，虽然平常玩的不多，但胜率比较高，所以现在也是王家峡谷的32星王者了。
　　随着一声defeat响起，他懊恼的扔下手机，转过头问孙承，“你玩王者荣耀吗。”
　　孙承回答，“偶尔玩。”
　　许毅胜负欲开始作祟，“你什么段位？”
　　孙承看了一眼许毅的段位，不屑的一笑，“王者38星。”
　　许毅点击了息屏键，隐藏起自己想要炫耀的念头，“你玩的最多的是谁？”
　　孙承：“瑶。”
　　许毅头顶三根黑线，“就骑人头上那个瑶啊？你和我开玩笑？”
　　孙承，“对啊，多叫野王几句哥哥，星星什么的不就都有了么。”
　　许毅无言以对，看淡人生一样从口中飘出了几个字，”您真是秀外慧中，闷骚得很。”
　　孙承猛地一提速，许毅身体重重的撞击在座位上。
　　孙承下车的时候有意重重的关了门，一声巨响把许毅从梦中拉了出来。
　　他揉揉眼睛，发现驾驶座上已经没人了，扭头看窗外，天色还是黑的，月光微弱，目之所及一团模糊。
　　打了个长哈欠开门下车，看见孙承正从后备箱中拿行李，许毅凑上去帮忙，“到家了？”。
　　孙承嗯了一声。
　　可能是听见屋外的动静了，屋子里有光亮了起来。
　　孙钥一打开门就冲着哥哥跑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太想你了。”
　　本来她打算帮孙承拎东西，但看见身后的许毅一下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用手理了理刘海，装作乖巧的走过去，“哥哥，你叫什么呀，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许毅把手上装满水和饮料的包递给了她，“我叫许毅。”
　　孙玥一接过来的一刻，语气立马从娇娇女化身一口气能锄三里地的农村悍妇，“呵”，长抽一口气，“真够重的哈，这大包。”
　　一边提，一边懊恼，”就冲他要累死我这一点，肯定也是对我没意思，我真是闲的去帮忙，果然长得帅心肝坏。”
　　姥姥也出来了，不过走得慢，此刻还没走到大门口。
　　孙承拉着行李加速赶到她跟前，“不是跟您说了么，天冷，您不用出来迎，冻到就得不偿失了。”
　　正午房顶上有一盏白炽灯，照着院子发出冷冷的白光。院子里很干净，左边能看出来是块菜地，因为是冬天，现在没有长什么东西，过道是用碎石子铺的路，可供两人通过。右边稀稀落落长着几棵树，树枝光秃秃的，许毅看出来应该有好几个品种。通过一个小台阶就可以进到正屋。
　　姥姥越过孙承来到许毅身边，她的一头长发精心的编成了两根麻花辫垂在后背，花白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会发光的水银，让人想到冰雪奇缘中的爱莎。脸上的笑容是只有岁月才能淬炼出来的慈祥，大大的眼睛并未因皱纹而显得失色，反而衬得皱纹都越发动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贴身棉袄。中间一拍麻花扣，身高只到许毅的肋骨哪儿。
　　姥姥让许毅先把行李放在一边，然后拉起他的手，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和他说话，“孩子，奶奶一看见你就喜欢你，你长得和我们村当年那个村草一样好看。”
　　孙承走过来拿行李的时候听见了，噗嗤一笑。
　　奶奶的手，虽然已经满是皱纹，而且瘦的能摸到一层皮肉包着的骨头，但很软，也很温暖。她接着对许毅说，“孙承这个孩子性格随他姥爷，孤僻又不爱和人交往，这些年，你是第一个他带回家的朋友，我真开心，今年过年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许毅借着灯光看向孙承，他正把行李都放下，过来扶姥姥进屋，此刻脸上的表情和前两天的每一刻都不一样，眼神里全是温柔，那些嚣张和不屑统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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