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言后叙

　　高中生活并没有像我想的那么精彩，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和刚开始一周的新鲜不同，现在慢慢变得规律、平淡起来。每天寝室、文化课教室、专业课教室还有食堂四点一线，简单又充实。
　　“俞言！我要去网吧看漫画更新了，晚上的速写晚自习你帮我点个到啊。”大姐边收拾包边兴高采烈地说。
　　“知道啦，你每周三都要重新说一遍。”大姐每周都义无反顾，风雨无阻地翘课去网吧看漫画，我早就已经形成习惯帮她点到了。
　　“还不是怕你忘记嘛，就你这记性。”大姐说。
　　“我怎么敢！，我不会让你丢了你的一等奖学金的，我可不想错过大餐！”我认真地说。大姐就是这种该翘课翘课，奖学金还一定是拿一等的那种，让人“嗤之以鼻”的人。
　　“就知道吃，行了，我走啦，拜拜。”大姐兴高采烈地跑出了教室。

　　我收拾了笔盒又拿了一沓速写纸上了楼。例行公事地帮大姐签了到，安静的开始画速写。今天晚上特别热，南方特有的那种热，暴雨前的那种闷热。果然，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还带着雷鸣，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这暴雨可真没道理。
　　“俞言，我爸来给我送吃的，我先回去了，这儿还有一把伞，你拿去。”心仪递了一把伞给我，她总是这么周到。
　　“谢谢心仪，还好你有伞，不然我就要变成落汤鸡了。”我感激的接过伞，“早点回来啊，等着你的投食啊。”
　　“知道啦，我走啦，拜拜。”心仪说。
　　我收拾好东西走到一楼，虽然听声音就知道这雨小不了，但是看到连成串的雨滴的时候还是吓到了我，一串一串没有一点间隙，还好有心仪这把伞，不然可真变成落汤鸡了。
　　“你们谁送我一趟吧，我没伞。”李希子说。
　　我走到外面看到班里的女同学李希子正抱着书对几个人说，是对两个人说。周止隆和....钟叙。
　　“不要。”不知道是钟叙还是周止隆发出的声音，平平的，没有带情绪。
　　“为什么！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啊！”李希子可能也没想到他们会不愿意，一脸的震惊和尴尬。
　　“我本来就不是绅士。”这次我确定，是钟叙的声音。
　　“那也太没同学爱了吧。”李希子又说。
　　“我们本来就没有爱啊，哈哈。”周止隆说。
　　他说完，就和钟叙一人一把伞走了。
　　虽说女生宿舍确实和男生宿舍不顺路，但就这样把一个女生留在这儿，真的有点过分，他，不是这样的啊，他明明，在雨里救了我啊….
　　突然一道雷声震耳欲聋，我吓的往后缩了一下，李希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送你回去吧。”我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正好找个人陪，不然走在雷里也怪吓人的。
　　“真的吗？俞言！”她不敢相信的说。
　　“是啊，走吧，我正好挺害怕打雷的，跟你有个伴。”我说。
　　“可是你不是也住男寝吗？”李希子又说，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问题。
　　“没事，我把你送到再绕回去就行，也没几步路。”我真的没有谦虚，真的没几步路，不知道那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不愿意。
　　看着李希子感动的快哭出来了，我说：“快走吧，不然雨更大了。”说着我俩肩并着肩走进了雨里。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连声的雷鸣，加上李希子在我耳边的尖叫声，让我看着通往女生宿舍的那条白天很清新很日漫的，现在变得黑漆漆的小路上也开始害怕起来。心仪留给我的伞是一把小伞，我一个人在这样的暴雨里都是勉强的，更别说加一个人了，我和李希子的肩膀都湿了大半，雨还在连盆地倾泻下来，我们走的很艰难，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我送你。”
　　漆黑的夜路上，从右边冒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大伞。
　　我用力地透过雨串看清他的脸，是钟叙。
　　他站在从男生宿舍走下来的楼梯上，面无表情地说。
　　“你刚刚不是不愿意的吗？”李希子在疯狂的尖叫中停下来对钟叙说。
　　“你叫成这样，我怕伤到人。”说道，走到我们边上把大伞换给了我们，接过我手里的小伞。然后顾自己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伤到人？伤到什么人？你这人.....”李希子说着就要往前冲要掐架的架势。
　　“没事没事，大伞重要大伞重要。”我拉住她安慰的说。
　　她好像觉得颇有道理，立马停下了大叫和动作，乖乖地走在我边上。
　　就这样我和李希子，还有钟叙，三个人，两把伞，算是结伴的走在通向女生宿舍的路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丝毫没有作为暴雨的觉悟适可而止。因为通往女生宿舍的路是一段上坡路，所以雨水可以说是直直滑下来的。我看着脚上的白球鞋慢慢变成灰色，后悔不已，今天早上就不该穿这双鞋的。平日里不算长的路，今天走起来特别长。我们艰难的，但也算顺利的走到了女生宿舍，李希子白了一眼钟叙，然后向我表示了感谢后，跑进了宿舍。
　　然后，就剩下我和他站在暴雨里。
　　“走吧。”钟叙的声音穿过雨声传进耳里。
　　“嗯？哦，好。”我愣愣地转过身，“把伞换回来吧，你比较大，大伞给你。”
　　“我比较大？”钟叙看着我说。
　　“是啊，你比较大。”我认真地说着就要把伞还给他。
　　“不用了。”他没有理会我，转身就走。
　　我看了一下自己再看看他，不用就不用了吧，确实是不用了，反正都湿的差不多了。我小跑上前追上他，跟在他右边。
　　走回男生宿舍的路比走向女生宿舍的更黑，更窄，只有长在路上的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
　　我们平行走着，一步一步慢慢的，没说一句话。我转头看他，发现因为靠得太近，我伞上的雨水都落到了他的肩上，整个袖子都湿了。他是傻了吗？怎么也不离远一点。我下意识地往边上靠去，让雨伞离他远一点，往右走了两步。突然，我的左手被人一把抓住，把我往左边拉去。我转头看过去，钟叙的右手抓着我的手臂，紧紧的，带着雨水。
　　“过来。”他平淡地说着，把我往身边拽过去，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距离。
　　“啊？…我..”喂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头脑一下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只低头看他的手。在两把伞的间隙下，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雨还是用力地倾泻着，雨伞上落下的雨水清洗着我们的手，微弱的光衬着雨水在它们上面，像夕阳下的海面，熠熠发光。还好这夜晚的路足够黑，我真怕他看见我的脸，我的心意，现在一定全写在脸上。
　　他并没有马上放开我的手，而是一直拉着我往前走。我悄悄地抬头看他，没有表情，也没有看我，就像身边没有人一般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扭头往右边看去。再往右边走没几步就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了，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围住，刚刚我要是再往右多走一步就要摔下去了。原来是这样。他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我们就这样走着，我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任他抓着。雨水拍打下来的冰凉顺着手臂滑下，直到被他的手拦截住，他的手温温热热的，现在没有刚刚抓的那么紧，我的心也不像刚刚跳的那么快了，居然平静了下来，感觉耳边的雨声也变浅了，又感觉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我听不清晰。
　　“到了，你上去吧。”他依旧平静地说。
　　“啊？到了？上去，好的。”我混乱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一下子乱七八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嗯。走了。”他也并没有在意，收起伞，往男生那边的楼梯走去。
　　我站在原地不动，伞也没收，还是撑在头顶。
　　“诶，同学，快点上去，马上点名了啊。”宿舍阿姨鹦鹉似的嗓音在房间里隔着窗户穿出来。
　　我缓过神，收起伞，回到了寝室。回到宿舍，心仪和小雨都已经洗完澡了，坐在位置上抹着身体乳。看见我湿答答地走进来，心仪一把拉我过去：“你干嘛去了，不是给你伞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姐都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怎么淋的这么湿啊，赶紧去洗澡，等等没热水了，你还想去医务室报道啊。”小雨说。
　　“没事，就是李希子没伞，要搭我的伞回去，我送了她一趟，就晚了。”我没有提到钟叙。
　　“哦，那你赶紧，快把衣服换了。”心仪着急地说。
　　我拿着睡衣和脸盆到了澡堂，发现大姐在里面，搓着后背看到我说：“你怎么这么晚？”
　　“我送李希子回去，她没伞。”我又解释一遍。
　　“哦，是那个语文课代表吗？”大姐问。
　　“对啊。”我应着插上水卡，打开水，学校虽然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但是热水还是很热的，感觉混乱的脑袋一下子就被热水给化开了，浑身开始热起来，把冰冷的雨水褪去。
　　洗完澡回到宿舍的时候，大灯已经熄了，我慢慢地，小心地挪到桌子边，打开台灯。
　　“你洗好了？”小雨说。
　　“嗯，你睡啦？”我探头看向她的床，她已经上床了。
　　“嗯，这雨下得我困死了。”她懒懒地回答我。
　　“那你快睡吧，晚安。”我说。
　　“你也快睡，不要感冒了。晚安。”说着就没了声音。
　　我没有用吹风机吹头发，怕吵到她们，蹲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着头发。天花板上的老风扇吱吱呀呀地工作着，我看着窗外的雨，下得还是很大，一串一串从屋檐落下来，但是隔着窗户，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大家都睡了，浴室里也没人在洗澡了，房间里很安静，走廊里也很安静。我双手环住腿，头靠在膝盖上，看着外面看不到尽头的夜，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钟叙的手慢慢滑下来，滑到手腕的位置再松开的，当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种点到即止的感觉，比十指紧扣还要让人心跳加速。他…..他的手真的很温暖，甚至可以说是炽热，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的手心的温度是这样的，第一次发现雨天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那一场倾盆大雨，冲走了大地上的尘埃，也冲走了我生活的平淡。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妈妈留给我的感冒药放到包里，想给钟叙。走到教室一看，他还没来，教室里也还没几个人，只有几个平时学习特别认真的同学已经在埋头做题看书了。我轻手轻脚地朝座位走去，不想打搅到他们，边走边打开包拿出感冒药，然后我看到一盒同样的感冒药还有一盒姜茶放在我的桌上，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也是轻轻的，不想打搅到别人的那种，我回头一看，是钟叙。他拿着水杯走过来，镇定自若的，像往常一样的。
　　“这些给你。”他飘了一眼我桌上的感冒药和姜茶，喝着水。
　　“啊？我.....”我懵懵的，着急地抬起手，想说些什么。
　　他看到了我手上的感冒药，停顿了一下，伸手过来，没有询问我的意思，直接接过感冒药，然后说：“记得吃药。”
　　“哦，嗯，我，谢谢。”我傻傻地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打开书看起来。
　　我坐回位置，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两盒药，心中涌上一丝甜蜜，那种年少的甜蜜，那种患得患失的甜蜜，不确定的甜蜜，但是不管怎样，都是甜蜜。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洒在我们身上，暖暖的，让我想起昨晚钟叙的手，我摸了摸药盒，打开书，开始做题。
　　过了没多久，同学们就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周若拿着煎饼和牛奶走过来，看到我桌上的药，说：“你怎么了，病了？”
　　“没有，没事儿，预防，我就是预防。”我说。
　　“什么？俞言你感冒啦？”李希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挡在周若前面，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手臂，观察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没有啦，我就是...预防。”我突然有一种我和钟叙的秘密被发现的紧张感，轻轻地解释。
　　“那就好，还以为我害你感冒了呢，那你赶紧喝杯姜茶吧，我去给你倒热水。”说着，希子就拿着我的水杯冲出去打水。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是她害你感冒的？”周若说着打开了牛奶喝了起来。
　　“没有，就是昨晚她没伞，我送她回的宿舍。”我回答。
　　“来了来了，你快喝下去。”希子打了水走回来，因为打的太满，所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杯，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我来我来。”周若咬了一大口煎饼后，站起来走过去接过水杯，然后放到我面前。
　　“谢啦。”我心里又是暖暖的，这一刻不是因为钟叙，而是因为她们。
　　早自习的铃声伴随着英语老师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下子教室里、走廊里都变得很安静，然后就传出了不同篇章的朗读声，夹杂着不同区域的聊天窃窃私语的声音。
　　一个平淡的早晨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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