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少年时

　　早自习从六点半到七点二十，之后有五十分钟的吃早饭的时间，然后才开始正式上课。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南星还没有从早起的困顿中清醒过来，懒懒散散地跟着苏净行往校门口走，他们学校那个无比简陋的食堂是不提供早餐的。河堤沿路都是下了早自习去吃早餐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地涌入街上为数不多的早点店，导致每家店都拥挤非常。
　　他们去得迟，好不容易才一人抢到了两个包子，顺便买了杯豆浆，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明天早上我想吃拌粉，你别磨蹭啊。”两个人吃东西的速度都挺快的，苏净行把手里的垃圾往河堤边上堆放垃圾的地方一扔，回头冲赵南星道。
　　“行，明天我一定第一个冲出教室。”赵南星边说边打着哈欠。
　　白稚家在这条路的转角，苏净行和赵南星经过的时候，白稚正坐在屋檐下，捧着碗吸溜着面条。不到八点，阳光还没爬上石阶，白稚坐在竹椅上，脸上有几分惬意。
　　苏净行在院子前停住脚，赵南星便也停下，望向白稚。
　　看到他们，白稚赶紧吞下嘴里的面条，牙齿不自觉地咬着筷子，却没想好怎么打招呼。
　　“一起走吗？”苏净行还是站在路边，朗声问他，眼里带着笑意。
　　“嗯嗯。”白稚咬着筷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隔壁的院子招了招手，“略略略……”在白稚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倒进一个食盆里的时候，隔壁跑过来一黑一灰两只小狗。两家檐下是相通的，没有隔断，院子的界限也只是一丛丛的花草。
　　“你吃饱了？我们等一会儿也没关系。”苏净行这时才往院里走，蹲到白稚身边，摸了摸那只黑色的小狗。
　　“吃饱了，你再等我一小会儿。”白稚说完，拿着碗进了屋，苏净行在屋外听见他跟他妈妈说去学校了。
　　他们俩耽搁的这一会儿功夫，赵南星已经走到压水井那边洗了把脸，依旧把一头短毛搞得湿漉漉的，短袖的袖子也被他撸到了肩膀上，再看他那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像随时都能跟人干起来。
　　一路上赵南星和苏净行说着话，白稚也不插嘴，只有当苏净行回头跟他讲话的时候他才回一句，像个安静的小跟班。

　　二楼走廊尽头的教室里，赵南星靠着墙昏昏欲睡，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有点儿晃眼，窗外的树枝轻轻晃动，难得地起了一点儿风，却依旧消不了午后的燥热。
　　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教室里人不是很多，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非常安静，所以楼下的声音能够很清晰地传到二楼。赵南星本来睡意渐沉，却被楼下的嬉笑声赶跑了瞌睡。他烦躁地探出窗子，发现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小屁孩儿，叽叽喳喳的，他们都背着书包，应该是隔壁小学的。
　　“那里有好多！”
　　“这是我看见的！”
　　“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哇，我找到一个彩色的！”
　　……
　　赵南星听着楼下的争吵声，仔细一看，他们是在捡粉笔。
　　小孩子似乎特别喜欢这玩意儿，不管墙上、地上，只要是粉笔能画上去的，他们都不吝涂抹。而恰好他们初中的老师大多有个习惯，就是在板书的时候，写着写着，哎，太短了，随手往窗外一扔；哎，有个石头粒子，刮擦着黑板不好书写，掰掉扔窗外去。于是，教学楼窗外的地面上总是躺着无数粉笔的残骸，也吸引着无数的小屁孩儿过来寻宝。
　　赵南星现在睡意全无，看见这群小孩儿，顿时来了点儿兴趣。他弯下腰，在桌子底下找了一圈，起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把断了的粉笔。他们这边的座位下面经常有断了的粉笔，有的是老师书写的时候粉笔突然断了，从讲台上滚下来的，也有老师没扔准，掉在地上的。
　　“嘿，小孩儿！”赵南星趴在窗台上，冲楼下的小学生们招了招手，等他们都抬头看他的时候，就把手里的碎粉笔扔下去，小屁孩儿马上撅着屁股开始捡。
　　“呜，我一个都没捡到。”有反应慢的小孩儿急得都快哭了。
　　“哎，我再给你们扔啊！”赵南星又跑到讲台上捡了一圈，收获不是很多，毕竟才上了一上午的课，粉笔不可能用得这么费。
　　“你干嘛啊？”苏净行看着他怪异的举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逗小孩儿呢！”赵南星又回到窗边。
　　苏净行也没再管他，又低下头去看书。
　　底下那群小孩儿见赵南星给他们扔粉笔，就咋咋呼呼地开始提要求了。
　　“我不要断的，我要长的！”其中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孩儿冲赵南星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说话奶声奶气，还蛮可爱。
　　苏净行有个妹妹，才六岁，深得赵南星喜爱，导致赵南星看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都觉得可爱，于是他很干脆地去讲台上拿了一盒粉笔，那盒里还剩一半，他就连盒子一块儿扔下去了，这样里面的粉笔没那么容易断。
　　“有没有彩色的呀？”
　　“我要蓝色的！”
　　“还有粉色的。”
　　……
　　终于，在一个小孩儿冒出一句“要黑色的”时，赵南星翻了个白眼：我上哪儿给你找块儿炭去！然后就不再搭理他们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糟蹋了多少粉笔。
　　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同学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苏净行见黑板还没擦，就跑上去擦了，回头突然发现讲桌上空荡荡的，他惊了一会儿，看向还在跟后桌扯淡的赵南星，心里一阵无语：这家伙……
　　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班主任已经在门口了，苏净行赶紧放下黑板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一根粉笔都没有，被你们吃啦？”结果老师要板书的时候找不到粉笔，狐疑地往台下扫了一眼，赵南星不禁心虚地扣了扣书桌上的破洞。
　　“古时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天我倒要为一根粉笔折了我的老腰。”班主任钻到讲台下面才捡到半根粉笔，“地扫得还挺干净哈！”
　　讲台下一片冷漠脸，班主任的幽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同学们估计还在思考陶渊明是谁。
　　“班长，你先去隔壁班借一盒粉笔，等下课了再去对面办公室里拿。”班主任让苏净行去隔壁班拿了粉笔，又回到夏商周的历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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