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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果不其然,半夜就刮起了狂风。
乌云翻滚像排山倒海的浪涛,远远看去似是冲着战船滚滚扑来。忽的一道刺目的闪电,照的这漆黑夜色瞬间亮若白昼,紧接轰隆一声响雷,震的甲板上四处奔走的水兵海师俱是心头一跳。豆大的雨滴砸的人睁不开眼。
虽观天象,早知有雨,也提前做了准备,封舱固底,还安排好了及时排水的海师,刚入夜又调整了风帆,力求逆着风浪,却未曾想,风势雨势竟是这般汹涌远超预期。
青涣披着一身蓑衣,面色凝重却依旧有条不紊的指挥海师拉纤改向。
青路听见动静,从睡梦中醒来,往外看了一眼,雨势甚大,心知不妙便急急的披了蓑衣奔出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怎么样?”风浪过大,吃水超过一丈的船身也稳不住,跟着剧烈的晃动,他光脚差点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在一众暗色的水兵海师中找到了那个青衣身影,“还稳得住吗?”
“风浪过大,船身不稳。此时顺风顺流,最为糟糕,有进无退,必致溃毁。一定要及时调转船头,做到逆风逆流方才是好。”青涣抬起湿透的衣袖擦了把一脸的雨水,余光瞄到一面风帆底下的绳索被卷起的杂物硬生生给砸的即将断裂,忙叫人处理,看青路一脸苍白还在发愣似的,便指挥他去另一侧将所有风帆调换朝向。
青路踉跄着排开人群,就要走去相反一侧。
却忽的船身陡然一震,众人摔倒了一大半。
青涣心知不妙,当下面色惨白,立马跳起来,扬声高呼:“青路,恐是触礁,你先去最下层。”
青路看他面色发白,便知恐有变故,当下也变了脸色,急急的下了甲板。
刚跑下去,就有海师见他到来,慌张的汇报:“大人,船底开裂了。”
“先封再堵,拨十余人挪开军备食粮。”青路一脚已经踏进了水里,底板开裂的程度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这一会儿,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脚面,“排水的速度跟上。”
他指挥完又跑到甲板上,要跟青涣汇报。
却不知王爷何时也出了舱,此时正站在甲板上,两名侍卫一左一右脚底生根般牢牢站住撑在他身侧,后面站着撑伞的几个丫鬟。
“王爷,您先回舱,这儿属下来处理。”雨骤风紧,青路急急的想让王爷进去。
虽说那些侍卫功夫不弱,后面的丫鬟也都有功夫底子,可青路还是担心王爷的安危,尤其是他现在身体如此虚弱。
慕容揽月一阵轻咳:“这大福船配了双舵,风帆稍作调整即可掉头,往西北方向航行三十余里,为一处浅滩,改纵向为横向加强,左右十处炮台口置太平篮。”
他早年在东南沿海指挥过水军作战,对水上行船也有几分研究,幸得他此刻还能保持清醒着,听外面一片忙乱,便命人呈上了舆图,研究片刻便指出了下一步去路。
青涣一听便明白了。
太平篮正是为了提高抗沉性,所设置在船上的一种设备,当需要从深水区变道浅水区时,从船上适当位置放下装满石块的竹制容器,便可实现抗震减重,减少吃水深度这一目的。
立刻调派人手听令行事。
另一问题就是刚刚因触礁损毁的底板。青涣亲眼下去望了一圈,又回来禀报:“王爷,多处受损,进水已达寸深。”
慕容揽月干瘦的手指捏住帕子,那帕子已被雨水打湿,随手丢给旁人,心头略一计算,便言道:“再调二十余人排水,半刻进水寸深的话,撑到行驶三十余里不是问题,至水浅处,若还封不住,再择一堤岸弃船登陆。”
“是。”众人听令四下奔走开。
狂风大作,席卷着大量雨水,身后的丫鬟阻挡不及,瞬间慕容揽月后背便被雨水淋湿了大半,他人也一阵摇晃,便命侍卫送他进舱。
舱内桌椅都是被钉死在船上的,即便船身摇晃的再剧烈,大多物件都稳稳维持在原地。
慕容揽月刚挥退众人出去听青涣指挥,仅余了一个丫鬟替他更衣。那丫鬟在他身后刚揭了他外袍,便没了动作。
他心道,中蛊以后,连这点感知力都没有了呢。
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却实在无力闪避了。
下一瞬,身后传来有人倒地的闷响,接着一只女人的手从身后掐住了他脖颈,另一手握着一块瓷器碎片制在他脖侧,稍一用力那碎片便划开皮肉,流出血来。
那女人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你是何人?这是何处?何以掳劫我来此处,意欲何为?”
可又似乎是觉得被制之人,竟虚弱无比,怕自己一时大意生生捏死了他,手下的劲儿立刻减少了五分。
“我倒觉得,朝三小姐并不如传闻那般,一无是处了。”慕容揽月背对着她,身形摇摇欲坠,可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你果然知我身份!”朝昭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自昏迷中醒来,便发觉一切都不是怪梦,她真的被人掳劫,还被关在了船上一处。
屋里就她一人,一床一桌有门无窗,桌上一盏烛火幽幽暗暗。
她清醒后立刻爬起,检查自己的情况。
后脑的伤已被简单包扎,但原先的衣服不见了,现在穿着的是一身素色女子劲装,并不是她见惯的一般北跬的服饰样式,倒有些类似她在四国馆那种各国人士频繁出入的地方见到过的异国服饰。
但她见识不多,对此也不敢确定。
她扯开衣衫,对着晦暗不明的烛火,见到自己一身青紫,尤其腰部跟大腿内侧。
咬牙心中暗骂,无耻宵小,下作如斯。
与东陵西央南璟不同,她北跬,是女尊国家,女皇专政。
北跬朝中重臣多为女子。国内风俗,女子娶夫,夫从妻姓,可三夫四郎。
朝昭母亲乃朝家上任家主,官拜上将军;长姐朝明为现任家主,她上通天文地理下晓奇门五行,也是当朝巫女之尊,任职大祭司;二姐朝昕,天赋异禀武学奇才,十五岁便被封了巫武将军。
只有她最没用,至今未领官职,白身一个。
两位姐姐的生父正是母亲正夫郎,她唤做大爹,大爹年轻时也曾惊才绝艳名声大噪,是引得无数北跬女子趋之若鹜的文武双全北跬罕见奇男子。而她的亲爹,是母亲的二夫,普通官家出生身无长物不受重视,被送进朝家做小。
大概是上天不公,一母所生,偏偏让她平庸驽钝,打小便受尽异样的眼光。
朝昭幼年还曾口出恶言,怪她亲爹无能,没让她能像两位姐姐般出众,懂事之后便为自己年幼的想法羞愧不已。
这世上,大多数人如她一般平庸驽钝的,只是她运气又好又不好的,出生在了北跬朝家。
她是不如长姐,五岁能破阵法,八岁能晓巫咒;也不如二姐,十岁精通巫武,十二便能领兵打仗。
可再没用也是北跬朝家血脉,搭上她就是搭上北跬朝家这顶级贵族。并不是没人会打她的主意,想借她这块跳板,跳上朝家这艘大船。
哼,这掳劫她之人,相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还用这般下作手段,她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成,好叫他知道得罪错了人。
这次她在皇城出现,还是因北跬八百年立国庆典,她被母姐一并从封地带去了皇城,作为凑人数帮忙的人。还被女王陛下开恩赐了象征荣誉的赤色短结。
要知道结的长短标志着荣誉的大小,母姐的腰间结均长及拖地。
而她还是堪堪刚束住腰,只多了寸把。
可她心中已经十分高兴,将之看得格外金贵。
她腰不粗啊,只不过私心里,想显得那结更长些,只能努力的吸气,勒的紧些,再紧些。
姐姐们的结,能拖下地的,已经多的数不过来了。而这是她的第一条结。
想到那结,朝昭急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找过一圈,并没发现,也不知被丢去哪里。
“你把我腰间结丢哪了?”朝昭粗声问道,手下毫不留情的推了他一把。
那人弱柳扶风不堪忍受这般撞击似的被推到在椅子上,下一瞬就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也就这样她才看清这贼人的正脸。
苍白消瘦,像个会走的骨架,真丑!
只有眼睛亮闪闪的还能看。
朝昭心下想,原来是个病秧子!还是个贼胆忒大的病秧子!
那人喘个没完,迟迟等不到回答,朝昭又奔到门边检查了一下,门上并无门闩之物,她又想用桌椅等物做个阻挡,以防这贼人外面的同伙奔进来,自己毫无防范。
可下一瞬又想起这是船上,桌椅都给钉死了。
迅速瞄了一圈,抓起那病秧子进了床榻,掩上床帐,一手在那人脖颈处,非要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你既知我身份,我也不跟你废话,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胆敢不从,我要你小命。”朝昭恶行恶相,威胁出声。
那病秧子挣扎都无,只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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