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是——你？！

　　“我们今天第一天见面你就急吼吼要跟着我来，不就是想弄点资料吗？那你还能不带着录音笔和笔记本电脑？这不是你们记者必备的东西吗？”咸示又是一阵坏笑。

　　唐密深感无力，不想再看这样的贱模样，“那你现在该和我说大致说一下这个案件了吧？”

　　咸示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你还没有听出来吗？你的智商不会这么低吧？”

　　“讨厌，”唐密嗔怪道：“是听了大概，可是不详细啊。我只知道，何光亮的老婆三年前失踪，成了悬案。其它的，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我就奇怪了，你这次要破的陈年旧案就是这个失踪案？我的天啊，中国每天有多少人失踪你知道吗？大部分警局都不会立案的。你为什么要选这个失踪案？这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什么特殊啊，你昨晚约我今天在‘无间’咖啡馆见面时，我就决定来这儿了。你想啊，隔着个‘永星’大厦，拐过两条街就能到‘案发’地点，多近多方便。”咸示的样子很欠抽。唐密觉得手痒了，“你就这么敷衍我？失踪人姓什么多大年纪，我统统都不知道呢。”

　　“以后都会知道的，急什么。我这可不是敷衍，什么案子都是案子。”咸示双手一摊，笑嘻嘻地说。

　　两人正边走边说笑时，周大鹏颠颠跑了过来，冲着她们点头哈腰笑着问：“两位女警官问完了？”

　　唐密自动自觉退居二线，就听咸示变脸一般严肃地说：“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找你。”

　　周大鹏拍着胸脯说：“你问我答，决不隐瞒。”

　　唐密插了一句，“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啊。”

　　“三年前警察都问过了，我觉得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嘛。”周大鹏陪笑着说。

　　“得，我们在你眼里成了鬼敲门了。”咸示调侃了一句，“那你介绍一下这里的环境吧。”

　　“啊？”周大鹏很吃惊，“你不问何教授家的事了？三年前的警察可是一上来就问——”

　　咸示不耐烦地打断他，“问什么呀，那时的警察是那时的，现在是我办案。你不是说我问你答吗，快说，别废话。”

　　“好吧。”周大鹏喏喏地点点头，“其实我们小区并不大，市中心寸土寸金，要不然怎么叫‘华府鼎盛’，华府路上的顶级住宅，恒温，服务人性化，物业就相当于管家，住在我们这儿什么事都不用烦，业主打个电话给物业，什么都能替业主解决。不过呢，毕竟地盘小，我们这儿其实也就有十二栋楼，虽然都是高层，但也不是很高，也就十一层。其实开发商想往高里盖，可是地盘小，还要考虑到绿化考虑到采光，你们说对不对，价格那么高，给有钱人预备的，当然要舒适度第一了，否则谁肯买——”

　　“打住打住。”咸示有点哭笑不得，“我是让你介绍一下地理环境，不是让你介绍小区历史的。”

　　周大鹏一头雾水，“地理环境？就是在市中心啊。”

　　咸示无奈，“好吧，还是我来问吧。小区有几个出入门？周围有哪些街道？”

　　周大鹏恍然大悟，“这些啊，我太清楚了。我们小区只有两个门，朝北算是个后门，出了那门是华府北路，本来只有两车道，后来一条车道划了车位，改成了单行线，每到早晚高峰，堵的不成样，基本上小区的车辆都不会从那条路出入。朝南的那个大门，就是你们进来的门，是正门，面对是华府路，你们也看到，四车道，来回双向，是主干道，小区车辆都是从这门进出。”

　　咸示闲聊般问：“你们小区确实挺豪的，都有地下三层，有那么多车吗？”

　　“当然有了。”周大鹏很自豪，“我们这儿入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一家有个两三辆车很平常，都三层还不够停车呢。我们小区地面上不给停车，很多车也只能停在外面。我听说，其实我们小区地下都是空的，设计的很先进，请的是国外的人设计的。你们看，绿地上的那些玻璃地面，光线能直接照到地下一层，天气好的时候，地下一层真的挺亮，还能进阳光，能省不少电呢。这要是搁在别的小区都能把地下一层做个房间出租赚钱，不过我们小区高档，业主需要的是品质，不在乎钱。”

　　“我看这也只是个节能的噱头，其实也省不了多少电。看那些玻璃地面的面积，地下一层能采光的也只是局部，总不能整个地下一层都能采光吧？要是这样，开发商会把地下一层当商铺买的。”咸示毫不客气地说：“别自吹自擂了，玻璃地面的接缝处是胶，老化了就会漏水，哪家车位在这底下哪家倒霉。”

　　周大鹏嬉笑着说：“什么事都没有完美的。再说我们这地下车库排水可是很好的，下多大雨都没淹过，一点点渗水算不上什么。”

　　“你这人嘴皮子倒是很溜。”咸示笑着又问：“你说过你们小区到处高清摄像头，就没有死角吗？”

　　周大鹏说：“应该是没有，这该是问专业人员吧？我就是个保安队长，这也不懂。不过我们可是二十四小时巡逻的。”

　　咸示问：“地下车库有摄像头吗？”

　　周大鹏说：“当然有啦。地下车库的摄像头也不少。”

　　咸示问：“你们这儿摄像头的录像能保存多久？”

　　“我们这儿可先进了，听说比银行专用的还先进，有专门储存的东西，大概能保存两到三个月呢。”周大鹏很聪明，“你们是不是想问三年前的小区录像啊？放心，三年前警察来调查时就嘱咐过要我们保留证据。物业经理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把那时所有录像都保存着呢。”

　　咸示打趣地说：“你倒是挺懂这些的。”

　　“我哪儿懂啊，都是听说的。”周大鹏笑着说：“不过你们想要录像必须去找物业经理，只有他才有这个权力。”

　　“谢谢。”咸示客气了一句，又问：“刚才在门口的保安是不是喜欢赌博？”

　　周大鹏忽然神经地四下张望着低声问：“你怀疑赵力？”

　　咸示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是问他是不是赌博？”

　　周大鹏有点失望，“不过就是打打小牌，来点钱呗。他孤身，也无聊的很。你不会抓赌吧？他们打牌最多也就两三百，那还是年终发了奖金。平时也就三五十块，又不是天天打。你想啊，他们每月才拿多少钱，怎么敢天天打大的。”

　　咸示又问：“这个赵力看样子也不小了，他是农村人吗？如果是，怎么还没结婚？农村人结婚可都是挺早的。”

　　周大鹏来了精神，“赵力当然是农村过来的了，我们都是同一村的。其实我们离着宁城也不远，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宁城西边靠着江安县，我们就是县下的观音庙村，离着县城也就几里路。我们那儿好山好水，就是耕地很少，现在是山林湖水都要保护，也不能靠山靠水了，我们忙农活一年到头挣不到什么钱。对了，宁城西郊有个著名的度假山庄叫山水怡人度假山庄，离我们村不远。”

　　“你们那儿这么好，做个农家乐也不错啊，怎么会挣不到钱？”咸示又开始东拉西扯，这让唐密很是无奈。

　　“赚钱的机会谁不想做呢，可我们那儿处的位置挺不好的。有钱的都去了山水怡人，那地方真不错，我们回家都路过那里，就在山脚下，面前是个大湖叫金湖，还有个林子，在那儿度假真是享受，听说价格也很享受。老百姓想过农家乐，都会去东山村，那村和山水怡人只隔着一个山头，其实就是个土堆，也是有山有水。老百姓基本都会跑到那儿去，谁也不会多开几分钟的车拐到我们这儿。”周大鹏开始喋喋不休，“你们说，就差了几里路，唉，农家乐就是做不起来。要是能在家挣钱，谁愿意跑到外面来打工。如果家里都有钱了，那赵力他老婆也不会和他离婚的。当然啦，赵力离婚，他们夫妻两个都有原因。就他那好/色的性子，就他老婆‘那坛老醋’，天天打也正常。”

　　咸示点点头，又聊道：“赵力平常和谁在一起打牌？都聊些什么？”

　　周大鹏说：“就是和物业的同事。我有时也和他们来两局。我们能聊什么，还不就是一些八卦。”

　　咸示问：“聊女人吗？何光亮的老婆，你们聊到过吗？”

　　周大鹏讪讪笑了，“这位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咸示突然冷下脸，眼神犀利地看着周大鹏。

　　周大鹏被盯地心里有点发毛，“男人在一起能聊什么，也就是聊些女人。何教授他老婆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注意到的。”

　　咸示紧追着问：“那就是说你和赵力他们都聊过何光亮的老婆了？”

　　“就是说说而已。就是说说。真的。”周大鹏差点都要发誓了。

　　“你紧张什么，我也就是问问。”咸示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好了好了，放松放松，马上快中午了，你们小区周围有什么好吃的，介绍一下呗。”

　　周大鹏松了口气，“这里好吃的多了，出了正门过了街就是我老婆开得面馆，我家面馆，不是我吹，吃饭的点全是人，吃过的人都说口味不错。你们可以去尝尝。”

　　咸示转头对唐密笑着说：“中午我请客。”快到大门时，她又问周大鹏，“何光亮的老婆为人如何？邻里关系怎么样？”

　　“哎呦，警官，你可比三年前的警官问得多啊。”周大鹏还想玩笑，见咸示眼神发冷，赶忙正经起来，“你说童老师啊，这童老师长得是漂亮，可是这漂亮女人脾气也大，那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有点不顺眼的事她都要说出来。邻里邻居的，好说话的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好说话的，可就会有矛盾了。”

　　咸示问：“有没有冲突特别严重的邻居？”

　　“当然有了。”周大鹏说：“就她家楼上708室姓邓的那家人。我的天啊，姓邓的那老婆是我们这儿最厉害的泼妇，和童老师吵过好几架。”

　　咸示问：“你知道她们吵架的原因吗？”

　　“能有什么原因，姓邓的自个好色，有好几次凑到人家童老师的跟前说些不着调的话，还动手动脚的。人家童老师可不是软柿子，哪次都不会忍让的，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这姓邓的觉得没面子，总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他老婆也是个唯丈夫是从的女人，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帮着老公骂人家童老师。你说可不可笑。”周大鹏轻蔑地笑笑，“这姓邓的两口子就是暴发户，仗着有些臭钱就想着欺负人，结果人家童老师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知道吗？我刚才说的山水怡人度假山庄，姓邓的在里面就有股份呢。不过童老师的老公何教授更能挣钱，人家是靠知识挣钱。我听说何教授是靠着什么发明挣了一大笔钱，人家现在才三十五岁。商人挣得铜臭钱和人家挣得知识钱差了好多档次呢。姓邓的还想吃天鹅肉，真是搞笑。”

　　一直没说话的唐密突然插嘴说：“你们不是也在议论童老师吗？”

　　“那不一样，我们就是说说，那姓邓的可是龌蹉心思都表现出来了。”周大鹏理直气壮地说，转而又贱笑了声，“说实话，何教授和童老师真是不般配，就看那个头，可能何教授还没他老婆高呢。”正说着，来到了正门，周大鹏四下张望，笑着对咸示说：“赵力不在，可能是换班去吃午饭了。要不要我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不用了，”咸示调皮地一笑，“我其实也就是无聊闲扯。进门的时候，那家伙对我态度不好，你回去要好好教训一下。”她派头十足，“回去告诉你们经理，我们吃过午饭就过来。”打了个响指，指指街对面的“如意面馆”，对唐密说：“今天就给周大鹏面子，咱们去他家面馆尝尝。”

　　唐密只是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等过了街才不解地问：“干嘛非要去面馆？这是市中心商业街，附近吃得非常多。”

　　“勤俭节约是好习惯。”咸示答非所问，看着眼前破败的六层小楼，再回头看看“华府鼎盛”那气派的大门，不由感概，“一街之隔，天壤之别啊。”

　　唐密立刻猜到咸示感概的是什么，于是讥讽说：“你别看这里的楼破，那是因为拆迁不起，这里拆迁最起码要四五万一平米，人家瞬间就能成几百万的富豪，你还替别人感概，真是替古人担忧。喂，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这小面馆吃饭？”

　　咸示知道唐密不问清楚不会罢休，只得解释，“周大鹏能让他老婆的店开在‘华府鼎盛’对面，肯定会给他老婆谋点福利的。再说了，一般女人都会比男人更八卦，问问他老婆也许能有点线索呢？”

　　“一上午我尽听你问些无聊的话了，哪有什么线索啊。”唐密不满地嘀咕着，但拗不过咸示，只得进了面店。

　　这家“如意面店”是原来一楼临街住户家改造成的，店面不大，几张桌子而已，这个时候空荡荡不见任何客人。见有人来，至少一米六五高的胖壮老板娘赶紧招呼。咸示掏出证件，晃了下又收起来，看向墙面上的节目表，笑着说：“我们是警察，去对面周大鹏介绍过来的，他说你是他老婆。呦，你这儿吃的还不少，给我来碗鸡蛋炒面吧。”她又问唐密，“你吃什么？我请客。”

　　唐密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价目表，“就一碗馄饨吧。”说着抽出桌面上的抽纸，不停地擦着桌面和凳子。

　　胖老板娘丝毫不在意，热情地答应了声，进入了里屋。不打功夫，面和馄饨都被端出来了。咸示吃了两口，点点头，“不错。老板娘，周大鹏可是说你这儿到饭点都是人满为患啊，今天怎么不见人？”

　　“今天不是周末吗，平常我们这儿吃饭的人可多了。上班族来来往往，都说我这儿做的好吃。”胖女人吹嘘着，又忍不住八卦起来，“你们警察又去对面干什么？又有案子了？”

　　“还是三年前何教授老婆的失踪案。”咸示一点都不隐讳，“何教授和他老婆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何教授可是个好人，他老婆，为人就是傲气，看不起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胖女人笑嘻嘻又说：“你们警察干嘛又重新调查这事了？”

　　咸示没理会胖女人的问话，又问：“你怎么知道何教授是好人？何夫人高傲的？”

　　“何教授他老婆，我的天啊，见到我们，眼睛像长在天上呢，何教授就不一样了，见了我们的面都打招呼，家里有什么不要的，照顾着我们没钱，基本都是送给我们的，你看我那大冰柜，何教授不要了，卖给我就五百块钱，这可是名牌，海尔的，电脑控制，能到负六十度呢，商场里买要一万多。”胖女人贪便宜的心理暴露无遗，这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小店简陋，咸示眼尖，立刻就看到了靠近厨房边角处露出的白色冰柜，调侃说：“这么大的卧式冰柜，哇，都能装下你了吧，我在商店见过，至少上万，只卖你五百块，你果然赚大了。”

　　“我是什么眼光。当初我听到这消息，立马拍板——拿下。你看，多划算。要是多有些这种生意，我就不做小吃店，该倒卖旧家电了。不过呢，这个冰柜还是有毛病，排水孔堵死了，孔盖也没了，柜底的不锈钢上好几道深划痕。如果我找的那人检查仔细点，说不定还能让他和何教授多砍砍价。”胖女人十分得意，但又露出了有点惋惜的神情，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唐密看不惯胖女人占便宜还不满意的样子，故意冷冷哼了一声，又喝两口馄饨汤，鲜味过头，肯定是味精放多了，她再没了胃口，放下勺子，又听咸示问：“‘找的那人’？‘让他和何教授砍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没有亲自去和何教授买这个冰柜？”

　　胖女人讪讪笑了，“警官，这事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啊，不是你凑过来和我们闲聊时说的吗？又不是我主动问的。”咸示无辜地耸耸肩。

　　胖女人表情一下僵了，有点不高兴站起身，“我还要忙，你们慢慢吃”说完便离开了。

　　咸示也没多说，转而看向唐密，“你怎么不吃了。”

　　“喝了两口汤，味精太多吃的反胃。”唐密奇怪地问：“你居然都吃完了？”

　　“挺好吃的。”咸示的样子很欠揍，气得唐密咬牙切齿，“我吃不下，走吧。”

　　咸示同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唐密虽然生气也只得跟上。胖女人一直都偷瞄着这里，见两人要走，立刻又过来，讨好地笑笑，“这馄饨没吃就走了？这也太浪费了。”

　　“是浪费。可我们临时有事，没办法，警察嘛。”咸示的口气很官方。

　　“理解理解。”胖女人笑着送两人走，一点没有心疼食物的意思，反正都已经付过钱了。

　　站在马路边，唐密问咸示去哪儿。咸示指指对面，说：“反正不饿，不如继续问案子。要是你饿了，可以自便。”

　　唐密冷笑着，“哼，想甩了我？我告诉你，我们记者一天不吃饭照样干活。”

　　咸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佩服佩服。”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调侃。

　　唐密恨不得将这张嬉皮笑脸撕碎了，可是目前她还得忍耐，跟着这可恶的家伙。

　　咸示她们再次来到“华府鼎盛”的正门时，那位一开始拦着她们的保安赵力已经回来了，这次他没二话就将二人放行了。可咸示却没有放过他，问：“你什么时候下班？物业办公室在哪儿？”

　　“六点下班。”赵力生硬的回答，“物业就在旁边的一栋一楼。”

　　就在唐密以为咸示还要说什么，她却只点点头，径直去了物业办公室。办公室很整洁，墙上贴着全体员工的画像、职位和手机号，以及业主群号、紧急电话等详细信息，物业经理正在旁边的会议室和几个业主扯皮，听有人找，立刻借口出来，赔笑着说：“听周大鹏说过了，给我邮箱，我喊人直接发给你们。真是的，你们警察以前不是提取过嘛，怎么又来了？幸亏我多留了个心眼，保存好了，否则今天你们肯定找不到。你们警察也真是的，当初让我好好保管证据，结果你们自己都没保护好证据。算了，你们要哪一段？上回警察是三月十一号来调查的，要的是往前一个星期的录像。我们记录保存最多是九十天，再往后就是覆盖以前的。你们要哪一段？”

　　“你是不是正在开业主委员会？耽误你了。”咸示没理会这抱怨，告之了邮箱地址，又说：“全部，你留下了多少，就发多少。”

　　“不耽误，他们哪是业主委员会的。这帮业主不愿管事也不愿吃亏，非富即贵，我们惹不起啊。没办法，现在要求成立，否则不正规，就怕出了事有人拿这说事，没办法，所谓业主委员会成员也是拉郎配拉来的，也只能拉些好说话的呗，何教授也是被我们好说歹说拉进来的，充充样子吧。”物业经理小声叹气，见这女警客气，他也客气起来，“我保留的就是从三月十一号往前九十天之内的所有录像，你真的要全部？那文件解完压缩后可大了，你当心电脑系统崩溃。”物业经理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抗拒，听话地吩咐下去。

　　“你太小瞧警察局的设备了吧。”咸示笑笑又问：“你帮我看看监控，何教授楼上有家姓邓的，今天在家吗？”

　　物业经理也有颗八卦之心，眼神一亮，又命人去查，很快就得到了回复，邓千才的车昨晚回到小区就一直没出去，人应该在家。

　　咸示向物业经理告辞，带着唐密往又走向何教授住的那栋楼，路上，她还像个小孩一样，特意跳走在每块玻璃地面上，有时还蹲下仔细看看，然后冲着唐密傻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这玻璃还挺结实的，就是接缝处漏水的地方也多。”

　　唐密实在受不了，强忍着没有发火。

　　还是上午来的那个单元门，咸示正要去按门铃，单元门开了，从楼道里走出来一位年纪偏大的妇女，手里拿着清洁用具，见到她们还挺警觉，“你们找谁啊？”

　　“警察。”咸示直接出示了证件，和蔼地问：“阿姨你姓什么？是这里的清洁工？是负责打扫楼道的吗？”

　　“我姓王，”王阿姨笑笑，“我不是物业搞清洁的，我是给住户打扫卫生的，我原来只给这单元一家打扫卫生，这家住户见我挺负责的，就介绍给其他家了。这小区我管着十几家呢。其实还有很多家找我，不过我也实在打扫不过来，而且这物业里的人也有唧唧歪歪的，嫌我抢生意。你们可不知道，这里的物业是包办一切，原来的住户要打扫就只能找物业，可这物业的人干不好，要不是最初那家住户非要我来，物业还不肯放我进来。结果我一来打扫，物业里的人损失了不少。谁让她们打扫不干净呢，这又能怪谁。”

　　咸示点点头，又问：“何教授家是你打扫卫生吗？”

　　“是啊，最初让我来的就是童老师。童老师这人有洁癖，她嫌弃物业的人打扫不干净，就请的我。虽然给她家打扫是累，但是她给的钱也多。童老师这人就是看上去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实际接触多了，她人很客气，又大方，好多不要的衣服，都是才穿过几回，都给了我。她还把我介绍给其他家呢。这小区的人都有钱，我现在就光给这小区住户打扫。就能比以前挣得多的多。她有洁癖，还特意和我解释，说看着我不是有意的，让我别介意。”王阿姨很感概，“童老师这人是面硬心软啊。”

　　咸示又问：“三年前她失踪你有印象吗？”

　　王阿姨叹了声，“太有印象了，这好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咸示说：“那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形吧。”

　　王阿姨回想了下，“三年前，我记得是二月十号过得年，现在农村人生活好了，大家也不急着回城打工，我嘛，是过了正月十五才回的宁城。大概当时已经快月底了，好像是二十六七号的样子，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我一回来就给童老师打了电话，她说她最近不怎么在家，让我一个星期后去她家打扫。好像是三月六七号，我又打电话给童老师，但她老是没回。我记得三月八号，妇女节嘛，我记得清楚，我给别人家打扫完后又她家按单元门的门铃，可是一直都没有人。第二天那天我给楼上708打扫完后，还特意走楼梯下来敲了童老师她家门，还是没人，正好碰到了何教授回来，我就和他说了。又过了几天就传出童老师失踪的事，然后就有警察来问我了，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有点记不清楚了。”

　　咸示问：“你给童老师打电话时有听出她情绪什么异常吗？”

　　“哎呀，你们警察怎么都是问相同问题呢。”王阿姨说：“没什么异常，我们就将两句话就挂了，真的就两句话。平常我在她家打扫，她也不多话，就是会在旁边看着，没干净的地方会说一声，就这样。她也不是个热情的人，而且那天我们通电话时她还感冒，咳嗽得厉害，嗓子也哑的厉害，更不可能多说了。”

　　咸示点点头，又问：“你给708室打扫卫生有多久了？姓邓的那对夫妻，你感觉怎么样？”

　　“大概也四年多了吧。这不，我刚从他家打扫出来。”王阿姨立刻小了声音，“这对夫妻简直就是奇葩。那女的，凶的嘛，比我们农村的泼妇还泼妇，那男的，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打扫卫生的这几家，就没有一家说这家人好话的。我在别人家打扫，几次一起付钱我都不在意。可是在他们家，必须是扫一次给一次钱，否则他老婆会赖账，我吃过亏，在她家打扫少一分钟都不行。你说说，他们家住这么好的房子，有三辆车，还占我们这些卖力气的人便宜。别人家从来没说我收费贵过，就他老婆说我收费贵。那我打扫的比别人干净，她怎么不说呢？有的时候我真不想给他们家打扫，后来想想也算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能挣点算点。我就当没听到她说什么。”

　　咸示问：“你接他家的活也是童老师介绍的？”

　　“怎么可能，童老师和姓邓的这两口子不对付。这男的见到童老师就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的时候还动手动脚，不过童老师可不会忍气吞声。这女的也不讲理，明明是他男的错，居然还帮着她男的去骂童老师。这小区谁不知道。我也是倒霉，那次从童老师家出来坐电梯下楼，正好那男的在电梯里见我拎着这些工具，问我是不是在童老师家打扫卫生，要我去他家打扫。我那时也不知道这家人的德行，心想又能多个活，还挺高兴。那知道，”王阿姨一脸鄙夷，“每回我去打扫时，只要那女的不在，那男的就套我话，问些童老师的情况，一脸色/相。我这才明白，这男的让我来打扫就是为了童老师。唉，我心里，像吞了苍蝇，要不是为了钱，我早走了。”王阿姨恨恨地说：“想从我这儿打听童老师的情况，没门，我一问三不知，就说不知道。如果辞退我，我也不在乎。”

　　“这童老师都失踪三年了，他们也没辞退你，看来还是你打扫的好。”咸示的恭维让王阿姨笑得开心，“那当然了，你要是看到物业的那些人打扫，你肯定也觉得不行。”

　　“阿姨你的手机号没变吧。”得到肯定的答案，咸示就告辞了。

　　708室门口，咸示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也是个胖女人，可这胖女人和小吃店的胖女人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小吃店的胖女人给人一种小市民爱贪便宜的感觉，可眼前的这位却是满脸横肉，一眼看去就让人生厌。

　　咸示也不想多话，直接出示警/官/证。哪曾想这胖女人居然不屑地冷笑，“警察怎么了，老娘也没有犯法。”

　　“所以你是不想让我们进去了？”一直没好气的唐密发飙了，正好将气发泄在这胖女人身上。

　　“我凭什么让你们进去？”这胖女人真的很横，“想进我家门？可以，拿搜查令来。我要是犯法，直接带我去警局，别在我家门口罗哩罗嗦，老娘今天很烦。”

　　咸示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按下了电梯的上下键，然后抱着双臂看着胖女人，“既然你不要脸了，那就请你把你老公叫出来，我有案子要例行询问，如果不配合，那我确实有权带你们去警察局。我听说，这里是高档小区，我想隔音效果肯定不错，邻里邻居在房间里可能听不到我们在楼道里说得话，不过不要紧，电梯我按了键，只要有人上来，电梯就一定在这停，我一定找上来的人也问问情况。大概不出半天，我估计整个小区的人都会在背后嚼你们的舌根。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更不在乎你老公的面子，我们就更不在乎了。”

　　话音才落，有个肥硕高壮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一眼看到了唐密，立刻和善起来，：“两位警官请进，别和这女人一般见识。刚才我们在客厅吵架，她正在气头上，别理她。”

　　“吵架？我们刚才就在门外，怎么没听到？你骗我们吧。”咸示鞋都没脱直接进了客厅，唐密有样学样，装作没看见干净明亮的地板。

　　那胖女人想发火，被那男的狠狠瞪了一眼，气焰立刻瘪了下去。

　　那男的显出一副大气的模样，请两人坐下，又让老婆倒茶，亲自捧给了唐密，然后笑得很善良，说：“这房子隔音效果确实不错，关上门来装潢，外面几乎都听不到。我当时买这房子也是考察过的，如果隔音不好，建在这闹市区，从早吵到晚，谁还买啊。不啰嗦了，本人邓千才，不知两位警官找我什么事？”

　　咸示装作客气，“自然是三年前童璇失踪案了。”

　　邓千才面色一僵，不自然地笑笑，“三年前警察已经问过我了，我那时怎么说的，现在还是这样说。”

　　咸示问：“那你当时怎么说的？”

　　“这位女警官，你耍我是吧。”邓千才冷笑着，“我当时怎么说的，你去警察局自己查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警察。”随着他的嗓门提高，他老婆冲了过来，只用一只手竟抬起了沙发，另一只手拿着拖把胡乱拖了几次，然后猛地一松手，害的唐密差点跌出去。

　　唐密才要发火，却见咸示居然赞赏地笑笑，“大姐叫什么啊？力气好大啊。”

　　那女的一脸不忿，讥讽道：“农村女人，力气不大就只能等着饿死。哪像你们城里人，连个警官都这么娇滴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鞋都不脱就进别人家里，我再不出点力气打扫卫生，家里就成猪窝了。”

　　“够了吧，胡小英，别闹了。”邓千才皱眉呵斥，“你有气，但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这是警察。”赶走了老婆，他随后又无奈地对唐密笑笑，“刚才吵架，她火气还没下去。唉，都和她说了我不会和她离婚的，可她还是疑神疑鬼。我这种身份的男人，在外面应酬应酬，也是必须的，她就是不理解。”

　　咸示对唐密使了个眼色，唐密心有灵犀，立刻柔柔地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还能为什么呢？我让她回老家带孩子，她就是不肯。非要在我眼前看着我。儿子今年高考，女儿马上大学毕业要回家乡找工作，她不回去怎么办，总不能靠我父母吧。我让她放心，我不会乱来，肯定不会和她离婚。她就是不信。”邓千才一副憔悴的模样想博同情，“这女人不能理解男人，男人就会非常累的。”

　　咸示突然插话，“你们夫妻今天上午出门了没有？”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家。”邓千才疑惑不已，“警察，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咸示笑笑，“你老婆好像对我们来一点都不惊讶？”

　　邓千才挺了挺脊背，“刚才打扫卫生的说了今天警察要来。”

　　“打扫卫生的？她几点来的？打扫多长时间？”咸示的问题让邓千才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回答了，“10点半吧，都是打扫两个小时的。”

　　“好吧，那我们就告辞了。”咸示起身示意唐密走了。

　　反倒是邓千才讶异了，“就不再问什么了？这就走啦？”

　　“你不是说问什么你都和三年前的答案一样吗？”咸示突然又想起什么，“既然你想要我问，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童璇老师失踪前，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能有什么不对劲。我又不常见到她。”邓千才讪讪笑了，“不过你要是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好像也有，你们警察来调查前的几天，大概是一个星期前还是十天前，到底是几天我也不记得了，我开车回来时在B1层车库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也没什么表示，我当时觉得她好像变得柔弱更有女人味了。不过我也没有在意，就直接开车走了。”

　　“什么没有在意，”邓千才的老婆又出来了，恨恨地说：“要不是当时我在车上，让你赶紧开，你会不在意？你恐怕早就下去对人家嘘寒问暖了。”

　　“哎呀，你这女人，说这些干什么。”邓千才觉得丢面子，很不高兴。

　　眼见两口子要吵起来，咸示和唐密立刻告辞了。下楼时唐密冷笑了一声，“这姓邓似乎还挺维护他老婆的。”

　　“警察早调查过了，你知道这姓邓的怎么和朋友说的？他说自己可以在外面玩，但不会离婚。因为有了钱，漂亮女人有多少就能玩多少，当他以后老了不能玩了瘫在床上了，只有他老婆会伺候他，所以他决不会离婚。”咸示冷笑，“这种脑袋清楚的人渣最渣了。”

　　“那也得有他老婆这种喜欢被渣的女人才行。”唐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王阿姨怎么知道警察今天要来的？我们是十点十分到的。她是十点半到的，依照胡小英的刻薄性子，她应该立刻去邓家，不可能聊天聊个二十分钟再去邓家。再说，二十分钟，警察来的八卦就传遍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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