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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旧人笑(-)
这火上浇油浇得恰到好处,沈长温发誓自己一定要靠自己走出这云脉峰。
所以江不疏给她示范了一遍如何写字之后,她独自在房内练到了子时。
记不起那个柳慵又如何?
先把字写好,把丹青描好,重习剑术,回到从前的巅峰时刻。
再正大光明地走出这个云脉峰!
她如今虽只记得一部分东西,但一月以来,也还是记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记忆。虽是无关紧要,但这也证明她日后肯定能全部想起来的。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想起来关于从前的一切,包括爹娘,包括自己最辉煌和最落魄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是被师父聚魂凝身救回来的,但是重生回来的这一生,她想好好的活回自己,而不是被囚在云脉峰被他寸步不离地守着。
子时已过,沈长温准时搁笔。
江不疏昨日教过她辟谷之术,所以沈长温洗漱完便熄了灯烛,回了自己的相静殿歇息。
南丘容有杨、沈两家,沈家位于南丘偏东地带,盛产美人。沈家的炼妖师个个容貌艳丽,英俊非凡。也因为如此,沈长温对除了自己的亲人以外的人,是有轻微脸盲的。譬如今日见到的林姐姐,明日见到后也许会叫成苏姐姐。除非是那些长得格外好看美貌的,能让沈长温过目不忘,柳慵便是最为典型的范例。
沈家很大,几乎占了半个南丘,其中有五个城是专门供炼妖师居住,其余三座城池便是拿来老百姓们流水人家过日子的。而五城之中,最大的便是沈徽直系所在的岄城,彼时炼妖鼎盛一时,从不外传,自然日子也过得舒坦无比。
沈长温刚过完十二生辰,还是个黄毛丫头,心思从来都不放在炼妖上,大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也无人多嘴咂舌去谈论堂堂沈氏族长的女儿,竟连炼妖都不会。故而一再纵容着她,觉得她如今只要会弹琴便好了。
这也是沈长温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去玩琴棋书画,不仅琴技闻名四丘,而且书画也从不落于人后。
沈徽和沈洛也从不担忧沈长温在炼妖术上的钻研,因为沈洛在沈长温前已为她生了六个哥哥,兄长们精通此术便好,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故而沈长温还得了个小名,唤作沈七许。
是小七,也是六个哥哥的掌心宝,有什么心愿兄长们都会尽力为她完成,有什么受欺负的...根本没有人敢欺负她。
可是哥哥们也太忙了,忙到快忘了她。
沈长温不爽地趴在沈洛膝盖上,看着门外不停走来走去的人,眼睛鼻子快要皱到一堆去:“娘,我看哥哥根本就不是为了我的生辰,他们是为了各家来的未成婚的姑娘。”
沈洛笑起来,揉了揉她的脸:“为何这么说?”
沈长温还是不断抗议:“除了大哥,你看其他哥哥哪个不是在校对来宴的姑娘名册?忙里忙外就是为了给人家姑娘留下好印象。”
沈洛驻颜的年岁是在三十,哪怕已四十出头,却仍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沈长温站直身子,抓过桌上的桃子坐到沈洛对面:“不过啊,我还是觉得,娘最好看。”
沈洛显然是听惯了她此类说辞,都晓得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了,:“今年你的生辰,北丘柳坊主会带着少坊主过来,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听闻那少坊主是天下绝色,我们家小七可莫要被抢了风头去。”
沈长温左耳进右耳出:“我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急着嫁出去。”
“不急着嫁是一回事,嫁不嫁的出去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沈徽从门外迈进来。
沈长温从小就对沈徽畏惧得很,此时见他黑着脸进来,不自觉握住沈洛的手。
沈洛知道她从来不会听自己的,也装作未曾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有意无意提醒了句,将她救出水火之中:“礼物在你大哥那,自己寻着时间去取吧。”
沈长温十分感激地看向她,又用余光瞥了瞥沈徽,当即站起来,电光火石间便将手中桃子分作几份放在盘子里,置于桌上后笑嘻嘻地说:“娘吃桃子,我去大哥那了。”
跑出去的时候同沈徽擦肩而过,依稀间听见他语气不像脸色一样,只带了几分怪罪:“你总惯着她,炼妖也不学,真嫁不出去怎么办?”
沈洛只轻轻笑起来:“你对小七的容貌还是要有些信心的。”
大哥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里处理宾客名单,十分好找,比之其余五个哥哥靠谱得不知多少倍,沈长温撞进去的时候,沈佑安从始至终都未曾抬眼。一语不发地将周围的名单整理好,再将桌上的名单检查完,这才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小七竟也有来我房里的时候。”
沈长温凑过去,随意地翻了翻几本名册,看完几眼就扔到地上:“我生辰来那么多人做什么?”
沈佑安将被她丢到的名册捡起来放好:“你不嫁人,你二哥和五哥还是要娶妻的。”
没好气地回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么上心我的生辰,肯定是别有阴谋。”
同样淡然地回道:“你看轻自己便也罢了,为你哥哥的终生大事牺牲一下都不肯?”
“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把东西给我。”沈长温开门见山,朝着沈佑安伸出手。
沈佑安学着她的样子装傻:“什么东西?”
沈长温简直想要撕了他这副嘴脸,语气不善:“你说什么东西?”
终于还是破功的沈佑安站起身子,将她拉了出去:“要东西可以,先陪我去接柳少坊主。”
“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在不停重复北丘少坊主?她有那么好吗?”
沈长温二哥恰好安排完女婢将桌椅摆放整齐,自长廊那头走过来,听见这句话,当即忍不住笑出声:“小七,不是二哥说你,你日日不专心于炼妖术这也罢了,竟连北丘柳少坊主的威名都不知晓?”
说完就遭沈长温踢了一脚:“二哥你废话太多了。”
沈佑安恨铁不成钢似的开口,续着二弟的话:“北丘柳慵,生得一副好皮囊,说是天下绝色都有几分逊了她的颜色。柳少坊主承了柳坊主的灵力,又得了以饕餮齿做成的知秋扇,四丘之内,怕是寻不出几个灵力有她深厚的人。再加之前年的饕餮现世,那时柳慵同你现在一般大,可人家面对饕餮毫无惧色,硬是扭转败局,将饕餮困死于西丘。”
二哥瞧了沈长温一眼,也换上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若是换做小七你,恐怕步子都迈不开了。”
又是狠狠一脚。
沈佑安一直懒管沈长温如何欺负她的兄长,因为她从来都不敢对他如此放肆,于是二哥开始嚷嚷:“小七,你就只知道让我闭嘴!”
“不用谢我。”沈长温窜出十步外。
沈佑安揪住她衣领提回自己身旁,继续泰然自若地走着,唇角的笑意清澈明朗,似一碧如洗的天空,嗓音温润:“别闹了。”
沈长温刚好到他肩膀位置,只能仰起头瞧他,迫于威压又不敢欺负他,讪讪开口:“是我有心闹么?明明你们先欺负我的。”
“你生辰你怎么说都对。”
沈佑安无奈随着她,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笑意更深,眸中光华万千:“行了小七,你日后还要嫁人,如今这样没人敢娶你。”
愈发不服:“不嫁就不嫁!你嫂嫂都没给我带回来,我急着嫁人干嘛?”
从前遇到这种问题,沈佑安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今日却格外郑重地认真地同她讲:“嫂嫂是没有,准嫂嫂却已经有了。”但是只能就此打住,不能再谈,即便沈长温如何想知道,都只能不留情面地说:“没嫁过来之前,你不许见她。”
“好啊,你们一个二个都欺负我。”
沈长温着实气得不轻。
沈佑安一步跨出大门,身姿欣长,念及此事,那双浅淡的眸子却深沉起来,落下星光,直撞入人心坎:“这不叫欺负,小七。若是日后你也有了心上人,那是恨不得日日将他的模样在画卷上描个千八百遍,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将他做的事瞧在眼里,将他的人圈在怀里。”
“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最好的模样,最好的年华都给他,想叫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也想护他安稳,用命去换亦是无悔。这个啊,便叫做欢喜。”
说得沈长温云里雾里,一时也忘了反驳他,在心里又将这句话念了一遍,还是想不明白,索性晃晃脑袋,小跑几步追上沈佑安,问道:“我不懂你们大人一套一套的,你快些给我说清楚。”
沈佑安却沉默地摇摇头,嘴角笑意依旧,眉眼间皆是满及溢出的暖意,衬得太阳都愈发明亮起来。
欢喜这个东西哪里说得清?
无非是想用水墨将他的模样留下来。
或许也想直接将他留下来。
山遥水阔,此去不知何时是归期,眉眼婆娑之间,有时就可瞧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在山水之间朝自己走来,风姿萧疏,身后的物什都沦为无关紧要的背景。若是他笑起来,就像广袤无垠的晴空,周遭无论多嘈杂,此时此地便如聋耳哑喉,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了。
与沈长温是说不清楚的。
沈佑安引着她到了岄城关口,扳过她身子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赞赏般地点点头:“我家小七着实生得极好,随意打扮下,就可和柳慵平分秋色了。”
忽地外头一阵喧闹声,沈长温不自觉地扭头,便瞧见一个粉衣姑娘。
好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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