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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承庆路,左岸咖啡。
早晨九点钟的京城已经过了最喧嚣的时间,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半空,咖啡店里连着店员也只有小猫三两只。
景言报了名字后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沿着镂空的铁质楼梯走上了二楼。
环视一圈,就看到了那个半掩在绿色植物后的背影。
似乎是刚刚站起身的模样,白色衬衣规规整整地束进黑色长裤里,宽肩窄臀蜂腰,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形。
景言脚步一顿,眸色微微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他转头看过来。
俊朗英挺的眉目,深邃的黑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敛去了锐利,神色微微温和了些许。
看清楚这张脸的时候,景言是真的愣住了。
不是说约她详谈的人是林主编吗?怎么正主亲自找上门来了?
皱着眉回想昨晚肖白的话,他怎么说的来着?“林主编好像认识那个男人,约你见面详谈。”
这句话……如果她语文还算不错的话,主语难道不是林主编?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男人微微歪了歪头,开口道:“景言小姐?”
景言又是一怔。
他的声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听,也不是最招人喜欢的清润明朗,但明明没有刻意压低却依旧有几分低沉的音色,再加上一丝似乎是天生的暗暗的喑哑,听在耳中就如同在阳光下用手碰触着磨砂的大理石,微微的痒意从指尖传到心底,又流转到四肢百骸,最后从尾椎一路窜入脑海。
景言抬腿上前几步,站到了他面前,琥珀色的眸子几度沉浮,终于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颜。
“你好,我是景言。”她伸出手,一向清淡的面色上笑意温软。
“风肃羽。”他抬手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绅士地替她拉开了座椅。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景言坐下来,仰眸看着他赞叹道:“好名字。”
男人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倒是浅浅一笑,也没回话,径直坐下来,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菜单递了过来。
“唔,一杯牛奶,一碟蔓越莓曲奇。”景言也不客气,接过来点了单问道:“你呢?”
“一杯黑咖啡,谢谢。”风肃羽接过菜单还给服务生,看了看景言,“没吃早饭?”
“恩?”景言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他的问话,笑了笑答到:“还没有,最近休息,起床比较晚。”
“抱歉,这么早约你出来。”男人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有些茧,右手背上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他微微颔首,面上有些歉意。
“没关系。”景言摇了摇头,收回看着那双手的目光,“倒是照片的事情我该道个歉,之前拍的时候是职业习惯,后来分类的时候不小心放进了给杂志社的文件夹里,给你添麻烦了吧?说起来我这也快算得上侵犯肖像权了,风先生不会给我寄律师函吧?”
这样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景言小姐多虑了。”风肃羽摇了摇头,“国家地理杂志的主编林默琰是我发小,照片直接拦了下来,没什么事情,我约景言小姐出来,是希望把照片买下来,包括底片。”
“买下来?”景言愣了愣。
“对。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但――”他顿了顿,“我身份特殊,照片实在不宜留在外人手里。”
身份特殊?
正好服务生送了食物过来,景言接过来,垂眸抿了一口牛奶,抬头打量了对面的男人一会儿,突然开口:“军人?特种兵?”
男人握着咖啡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原本唇畔浅浅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无踪,深邃的黑眸里一片凌厉的冷意。
气氛有些凝滞,景言也不害怕,捧着牛奶淡定地与他对视。
“怎么看出来的?”
半晌,风肃羽微微松了神色问道。
“身手,气质,感觉。”景言说出了三个模棱两可的词语,在对面男人皱眉之前接着道:“我父亲也是军人,特种兵。”
“你和他,给我的感觉很像。”
女孩儿的声音微微有些低,不复刚刚温软的笑意,清透的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
风肃羽到底还是皱了皱眉,“你父亲他……”
声音顿了顿,没问下去。
“牺牲了。”景言接过了话头,“我十八岁那年。”
“抱歉。”
半晌,景言听到对面的男人说。
她伸手将右侧的黑发别到耳后,勾唇摇了摇头。这件事早就过去很多年了,当初撕心裂肺的痛意到了如今,也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哀伤。
果然,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她勾了勾唇,“你也不用说什么买了,照片我会删掉的,再次抱歉。”
“好,多谢了。”风肃羽神色柔和,微微点了点头,喝掉了杯子里的咖啡,起身告辞离开。
景言靠在窗边,伸手往嘴里丢了一块曲奇,撑着下巴看着挺拔的背影在视线里出现,又钻进门口的黑色悍马里绝尘而去,神色若有所思。
――
风肃羽开着车接到了发小林默琰的电话。
“二哥,怎么样?拿到人家姑娘手机号没有?”
“没……”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没?”林默琰挑高了音调嘲笑他,“我说二哥啊,你这兵哥哥当的魅力可不如从前了啊!这么久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拿下,想当年你去接琪琪的时候,往学校门口一站,小姑娘们可是轮番儿地往上扑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是吧?”
“我不……”
“你不什么你不?”林默琰靠在真皮的座椅上,翘着二郎腿笑,“你别跟我说对人家姑娘没感觉!没感觉你能为了一张照片浪费着这么难得的休假让我把人家约出来?这么点事儿找谁不能办啊。咱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我这厚着脸皮好不容易给你约出来,你连个电话都没搞到,二哥啊――”
“林默琰!”风肃羽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父亲也是军人。”
“恩?军人?”
“特种兵。”
“这不正好嘛!”林默琰一拍大腿,“有共同语言,老丈人多好搞――”
“她父亲十年前牺牲了。”
对面喋喋不休的声音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割断一般,突然没了声息。
半晌,手机里才又传来说话声。
“二哥......”林默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父亲牺牲,那无论是景言的其他家人甚至是她本人,恐怕都不愿意再跟身为军人的风肃羽有什么瓜葛吧。
“行了。”看不得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风肃羽扬声道:“你二哥我没那么脆弱,再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在一起也是耽误人家,对人家女孩不公平。”
“就这样吧,趁我还没陷得太深之前,及时抽身。”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开口道:“二哥晚上老地方聚一聚怎么样?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哥几个陪你喝几杯。”
“陪我?”风肃羽挑眉,“难道不是为了我家老头子藏的那几瓶五十年的茅台?”
“咳咳――”林默琰虚咳几声,“当然是为了陪你!不过酒嘛,有茅台就更好了。”
“知道了!”风肃羽笑着应了一声,收了电话。
黑色悍马安静地停在路边,阳光斜斜落下来,他仰面靠在座椅上,点了根烟夹在指尖,却没有吸,只是垂眸看着烟头明明灭灭的红光,烟雾升起,渐渐模糊了那双眼睛。
半晌,车窗里伸出一只手,隔着两米远准确地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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