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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初相识
自八日前被黑衣人追杀后,便再也没有走过官道也未曾宿在客栈内过,倒也相安无事。
小姐姐惊惧交加,加上路途颠簸,感染了风寒,现下正躺在车内昏睡,嘴里嘟囔着些胡话。
我内心焦虑,不断地给小姐姐换额上的帕子。
马车门上的帘子被撩起,秋末的寒风吹了进来。
“如何了?”那人进了马车,又赶忙将帘子遮好。
我抿着嘴,摇摇头,“还烧着。”
她伸手摸了摸小姐姐的额头,“快到了。”言罢,便出去了,不一会儿马车又飞快地驶起来。
又彻夜未停地行了一宿,第二日清晨,她撩开帘子,阳光穿过薄雾懒洋洋地射进车里,只见有一道高大宏伟的城墙横在车前,马车和人在这道墙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城墙中开了道门,有卫兵守护着,进城的人各色各异,排着队鱼贯前行,有牵着马匹的行者,背着箩筐的农民,拖着板车的商贩,还有一队驮着货物的骆驼正徐徐通过城门。
我们的马车跟在一队运送了许多货物的客商后方,缓缓驶过城门。卫兵穿着重甲,脸上挂着峻毅的神情,眼神盯着每个过路的行人,兵器上闪着冷光。让人不禁觉得敬畏。
待过了城门,她便说了一句:“长安到了。”
小姐姐此时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听到她那么一说,挣扎着要起来看看这都城的景色。我也只好答允,扶着她半依在车内,撩开窗户上的帘子。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没了帘子阻挡,一下全泄进了车里。
长安是当今俞朝的都城。
虽边陲略有动乱,但俞朝正处国运强盛之时,周边各国均派使节与之交好。也因着如此,俞朝民间与他国往来十分频繁,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更是汇聚于都城。长安虽不是边陲之城,但这里的各国商客却是比边塞要多上许多。每走几步便能看到形色各异,身着异服的人,身材魁梧的突厥人,打扮妖娆的波斯歌姬,鹰鼻深目的胡商,头戴喇叭帽的蕃僧,各式各样的人儿在街上行走倒也成了长安奇景。
但又因城内如此鱼龙混杂,朝廷便将长安设成内外两城,便于管理。
内城是皇宫与诸王侯将相的居所所在,分东、西两市,进行严格地开市闭市,在此两市开设商铺均要经过朝廷严格审查。而外城则宽松许多,市与居混在一起,一到了统一开市时间便热闹非凡,晚间却无规定的闭市,街上更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吸引了许多外邦客商云集,甚至有居住在内城的达官贵人在外城私购产业,时常居于外城玩乐。
内城肃穆井然,外城繁华热闹,是为长安。
我知晓这些事便都是后话了,此时马车正被她驾着小心翼翼地在有些拥挤的道路上行进。
两旁商铺林立,有外邦客商所开,也有俞朝人开的商铺。各国语音的吆喝声混为一团,听得我耳朵嗡嗡直鸣。琳琅满目的商品更是看得我和小姐姐眼花缭乱。
“你看那人儿!长得真好看呢!”小姐姐指着一个眉眼深邃,身形高挑的胡人男子道。
“那莫不是外邦人?”我也甚是好奇。
“那是乘船远道而来的胡人。”她不知何时正依在门边看着我们,“你俩别指着人说道,失了我朝礼仪之邦的美誉。”
“诶?”小姐姐一愣,再回头去看,见刚指的那男子竟冲她点头微笑,她红了脸,忙收了手躲进车里,“这天真热呐……”
“小姐姐,你莫不是看胡人看傻了吧!现下可都要秋分了呢!”我记起她之前打趣我,忙反击道。
“去!边儿去!”小姐姐面上更红,将头一扭,不再理我。
“医馆到了,下来,给你治病。”说罢那人便俯身进来,和我一道搀着小姐姐下了马车。
若说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觉得真切,现下我却是实实在在地踩在长安的土地上,多少让我觉得恍然。
从未曾想能有一日能够到这里来。
她见我发愣,回头看我一眼,似有询问之意。
我摇了摇头,“医馆在哪儿?”看着眼前的一处平房,也没有医馆的匾额,不禁觉得奇怪。
她也不回答,只是搀了人往里走。进了大门,是个小小的庭院,院内倒是种了许多花草,还有一棵桑树屹立庭中,树下还摆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旁边还有一张躺椅。除去大门,院内其他三面都被屋子环绕,倒也是个民居的模样。
“哟,可算是把你这磨人的家伙给等来了呢!”
话音刚落,便见有一身着红衣的女子,摇曳着身姿从里屋走出,脸上略施粉黛,媚眼带笑,笑盈盈地打量着我们。
“路上耽搁了。”那人道,“过来,这孩子病了,你看看。”
想不到,这女子竟是个女医!
那女子走近前,俯下身拾起小姐姐的手腕,纤指往小姐姐腕上一搭,眯上眼想了一会儿,“倒是好了大半。若是没有人看顾着,怕是要折在路上了,这看顾的人也是上心。”
听了这话,小姐姐感激地直冲我笑。
红衣女子看了看小姐姐,又看了看我,脸上带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千译,你可不是热心肠的人。”
原来,那人名叫千译。
跟了她那么多日,甚至还经历了生死劫,直到今日才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的姓名。
“红绾,你也不是好奇的人。”千译将小姐姐打横抱起,“治病要紧。”
那被唤作红绾的女子,轻哼一声,腰肢一扭,领着我们进了侧屋的一间房。
“先放床上吧。”红绾撩起床上的帘子,“不知你带了客人,一会儿我再着人去收拾别的屋子。”
千译将小姐姐小心放在床上,红绾又细细把了一次脉,探了探小姐姐的额,道:“灶房的柜子上,第三层第二格,三碗水。”
千译嗯了一声便去了。
我本是放心不下小姐姐,便坐在一旁。
红绾吩咐完千译,便倚在门边看着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想要忽视那有些炙热的眼神,却又觉得如坐针毡。到最后,头皮发麻,我只得站起,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的。”说完也不等那人反应,噌地便跑了。
只听得红绾在后头噗嗤一声笑了。
也不知道灶房是哪儿,无头苍蝇地乱窜了几间屋才终于看到千译。走进屋里,见她正熟练地将一包药倒进药壶里。
“你的名是哪个译?”我过去拿了个碗帮她打水。
她接过碗,“只是个称呼罢了,何须在意。”
“红绾是谁?”我想了想,又问。
她将灶点上火,放上药壶,“一个朋友。”
正说着,红绾便提着裙摆进来了,“谁在背后打听我呢?”
看着她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我赶紧闭了嘴,这女人太过妖艳,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危险。
红绾见我不敢看她,脸上笑意更浓,“小姑娘,我是人,不是老虎,吃不得你。”
我有些窘迫,忙扯了个由头道:“我去照顾小姐姐。”便脚底抹油般地逃出了屋子。
身后留下红绾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到了晌午,有个小厮带了四五个老妈子来了院子里。小厮手上提着食盒,到主屋里去给我们摆饭。几个老妈子挽了衣袖裤腿,去院角的水井打了水,拿上器具,自去给我们打扫屋子了。
“你许久不来,尝尝我新请的厨子手艺如何?”红绾给我们各盛了碗饭,对千译道。
千译伸手夹了菜,放到嘴里细细品,片刻后才说:“嗯,西域的厨子在长安也是少有。”
红绾眨了眨眼,面露得意之色,“饕馐阁里的厨子若是只有西域来的那便是要混不下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饕馐阁开在内城西市,是远近闻名的酒楼,吃过的食客无一不是赞不绝口,甚至有人说,若是来了长安不去那饕馐阁便是白来了长安。而这红绾,便是赫赫有名的饕馐阁的东家。
“此来长安要待多久?”红绾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小厮,问道。
待那小厮下去关了屋门,千译才说:“和以往一样。不过还有些私事。”
红绾嗯了一声,又迟疑了片刻,“但我看那小姑娘的身子,怕是不能再跟着你了。她先前应是受了惊吓,心中郁结,加上又染了风寒,身子熬不住,得静养好些时日。”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小姐姐的病竟这般凶猛。
“要你红绾救人,可还有治不好的道理?”千译瞥了红绾一眼,继续吃她的菜。
红绾轻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鬼医女。”
我大骇不已,忙对红绾说:“红绾姐姐,求求你救救小姐姐吧!她是个苦命人!”
红绾见我一副惊惧的模样,笑得弯了腰,连眼泪都给笑了出来,她一边抹着泪一边说:“你身边这女娃娃有趣得紧不若便给了我吧!”
千译斜了我一眼,“你若是拿得走便随你。”
红绾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你下午带她去买些衣裳吧,你看她这一身,比那从煤窑里爬出来的都要磕碜。”
我不禁觉得不好意思,将衣袍一角的破洞往里盖了盖,不曾想遮了这个洞却漏了那个,一身破洞难以遮掩。心下更是窘迫,毕竟是穿着逃难的衣裳,能好到哪里去呢。
许是见我的衣裳如此,又想到了小姐姐的衣裳,千译沉思了片刻道:“明儿去吧,连着小姐姐的一起买了。今日怕是不行。”
红绾像是知道些什么,便闭了嘴安静用饭了。
一顿吃完,我自去消食,见着妈子们还在收拾屋子便过去给她们搭把手。一开始大约是怕我捣蛋,她们还赶我走,看我做得有模有样后,也就让我留了下来。
“你可知前几日三巷坊有户人家给灭了门?”有个老妈子压低声音对另一个正在抹地的老妈子道。
“哪能不知!都传遍长安了呢!”另个老妈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那叫一个惨啊!全家十几口人,不管老小都是身首异处呢!”
“听说那宅子到今日都还在闹鬼呐!”
“是啊是啊,隔壁坊在衙门里当差的老王去看过一趟,吓得回来都吃不下肉了。”
“啧啧真是惨呐……老王可有说是谁做的?”
“还不是那叛贼余党?明眼人都知道,啧啧是来寻仇来了……”
“不好好干活,在后面嚼什么舌根呢?”红绾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叉着腰冷眼看着两个老妈子。
“少主……”两个人均是吓了一跳,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大气不敢出,手上也还是继续着活计。
红绾瞄了我一眼,旋即又转过去看两个跪着的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一时间屋内竟安静得仅剩下抹地声。
“我饕馐阁可不缺多嘴的人,”红绾竟莞尔笑了,伸手将掉到额前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回去收拾了自去云月坊找舒卿吧。”
两个老妈子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谢少主。”
“嗯,其他人好好干活,要不可没有这两人的幸运呢。”红绾面上仍是笑着,语气却冷得让人打颤。
这少主果然是别有一番魄力啊,我心里这样想着。
红绾冲我招招手,让我过去,“你是客,怎能做这些粗使之事,这群人真是胆儿肥了。”
担心她又怪罪下去,我连忙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别怪她们!”
“哼,”红绾轻哼一声,“千译出去办事儿了,你若是困乏自去你小姐姐那屋睡着,衣柜里有替换的衣裳,只怕是不合身,便将就一晚。明日再去置办吧。”
听她这么说,我便只得放了手中的活,往小姐姐那屋去了。
小姐姐正睡着,我担心爬上床去扰了她安眠,便搬了张椅子靠在床边,守着小姐姐,不知何时我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头已经暗了下来。我揉了揉眼睛,见小姐姐也已经醒了,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倒是能睡,把晚膳都给睡没了。”小姐姐笑道。
听她这么说,腹中传来饥饿感,竟也是配合地发出“咕”的一声怪响,我面红地捂住肚子,“你醒了就打趣我!你还是睡着吧!”
正说着,听到吱呀一声,千译端着一盘糕点进了屋。
见我醒了,便将糕点放在桌上,“醒了?这是红绾给你留的。”
我也不客气,伸手便要拿一个来吃,谁知竟被啪一下拍掉了。
抬头去看那罪魁祸首,千译冷脸看着我,“去洗手。”
我撇撇嘴,被她的冷脸吓得缩了缩脖子,只得乖乖去将手洗净了,再回到房里吃糕点。
一盘糕点下了肚,千译从衣柜里拿了套不合身的衣服给我,领我去隔壁屋里沐浴。推开门,水汽便热腾腾地滚了出来,闷了一脸。屋内正热,盛满水的木桶放在屏风后面,千译吱呀一声关了门,留我一人在房内。
身子浸入热水的瞬间,整个人都舒坦开来。躺在水中,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不知到了何处。这水如同怀抱一样,让人觉得心安。眯起眼,倚在桶边,竟不想起了。
再睁眼时,不知何时已经被穿好了衣裳,正和小姐姐躺在一起。小姐姐睡得正香,看来已是深夜了。
忽而发现床边有张矮榻,榻上被褥有些凌乱,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正疑惑着是谁的睡榻时,就听得窗户吱一声打开了,寒风裹着个人一起卷了进来。
赶紧闭上眼,只听到一阵悉索的脱衣声,偷偷将眼睛眯开一个缝,正见那人脱下兜帽和衣裳,一对弯刀靠在榻边,闪着冷光。
她将衣裳往榻上一丢,似是牵动到了什么,微微发出“嘶”的一声,动作迟疑了一下,才又动开来。
待到她睡下,我才睁开眼,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竟闻到了一丝丝那日在客栈时,她夜半带回来的那种气味。
她夜半如此这样做贼似的出去又回来,究竟去做了何事?莫不是真去做贼去了?
我卧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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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章,可能会觉得世界背景设定有点混乱。
不过希望我最后可以交代清楚是为什么这样设定0w0
总之有虫欢迎一起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