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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君兮君不知（三）
“小姐，大小姐……”丫鬟流芳气喘吁吁的跟在赵承双的身后。赵承双走得急，她在身后跟着，绣花鞋鞋底微微受了些潮。
赵承双猛地回头，瞪眼道：“喊什么喊，我又不是聋子。”
流芳缩缩脖子，“小姐，我们已经走到沁园湖了。”
“那又怎样。”
流芳头不动眼动——沁园湖湖水幽深，仅一木亭于岸延伸至中央，周围草木摇晃，暗影婆娑，风声哀戚，头顶月光似刀，刀刀割人眼。她哆嗦道：“我们还是回长街吧，那里人多，有光……”
“哼，”赵承双眼尾上挑，“真没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罢，还要往前走。
“小姐，您还是跟我回长街吧。”流芳快哭了出来。
赵承双不为所动道：“回长街做什么，回长街看他俩你侬我侬吗！”她咬咬下唇，喘气道：“她方钰算什么，哥哥为何偏就喜欢她。”
说着，她脚步慢了下来。流芳一鼓作气，小跑追上，欲说话，阒然间，乍听一声剑鸣。
“什么声音……”
赵承双停下脚步，大概能闻得轻微的几声撞击和人的闷哼。
“在前面。”她怔怔的看向前方黑暗处，声音确实是从前面湖旁的假山群中发出来的。
“小姐……”
“吵什么！”她厉声道，身子蓦得转凉，如坠冰窟。
“我们绕过这里走。”她轻声道。身后的路太长太直，万一杀到这里，她们绝无藏身之地，必遭杀祸，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谋一条小路，快速的远离沁园湖，方能保命。
她拉着流芳的手。她的手冰凉到僵硬，还在颤抖。流芳稍用力回握过去，赵承双回望她，满眼仓皇。
她们不敢走快，怕积雪的破碎会在这寂静中传入他们的耳朵。她们怕，所以顾虑的多。
“小姐，咱们快到了。”小路即将走尽，出去就是长街。
赵承双咬紧下唇。独自面临这种情况，这是首次。这是她一意孤行的结果，她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不容退怯。
“沙沙”，赵承双抬头，声音来自头上屋檐。若不是有雪块落下，她是不会注意到的。
或许她不应注意到，这样她就不会抬头，不会抬头看到那双眼睛。
一瞥惊鸿，不过如此。
“啊小姐……”流芳瘫软下去。
赵承双呼吸急促，死命的拉起流芳。
“快，快跑，他看见我们了，他不会放过……”
风骤然变得紧密，赵承双眼前的景象被一角平整替代。那是衣袖，是他人的衣袖。衣袖下摆拂过，赵承双能清晰的看见，在下摆的里侧的右下角位置绣了一朵白得让人刺目的八瓣莲花。
“小姐！”
“再喊，我就杀了她。”
他的剑抵在赵承双的脖颈，比她此时的体温要冷上百倍。
“你放她走，她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动。
赵承双高傲地抬起头，“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我的婢女死了，必会有人追究到底，况且……”她的心，在胸腔内狂跳不止，“他们就快追来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
赵承双不甘示弱答：“我也知道你是谁。”
两人各丢出这样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在飕飕的寒风中对峙，着实尴尬了一小会儿。
然后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眼珠略微挪动，似是用了余光，“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没等赵承双表态，剑光翻转，他人已消失不见。
“快，快走。”赵承双趁自己还有力气，拉起流芳直径冲进亮敞的长街。
“小姐……”流芳摸索着她的身子，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
流芳看着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赵承双无措，“哭什么。”
她皱眉道：“你再哭，我就把你送走。叫别人看到像个什么样子，以为我赵承双欺负下人。”
流芳提提气，缓和道：“小姐，原来你人，这么好……”最后一个音未发全，她就开始嚎啕，惹得过往人群侧目纷纷。
“你不许哭了！”赵承双赤红着小脸喝道。
流芳用劲点点头，又提了提气道：“小姐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赵承双动动嘴，本想说些什么，但在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候，她的脑里闪过那一朵具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八瓣白莲。
方钰回到原来的地方，赵承欢确实还在那里。他面前跪着一个人，人被两名士兵压制，几次挣脱皆无果。
方钰摘了面具，走到赵承欢的身后，缓了会儿气息轻唤道：“承欢？”
赵承欢快速转身，手扶上她的肩膀关切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嗯？”
他手又宽又厚，结结实实的触感，方钰心一暖，笑道：“不过是追了一个小偷，我没事。”
他像是想起什么，手的力道松了半分，轻笑道：“你追的那人，我让莫将军抓来了。”
“莫将军，他不是在监管演艺队伍麽，你怎么……”
赵承欢旋即低头，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我不是不会武功吗，看你追得急，只好当众拦马，劳莫将军费费心了。”
方钰一怔，烛光下，赵承欢的笑颜温柔，与他脑后高高在上的胧月相照应，透着神秘的远古美感。
“你……”
“他偷了你什么？”
赵承欢打了个岔，方钰看看他，“簪子，”她说，“一支簪子。”
“就为了一支簪子，你飞檐走壁，急匆匆的……”赵承欢哑然失笑，自己竟为此拦马，“把我给急死了。”
“这可不是寻常的簪子，”方钰微微低头，声音柔和道，“是你成亲那日赠我的，说是对身体有好处。”
赵承欢下意识向她髻上望去，乌黑的发，整齐的梳好，上面无饰，古朴素华。他的心因这句话微微发热，笑得更开心了。
“弄丢了，我可以再赠你一支。”
方钰摇摇头，“那不一样。”
边上的士兵颔首道：“丞相，此人如何处置。”
赵承欢在想的时候，方钰说了，“那就让我带他回府吧。”
赵承欢疑惑，“你要带他回府？”
“嗯，”方钰走上前，摘去了他黑色的面纱，“他轻功极好，我有些话想问问他。”
“哼，我才不要和你回府，我有家。”他睁圆了眼，争道。
“你在说谎。”方钰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撸起袖子至他臂弯。
“诶诶诶，姑娘你干嘛。”他想站起，身后的士兵不费力的一压。
“你已经有好几日未进食了，身上这衣服亦不新。你说你有家，我不信。”
“啧，”少年抽回手臂，“算我没有行了吧。那我也不要和你回府。”
“和我回府有好吃的，你难道想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少年想了想，表情动容。
“这天气怪冷的，他穿得少，既要带他回府，现在就走吧。”赵承欢建议道。
方钰点头表示同意。
“有劳二位相助，”赵承欢对两士兵道，“回头替我谢过莫将军。”
“是。”
他们将少年交由赵承欢二人，转身，归队去了。
少年解了束缚，毫不掩饰的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们二人。
“说好了，就只是吃饭。”
“好，”方钰看着他，“就只是吃饭。”
赵承双急匆匆回到相府，还没喝完一盏茶，就听自家院落里的小丫鬟流苏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至跟前，小脸红通道：“不好了大小姐，夫人在屋里大发脾气，说是要对少爷用鞭，鞭子都拿出来了。”
“什么？”赵承双一个惊讶，手中的杯子重重的落回桌面上。
“怎么就用鞭了？”
“说是少爷当众拦下了演艺队伍和护送他们的莫将军一行人。”
“哥哥？”赵承双皱眉得深，“这是为什么？”
“为了找少夫人回来。听说少夫人的簪子被小偷偷了，少夫人不管不顾，丢下少爷就去追小偷。少爷担心她可又……”她没再继续往下说。
赵承双知道了个大概，心里直骂赵承欢笨蛋。为了方钰，他连脸面都不要。
“我知道了，是谁喊你来找我的。”
“夫人身边的苏嬷嬷。”
“嗯，”赵承双想了想，声音发紧，“绝不能让母亲对哥哥动鞭，哥哥身子弱，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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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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