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者的自白

　　开学那天，我仍然一个人，背着空空的书包夹在人群中间寻找自己的班级。我在六班，扫了一遍班级名单，有几个我不太熟悉的校友，其余都是其他学校的走读生。
　　很庆幸，转学生和李东旭与我并不是一个班。
　　我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些遗憾。
　　班主任姓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绑着马尾，洋溢着青春。她身兼六班班主任和五六班数学老师的角色。
　　一年级一共十个班，每个班四十人左右，每两个班共享老师资源。比如我们六班和五班，所有老师都是公用的，我们语文老师是五班班主任。
　　因为我顶着校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班主任对我照顾颇多，当她知道我家的事情后，每次看到我都越发可亲，让我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要知道，比起应付热情，我更擅长适应冷漠。
　　李东旭和转学生分别在一班和二班，离我们的教室很远，加上中学的作息时间早出晚归，我每天骑着家里最破的那辆带大梁的车子，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他。课间的时候不是忙着写卷子，就是背单词，几个月下来，见过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而且，都是遥遥看到一眼。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过，一不小心迎来了第一次考试。
　　考场的分布是按照之前入学的成绩单分配的。
　　我和转学生一个考场，我们中间隔了一个过道，他在我的右边，并排而坐。
　　他走进来时，和周围的很多人都打了招呼，他人缘儿一向很好，我知道。最后他走到我旁边，拿起我的透明笔袋，看了看桌角贴的名字和考号，灿烂的笑着说，“加油啊。”
　　老实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向我投射了一枚糖衣炮弹，因为我的心在他落座后，跳的很不规律。
　　考试考了一天半，最后一科是地理，我早早答完了题，对答题卡的时候心里却是有些打鼓。四十道单选题，三十八个答案是C，一个是D一个是A。这有违常理的答案，让我忍不住又从头做了一遍。
　　结果仍然如此，我一边猜测着出题老师的心思，一边按照监考老师的要求把考卷和答题卡按顺序背着放好，手放到座子下面。
　　走出考场的时候，我还百思不解。
　　转学生和他的朋友们走在后面，对他的声音辨识度太高，不用回头就能听到他在说话，“这次地理老师怎么回事，一水儿的C啊...”，我敏锐的采集到了这句话，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
　　多日来的稳扎稳打有了功效，年级排行榜前一百，我排第六，班级第二。转学生年级第十，李东旭年级第一。
　　看到他的名字时，我很是诧异，原来是高手。
　　冬去春来，四月的一个傍晚。我做值日，等学生们都走了后，打扫了整个教室，洒了水。和我一组的值日生还有一个其他村的男生，他负责最后的洒水。等其他值日生做完自己的事情后，都踩着车离了校，身为组长的我不得不等负责洒水的男生提水回来。
　　一等就是十分钟。
　　我百无聊赖的站在教室门口，坐在台阶上，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天边还能看到一抹橘红。“许若依。”辨识度很高的男生推着车子远远走来，“怎么还没走？”
　　熟悉了一些后，我也能和他对话，我刚要回答，身后传来脚步声，“组长，水打好了。”懒洋洋的声音。
　　“哦，你去洒水吧。”我对他说，又回过头对转学生说：“我今天值日。”指了指提着水桶慢吞吞走进去的男生说。
　　转学生点了点头，又看了男生一眼说，“那我们先走了。”
　　这时，我才看到从他身后推车走过来的李东旭。
　　这个男生接触过几次，他对我很没有好感，一开始我会客套的打个招呼，时间长了，我都懒得看他一眼。对于别人的冷漠，我一向是视若无物。
　　我对转学生摆了摆手，也进了教室。
　　洒水的男生应该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很均匀的泼完水，他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我们锁好门先后离开。
　　走出校门准备骑上车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车带瘪了，这个破车时间实在太久，我只盼望它能再坚持两年到我初中毕业。
　　在校门口张望了一圈，补车的老大爷也收了摊。我认命的一步一步推着走。
　　洒水的男生走在我后面，看我一直推车后发现了车子的情况，“组长，我载你吧，刚好顺路。”
　　我看了看他比较新的车子，又想了想说：“没事儿，你快回去吧，天都黑了，我家里的比较近，走着就可以了。”
　　来回推拒了几次，他终于骑上车离开。我舒了口气，这近一年，老师和同学都格外的友善热情，我一直在努力适应着，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推着车子慢慢走，回家的路上，有很长一段是荒无人烟的，一边是一片小树林，一边是一片破旧的很久没人居住过的小平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静悄悄的路上还能听到遥远的犬吠声。
　　我正聚精会神的走着路，耳朵竖的高高警醒着周边的动静。突然身后传来自行车的声音。
　　会是好人吗？会是坏人吗？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我心里打起了鼓，不知不觉落下冷汗。
　　声音越来越近，我在做最后的挣扎--要不要压着瘪带骑车，会不会对车子造成更坏的影响？纠结中，那声音停在了身边。
　　我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只有双脚还在机械的试图更快的前行，突然后座被拉住，在我准备尖叫的前一秒，熟悉的嗓音“你怎么没骑车。”
　　这一瞬间，我真想扔掉自行车仰头长啸。
　　但是我擅长掩饰，我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怎么是你？”不知道我颤抖的嗓音有没有出卖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轻笑了下，或者，至少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嗯，我刚刚送李东旭回去。”
　　李东旭为什么需要送呢？
　　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他解释说：“他同学今天请假，他们回家那条路过坟地，我把他送过去。”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你不怕吗？”
　　黑暗中，我还能看到他的眼睛，闪闪的如星光一般，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另起话题：“你车子是不是坏了。”
　　“嗯，带子瘪了，得补一补。”我想，他应该也是怕的，不然为啥不回答我。我为我的发现感到高兴。
　　“嗯，补也只能明天了，幸好明天是周六。”他淡淡的说。
　　原本还在纠结明天什么时间补车子比较合适的我，愣了一下，“啊，今天周五？”日子竟然过混了，身为一个学生，身为一个每周五打扫卫生的值日组组长，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周五。
　　他听到我的讶异，轻笑。
　　我不语，真糗。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生，因为他陪我走过了那段没有人烟的小路，又把我送到大路后才说，他今天要去舅公家，告别后调转了车头向来时的路骑车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好像有什么东西，满的就要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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