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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相亲的地点是在大姑家的一个小卧室,我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如同国家领导人,端坐于沙发上。这是妈再三叮咛过的,我不可以乱动,更不可以笑,对于样貌,我曾对镜自赏,信心十足,一架别致的眼镜更让我增添了不少文气。如果不笑,充一文雅书生必定无懈可击,但我现在是傻子,就要有一副傻样,傻笑时的形像再合适不过,上唇尽量上收绷紧,下唇外伸,露出上面一排牙齿,只此一个表情足让天下人知道“这是个傻子”。
房门启处,一条纤秀的身影飘了进来,门又关上,一股热血不自觉地涌向头顶。“这妞真不错!”我一时目瞪口呆。她看到我也似乎略感吃惊,少女特有的羞涩打劫了她。看来我自身的魅力已经让她感动,可是下来面临的却是两难相争的尴尬。她是我见过的女孩中少有的美人儿,若能和她结成良缘,自是万千之喜,只不过要这样我就不可能是个傻子,反要将自己装扮的万分聪明具有男子气慨。我做不来的,卸下了傻子的面具,我将无法面对世人的目光,我会自悲自惭而死,懦夫者不过于此,这样好的女孩怎能跟一个懦夫?那岂非是暴残天物,罪过罪过。让我孤独终老吧,我认了。
站起身来,我轻轻一笑走上前去伸手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她一阵愕然随之红晕又生,低下头去,伸手与我相握。轻声说:“我也是。”她现在一定很奇怪,这个傻子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傻,我心中暗自发笑:“给你演出好戏,试试我的欲擒故纵。”
她的手好柔,好滑,好温暖,我一时竟不舍得放开,便也不去放开,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发红低下的脸,真是人生的一大亨受,只不过以后怕再无机会了。一分钟后她要收手,我拉了拉急忙放脱,将快要滴落的的口水吸了回去,嘿嘿一笑说道:“你的手好滑呀,你别怪我抓你的手,我妈要我这样做的,她没说握多长时间。”看着我外露的上齿,伸长的下唇,她傻眼了。
很快她便避过了我贪婪而污浊的目光,闪在一边靠住炕沿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傻子,又急忙摇头说叫巅峰,原因是妈不许我自认傻子,她眉头微皱,嘴角上提,暗自冷笑,问道:“是疯巅的癫,和疯巅的疯吗?”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想起了村人叫我名字时的怪笑,“巅峰”其实就是“疯巅”。我知道了村人的恶毒,但却是她第一个点破,叫我无法容忍,心中怒火万丈,却嘿嘿地笑着,抬起手来指着她高高挺起胸脯,“是乳峰的峰。”她的胸真美,如同晴朗之夜的月色,引诱着人的目光。她唰地变了脸,对我怒目而视,双拳攥得紧紧的,雪白雪白。“要揍我吗?笨蛋。”我心中哈哈大笑,尝到了一丝抱负的快感。
长时间的沉默,我尽情施展着自以为是的愚蠢,如同一个滑稽的小丑,连我本人都要恶心的吐出来,重重打上两个拍掌。她并没有预料的那样嘲笑,而是走到桌前倒茶自饮。看来她不一般呀,是老妈心中所想的那种顶替男丁的厉害角儿。其实从她的样貌也可以看出,她的美不俗不庸,含有一种坚毅之气,是好男儿本应有的特色,生之如我者当感惭愧万分。
她问我喝水吗,我点头走上前抓起杯便喝,“啪”的一声脆响,在我仰头喝最后一滴水的时候,脸上挨了一巴掌,火烧一片直痛入心底,怒火随之引发上升,但是我忍住了,挤出两滴眼泪捂住脸,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而怯弱地问道:“姐姐你干嘛打我?这水是大姑家的,不是你家的。”她反倒怒了,秀眉一挑,扬手之间茶水泼得我满脸都是,这是有生以来我受到的最大侮辱,假如发作,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嘴唇内壁已被我咬出了血,但没有流出来,咽入肚中。看她一眼便是自杀,我坐在沙发上低下头,以微笑又略带哀伤的眼神掩饰着噌噌上蹿的至命火焰。衣袖抹去茶水,衬衣擦干眼镜,舌底死死地压住了一个字“操”。我很不明白,她就算很讨厌我也该顾全彼此的颜面,免伤长辈的和气,如此野蛮,难道只为呈现一个“厉害”?我想我会再报负她的。
她坐了下来,说道:“很生气呀!蠢货?”我右手的指甲已经扎进了手掌,渗出了血,摇头说道:“我妈说好孩子不打人,我是好孩子。”这是我最大的忍奈了,如果她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马上撕破脸,至少夺门而去。她走了过来掏出雪一样的手帕,蹲下身擦去我脸上残留的茶水,拨掉留在发间的茶叶,轻笑一下说:“你很好。”将手帕塞入我的上衣口袋转身走了,我一头雾水。
妈欢喜异常地蹦进屋来,叫道:“阿峰你有救了。”在我身上一阵搜摸,最后在股屁上的口袋理取出一块表,那是议定亲事后要送给女方的信物,妈敲了一下我的头,要说什么却是急了,蹿出门去,我似乎明白了,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也不公平,凭什么她一块破手帕换我一块仿制的飞亚达?
“三天以后,好就三天以后。”一帮亲戚欢笑着拥了进来,当看到我用那白似春雪的手帕擦鼻涕时,笑声嘎然而止,个自渗出一身冷汗。他们的担心是正确的,又是多余的,天地姻亲自有定数,欲求不纳,欲弃不舍,岂是人力所能为也。
按照贯例,先为女方制衣服。三天以后我骑着借来的捷安特呼啸飞驰与林间大道上,心情复杂,以无可匹敌的衰人形像见到了陈熙一家人。她老妈伪装的热情,难掩心中酸辣苦涩,老爸的冷漠与沉寂如同我的父亲,小弟的仇视不满意料之中,喜忧参半的我坦然受之,假如这个女子真成了我的妻子,那么这个小弟可不能得罪,热水先且倾入冰窑,能溶多少是多少。我将大学时购下的一套精美文具取出来送给他,未来的岳母急忙微笑收下,将陈熙推到了我身边。
二人上车,她始终骑在前面,我也懒得去搭话,免得自取其辱。到了县城的商场,我一伸手将身上所带的上千块钱递到她面前,路人的目光突然就射了过来钉在上面,我四下里嘿嘿傻笑,她一把将钱抢过,拉了我就走。到了无人处,想要责怪我,却又暗自叹息,这声轻叹让我感觉到了她的无奈与苦闷,自己心中也禁不住痛了一下。
她能和我这样的人订亲必然有说不出的苦衷,是父母为了聘礼所迫?是她为小弟以后的学费出卖自己?还是命运之神在戏弄她,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迷失了自己,忘却了灵魂,遗弃子□□?我不明白原因,却知道这少女是需要人怜惜爱护的,即使不能确定能相处多长时间,也需要付出尽可能多的关怀,让她快乐,也让自己快乐。
这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不笑不说话,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那么不会比别的恋人差多少。每天做一件傻事是我的宗旨,今天已经做过,只要别真的犯傻,不引起她注意,一切都会很顺利。我想这样两人会呆得长久一些,我要和她呆得尽量的长久,那怕最终要分开。
买衣服时,她眼光独到,语言犀利,杀价手段之高明更胜于我那把持全家生杀大权的老妈。天哪!我需要这样一个能把我当孩子对待的媳妇吗?是的,很需要,懦夫是长不大的孩子,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手腕去呵护。一个征兆向我袭来,家族的车轮向我压来,如同我爸,我将被压在车轮下,永难出头。哎!如果她下定了绝心,我就彻底沦陷了。
她为自己买了衣服,当然也不会少不了我的,很妥贴,和老妈在夜间掐指算计的一般无二,让我惊得咂舌。好吧好吧,她只为买衣服而来,该回去时,车子却少了一辆。还记得当时我坐在她的车架上看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子拉着妈妈的裤腿,啃甘庶,才一回头就发现屁股后面的车子神秘失踪。她即慌又气,我却不以为然,“被偷的车不是我家的,是我妈借的。”
我其实有些自责,只是习惯于对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在意才会平静以待,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把一切都丢给了我。想来犯了这样的傻事,我们之间也该玩到头了吧,只是太早,太可惜。心中暗暗咒骂那个可恶的小贼偷,这个混账王八蛋。哎!我的美梦过早破灭,好在没有太多损失,回家吧。
挎着大包小包我骑上车一阵飞驰,就要消失在小县城的街头。迎面一人横空出世挡住去路,他是我久别的高中同学,对于我现下的处境自然一无所知。装傻子可真是件累人的事情,更是憋屈的要命,我停了车与他攀谈起来。为人风趣的他倾刻使我愁云尽散,重重地给了他一把掌,推肩而别。想了想,损失即然是自己造成的也别转嫁他人,不然良心上须不好受,就站在街口等她过来。想起那小孩真是可恶,不过甘庶应该挺甜的,只是附近没有,摸摸口袋零票子还剩几张,就地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正大嚼大咽,忽然就被人一把夺了去。
光天华日之下抢人,有王法没?火气上蹿,回头怒视,看到的竟是一双同样带有怒气的眼睛,“我四处找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有良心没?”陈熙的怒目而视让我感动,听到没?四处找我,须得表示一下:“妹子你莫生气,这个也给你吃。”将啃了一半的那串也递了过去。“嗤”,她笑了,又故做生气:“叫姐姐。”她咬了糖葫芦,跨上一辆新的捷安特,缓缓向前,回头招手。
哈!这说明什么?我的艳遇还没有结束呀,戏还要接着演,反正无聊,又不吃亏。奇怪,买衣服的钱,只剩七块不到,这新车却是哪儿来的?莫非她自己掏了腰包?这让我高兴中又感内疚。
过了涝河大桥,她停住了,到河边洗脸,我则大包小包挂着像个架子,尾随其后。作男人就是命苦,即便是傻子也难逃恶运,掬了几口河水灌下去,抬头之间猛然看到她依旧挂着水珠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般的晶莹与柔美,迷煞天人,忍俊不止的冲动席卷全身。
和她在一起,虽然有了傻子的生活却失去了作为正常人应该享有的幸福感,我感受到了恋的甜蜜,只是不能像一个正常男友般密语甜言哄骗芳心、博得快乐,不过,说话是不能了,课本中好像也没学到过,百般幻想终究落空。至于拉手勾肩在校园倒是见怪不怪,不防一试。我走上前去,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搂住了她的纤腰。好软,一阵颤抖拔荡着河边的水气,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
我跨入家门大叫“好消息。”妈忙来问我:“她可是答应了过门日期。”我不屑地说那只是小事,一拍旁边的新车,“我们赚了。”妈听了前因后果,脸就黑了,甩手就是一巴掌,转身就走,想来认为婚事完了。我被她由小打到大,可还没被打过脸,一时也来了气,叫起来:“国庆别想让我结婚,她去做她的老姑娘吧。”妈一步未踩实,身子一侧,扑倒在地,连伸手敏捷的老爸都救她不得。
国庆结婚,美女与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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