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

　　回忆在慕烟的脑海中戛然而止，手中的烟已经不知不觉烧到了滤嘴。慕烟按灭了烟，右手松了松领口，半躺在沙发上。
　　那只萨摩耶，不，是顾西言。四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慕烟在罗马上的大学，主修设计，身边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延毕的。比如他在那边唯一的好友，白若卿。
　　白若卿大他一届，一个系，也算得上是他的学长，却在半年前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母校。而他不多不少整四年就潇洒地毕业了。大四也实过习，在一家很知名的工作室，再加上教授的推荐，毕业后也断续有offer送到他手上。可他还是选择回国，没有一点疑虑的就回来了。
　　不得不说，即使是慕烟这样的人，出了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语言，生活，还有课业，都初来驾到的他头疼了好一阵子。作为学长兼老乡的白若卿帮了他不少，也许是他乡遇故知的关系，白若卿才成为慕烟不可多得的朋友，也许，是因为白若卿的眉眼有几分像某个人。
　　如今慕烟义无反顾的回国，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他本人才清楚吧。
　　慕烟瞄了一眼从口袋滑落到沙发的手机，拿起来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是“白学长”三个大字。
　　这是白若卿在回国前擅自存的，“白学长”也是白若卿喝多了突发奇想。当他把手机骄傲的在慕烟面前晃来晃去，脸上因为酒精也变得酣红：“以后你要是回国就来找我，我继续罩着你。”
　　慕烟扫到屏幕上的三个大字，刚想抢过手机，白若卿就飞快的把手缩了回去：“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存我的大名多见外？”说着，把脸凑了过来，带着坏笑，“存若卿也行，你自己选。”
　　慕烟看了一眼就着酒精没皮没脸的人，不紧不慢的夺过了手机，“你喝多了。”
　　醉了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并会喝更多来想你证明他没醉。这是慕烟在那次总结出的经验。
　　扶着额听白若卿逗了两个小时的咳嗽，最终慕烟决定还是把白若卿弄回家比较明智。当然，后来慕烟也忘记了手机通讯录里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备注。
　　拨通了电话，嘟了两声之后对方就接了起来，慕烟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接的这么快是因为他正在用手机玩着他最爱的炸金花。
　　“喂，你好。”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略显做作的打招呼方式让慕烟勾了唇。
　　“是我。”
　　白若卿一下子就认出慕烟清冷的声音，立刻激动的暴露了本性：“慕烟是你呀，我去，你回国啦？怎么才联系我？回来多久了？现在在哪？”
　　“刚下飞机。”一连串的问题甩过来，很明显慕烟并不想一一作答，“现在在枫林。”
　　“嚯，刚下飞机呀。正好，晚上一起吃饭吧。”白若卿早已习惯了慕烟的说话方式，反正他自己说爽了就行，“在瑾年吧，六点。”
　　挂了电话，慕烟看了看时间，离五点还差十分钟。还真是白若卿的风格。
　　慕烟也不是小姑娘，出门也没什么好整理的，顺手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了。
　　瑾年是枫林一家很出名的川菜馆，据说吃一顿不上火了三天你都不好意思说你去瑾年了。慕烟本来吃不得辣，但架不住四年身边都有个无辣不欢的家伙。罗马的中国人少，就算有中国餐厅也大都是广东菜。可白若卿可不是那种向生活低头的人，在知道开车两小时有一家川菜馆之后，白若卿就成了那里的常客，一个星期三次是必不可少的。
　　慕烟在白若卿的带领下，终于也加入了吃辣的队伍。
　　到了瑾年，包房已经开好，慕烟跟着服务员七拐八拐的走到了包厢。白若卿看样子也没到多久，手上的木质夹层菜谱被他翻的呼啦作响，菜名背贯口似得从他嘴里蹦出来，旁边点菜的服务员也呼啦呼啦的埋头苦写。
　　听见开门声，白若卿停了下来，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慕烟。
　　半年没见，两个人却也没什么陌生感。这半年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两人还是偶尔发个微信联系。慕烟知道白若卿开了家设计公司，前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最近似乎是闲了一点。
　　“点菜。”白若卿随手抄起旁边的菜谱递过去。
　　慕烟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径直走到白若卿旁边坐下。服务员给慕烟倒了杯茶，慕烟低声道谢。
　　“那就这吧。”白若卿大手一挥，旁边的服务员如释重负。
　　服务员走后，偌大的包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人。慕烟拿起茶，吹了吹，透过水雾，对面的白若卿正一脸笑意的打量着他。
　　茶水太烫，慕烟又缓缓放下，开口道：“你一点都没变。”在国外的时候白若卿就是一副二世祖的样子，虽然看得出没被惯出什么臭毛病，但天天就是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样子。
　　“人嘛，能怎么变？”白若卿把手驾到椅背上，“除非去整容，不过我这张脸哪还需要整？”
　　慕烟不接话，默默喝茶。
　　白若卿知道慕烟的习惯，当他觉得对方是个傻比的时候他是不会想继续进行对话的。反正他也不尴尬，就继续道：“诶，你说你刚回来是吧。有什么打算？”
　　“嗯，先找个工作吧，免得把自己饿死了。”
　　“你这样的都怕把自己饿死？那你回来找我不会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暴尸街头吧？”白若卿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看来你混的还不错。”
　　“什么叫混？”冷哼一声，“最近我公司运行的还不错，也不需要我像马一样跑来跑去了。既然你要找工作，你还不如来我公司，我分你点干股，你帮我管好了。”说着，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行啊。”慕烟的回答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时间，已经做好慕烟压根不会理他的心理准备的白若卿显然没有做好慕烟会答应的心理准备。不出意料的被嘴里的茶呛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就差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慕烟好心的递过去一张餐巾纸，挑眉：“你刚刚是太兴奋了所以在表演杂技吗？”
　　白若卿被呛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说话算话啊。”
　　“当然。”慕烟拿出烟，点了一根。
　　房间里顿时更烟雾缭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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