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夜宴
数日后,恰逢穆丞相生辰,早朝时圣上赐礼贺寿,下朝后相府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当陆子期到场时,瑾纱和柳玉早已在相府了,他远远地与那抹单薄的艳红对视一眼后,二人均面无表情地移开眼。
“玉姐。”瑾纱侧过头低低唤了声。
柳玉将瑾纱的手放于自己掌中,眼中满是关切:“一切小心。”
瑾纱眨了眨眼,抽手悄然离去。
似是回到许久前,她红裙曳地,步履缓缓地行于相府,只是,那时月色静好,今日,无风无月。
他倒是处理得不错。瑾纱面纱下的唇角略弯,回忆着陆子期给她看过的相府地形图。不知为何,她始终认为陆子期所要罪证定在书房。庭院深深,道路迂回,墨红色的身影无声地停驻于一间与其他屋子并无区别的房前。
“玉阁?呵。”瑾纱抬头看看牌匾,轻笑,“书中自有颜如玉,玉阁。”门上的锁似是在静静地嘲笑来者,她反嘲笑地于发髻间取下一枝细细的银簪。因将发簪取下,发髻微乱,她不由得微蹙起眉,片刻后将袖中的红玉簪取出,挽起长发。
宴上,相府诸多舞姬献舞,宾客或痴看,或谈笑。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咔。”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铜锁落于素白的掌中。瑾纱挑挑眉头,看来功夫不减当年。
暗处,几名陆子期的手下眼角微抽,敢情锁是这么好开的东西。还没等他们感慨完,门前的红影便已推门而入。
偌大的书房三面为及顶书架,所谓汗牛充栋便是这般吧。她随手取了本书,只见书页上有不少陈旧的字迹,皆是对于书中内容的批注或反驳。“权,真是可怕的东西。”悠悠轻叹,老狐狸原也是个才子,可怕的权,却将他改变成今日这般无恶不作,令人厌弃。
舞罢,舞姬尽退,数名青衣女子抱琴,执笛入内,在她们身后,又一名青裙女子嘴角噙笑,翩然现身。
“柳玉,竟是柳玉姑娘。”
“一月一曲,想不到今日有此耳福。”
“……”
柳玉的出场明显出乎众人意料,也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面对席间众人的低语,柳玉只是浅浅一笑,屈身行礼:“柳玉恭祝相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音落下,琴音骤起。
“望不见江畔柳前堤,撷花低眉看临水照影。思几遍朗月上眉梢……”
柳玉的歌喉向来温柔婉转,和着缠绵动人的词曲,一时之间,众人竟被带入曲中,未注意这曲《情千劫》并不适宜在今日演唱。
“一生情,两难,三顾望断秋水伤。那一眼,缠绵芙蓉的素颜。宫商起,情难绝,天易老,心相结……”柳玉的神色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既喜又悲。
陆子期虽为之动容,心中却不住想着书房里是否藏着罪证。
“初不见抑或不恋,相思如何作相欠。雨如酒,无晴有情,朝阳依旧。”人声渐歇,琴声依旧,若是有人仔细观察柳玉,定可发现她已是泪眼迷蒙。
“一世寂,两欢,三弦未谱是清商。难再见,如若再见月缺圆……”她仍然和着琴曲低吟,恍惚眼前浮现那人负手远去的身影,她苦追,她跌落,她独泣,那人未曾回头,永远不再回头。
“西风十二阑,伴卿跳出红尘外,蓬莱不远仙侣不念。杜鹃啼碎南柯梦,归不来,清水边,人在山外。”似是如词中的杜鹃一般,她啼血歌尽的,终不过是南柯一梦。
“初不见抑或不恋,相思如何作相欠。雨如酒,无晴有情,朝阳依旧。情千劫,易结,难解。”
曲终,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悄然的,落于青裙之上,无声消失,恍若从未出现。
再次屈身行礼,柳玉退去。
良久,众人回神,眼前哪还有玉喉的身影,惊叹,惋惜,众人心绪不一。
下一个,便是她了。陆子期难得的皱起眉。
过了许久,席中也渐渐响起了诸如“纱舞玉喉形影不离”之类的声音,于是众人便又议论着瑾纱何时入场了。
“叮铃。”就在议论声越来越大时,一声清脆悠长的清铃声幽幽传来。之后,众人眼前一亮,一抹艳红缓缓步入视线。
瑾纱依旧身着红裙,面遮红纱,只是与往昔不一样的是腰间悬着银铃,每迈一步,银铃便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眼含不知名的笑意走来,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陆子期身上,她狡黠地眨眨眼,然后有意无意地侧过头对着他。
陆子期在见着她眨眼时正准备示意手下动手,但当看到她头上的红玉簪时动作一滞,哭笑不得。她不知那根红玉簪是他娘亲嫁妆,他原打算将它送予白依。怔愣也不过是瞬间,他继续面色淡然地吩咐事情。
鼓点轻响,筝曲中夹杂着轻轻的鼓点声与清脆的铃声,竟是有些异域风情。她腰肢款摆,她玉指青葱,她媚眼流波,她完全就似一个来自异界的妖精。
红裙红纱红泪痣,一瞬间,陆子期觉得她发间的朱红玉簪便也是为她而生。
这女子,妖娆得可怕。
一舞未罢,无数身着银铠的士兵涌入相府,陆子期瞥了眼已停下动作的红衣,无声轻叹后起身。
“陆贤侄这是要为本相贺寿?”穆丞相面色冷峻地对着那立于众军身前的墨袍男子喝道。
“相爷可真是说笑,贺寿岂会率领着大军?相爷莫非是上了年纪,连脑袋也不利索了?”回答丞相的并非陆子期,而是那妖娆惑人的声音。
众人视线转向红衣,她却毫无紧张之色,款款走向陆子期,将袖中纸张递出。“将军,此乃丞相勾结外邦证物。”
仿佛一声惊雷劈下,众人神色皆是大变,穆丞相更是面露惊愕。
陆子期没有接过证物,冷然下令:“拿下。”
“是。”
当利剑横于项前时,穆丞相终于看清状况,他敛起慌乱神色,沉声道:“证物?只怕是有心人陷害吧。本相一心为国效力,怎会勾结外邦?”
瑾纱“呵呵”地笑了两声,朝丞相晃了晃手中的纸张:“想必相爷甚是喜爱《五子阵法》吧,玉阁……东……书架……五排……右侧……暗格。”
每随着她停顿一次,穆丞相的脸色就白一分,当她口中吐出暗格二字时,他已面如死灰。
“带走。”
就在士兵将穆丞相押下的时候,一个东西凌空飞向瑾纱,然后落地,碎成无数片。
“你这个坏女人!你该死!”
她身形微晃,看向不远处恶狠狠骂着他的少年。
那少年是丞相的孙儿,他衣着华丽,样貌也颇为清秀,只是此刻面露狰狞之色,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丞相身上,忽略了他。此刻他已被士兵押着,却还不住咒骂。
“你……如何?”陆子期看向她,只见她额际滑下鲜红。
她笑了笑,忘了他看不见。“无碍。”
“将相府中人全带走。”他眼中不自觉闪过杀意。
柳玉穿过有序向外走去的众人来到瑾纱身旁,执起绢帕替她擦拭额上的血迹。
瑾纱压下脑中的眩晕,半倚在柳玉的身上。
“取了。”柳玉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之后便将她面上的红纱取下,鲜血已滑过眼角,滑过脸颊。
陆子期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只看见半张血迹的侧脸。
“派人送她们回去。”
他最后一句话便是如此。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