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往心之所趨之旅—寫在故事之前

　　一身月牙白的罩衫，底下是鵝黃長裙，一路上哼著小曲兒，晃了晃手中的錢袋。

　　中午時分，踏進自家店鋪便看見一大群人圍著一桌，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怎麼回事？」

　　她咕噥著，走近那桌，沒有人分神搭理她。

　　就連小二都不做正經事，窩在牆角看戲。

　　看什麼這麼好奇，她也忍不住跟著探頭探腦。

　　「胖子，別擋路！」

　　她頓了下，面色微紅有些心虛。

　　蘭妡循聲望去，不是在說她。

　　她不太習慣地輕摸自己尖尖的下巴，半瞇起細長彎彎眸。

　　一個大鬍子跟一個小鬍子正在對弈。

　　大鬍子的那個常常跟她玩「扎鬍子」遊戲，她不陌生。

　　小鬍子的那個……小時候到底有沒有扎她鬍子……

　　她實在沒什麼印象。

　　誰來告訴她，她爹怎麼會心血來潮登門造訪她的客棧？

　　「鎮！」

　　佟家老爺子興致勃勃與大鬍子一來一往忙著過招。

　　大鬍子手不顫臉不抖，放了一顆白子。

　　佟家老爺子輕捻著鬍子，跟著放了一顆黑子。

　　雙方你來我往，沒有相讓的意味。

　　蘭妡看得眼睛有些發酸，她不懂棋的。

　　眼觀鼻，鼻觀心，氣定神閒是為之道；好弈者皆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封。」

　　佟家老爺子回過神，險些輸給了對手。他封鎖敵方棋子向外部發展的著法，防堵阿布往中央發展。

　　死路一條。他得意的揚了揚眉，炯炯有神的眸底閃著精光：

　　「小子，認輸了吧！」

　　佟家老爺子覷了大鬍子一眼。

　　「佟老爹……這盤棋，打從一開始您步的局都照您的意思走，但……」

　　阿布移動了一顆棋，置之死地而後生。

　　擠。

　　這一擠，又給了佟家老爺子一絲贏面。

　　「逼！」

　　佟家老爺洋洋得意，露出喜色，他看見勝利在跟他招手。

　　他忍不住挑釁道：

　　「但怎麼著。臭小子，你進無路，退無步，舉步維艱，莫再逞強。」

　　薑還是老的辣吧！

　　「佟老爹，棋局還沒走完，這麼早就下定論？」阿布不為所動道。

　　他趁佟家老爺降低戒心，不動聲色移動另一只棋。

　　從頭到尾緊盯著他想瞧出端倪，無奈嫩薑怎敵得過老薑。

　　「投降輸一半，這麼多人可以作證。」佟家老爺呵呵地笑開懷。

　　「在大局未定之前，所有的成功都不算成功。」阿布放下最後一顆白子。
　　點。

　　破了佟家老爺的眼位。

　　「佟老爹，這麼多人證，您可別賴帳。」君無戲言。「您輸了。」

　　「好、好一個聲東擊西！」佟家老爺深吸一口氣。

　　一抬眼就在人群中看見自家閨女，若不是那頭阿婆髻，他差點認不出來清瘦不少的身形就是佟家小六。

　　「閨女，妳站在那多久了？」佟家老爺輸了棋，不大愉快道：

　　「悶不吭聲看著妳老爹輸棋。臭小子的棋藝是妳教的？」

　　原想趁著人群未散，趕快偷溜的蘭妡，被阿布一把抓住。

　　她乾笑兩聲：

　　「阿爹，我又不懂棋，怎麼教他。應該是跟老五學的吧！」很快地想到替死鬼。
　　她推了推身旁的人，很不給面子不肯附和她。

　　「小六，妳跟這小子的婚事也拖了好一陣，阿土三番兩次派人來催。老噶總算平定，阿恬府裡的事也解決了，是該讓你們成親了。」

　　她盡量不去揣摩阿爹話裡的意思，看了看阿布，然後點了點頭。

　　「我怕妳到了庫倫不習慣，在歸化給妳建一座府邸。看缺什麼的再通報大內府吧！」

　　是就近監視她吧？那邊近山西，八旗子弟兵傳喚很快的。

　　「小子，這樣你滿意了吧！」佟家老爺仍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他看向蘭妡說道：

　　「小六，妳怪阿爹麼？」

　　蘭妡一時啞口無言。

　　怎麼突然這麼問？她不安地搔了搔頭。阿爹出了家門就是佟家老爺，非必要不會拿身分抬轎，撇去國法不說，可是佟家還是有佟家的家規啊！

　　她思索了一陣，選擇了個最受絡的說法：

　　「阿爹做事一向以大局為重！」

　　「沒說怪，也沒說不怪。那就是怪了！」

　　佟家老爺哈哈笑了一陣，而後再正色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小六，阿爹是對不起妳。父女沒有隔夜仇，妳就寬貸阿爹了吧！」

　　阿爹一出家門，形象差很多呢！她的不安更深了。

　　蘭妡手心微微冒著汗，一緊張又要伸手去摸後腦。

　　她瞪著阿布。他扣住她的手做什麼？

　　「家裡的姊妹們就屬妳嫁得最遠，喀省不比京城，原本我是不放心的。看在這小子真心對妳好，至少不會再讓妳淪為政治酬庸……」佟家老爺捻了捻鬍子又說：

　　「妳姨娘那別忘了講幾句好聽的安慰安慰她吧！」

　　話已說完，佟家老爺整頓衣衫，準備離開。

　　「阿爹……留下來用完飯再走吧。」

　　蘭妡看見佟家老爺面色抽動了下，他擺了擺手搶道：

　　「不了，家裡頭還有些事沒打理不行，不用送我了。」他疾步離開。

　　目送老爹遠去，她轉身。

　　阿布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派悠閒，品茗用菜。

　　「今天的菜好吃麼？」

　　他默不作聲。

　　她坐在他身邊，接過小二遞來的新筷。循著他的視線看著一桌子杯盤狼藉，她似乎問的很白痴。

　　這不能怪她吧？阿爹趕場趕得那麼急，可見飯菜很不合他老人家胃口。

　　蘭妡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著筷子。

　　她瞧了一眼東坡肉剩下的筍乾，伸手就要去挾，某人手腳比她更快，搶先一步。

　　她轉移目標又要去挾龍鳳水晶餃。

　　又被某人捷足先登。

　　不管她要吃什麼就是被阿布搶在前頭。

　　她忍不住怪叫：

　　「大鬍子，我剛剛給大頭目送菜可沒留在那吃飯，現在我餓了吃個東西你還搶先。」她沒膽留在那瞻仰大頭目尊容。

　　阿布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那雙細長彎彎眸裡噙著似水似月的波光。

　　他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溫聲道：

　　「妳不要擔心，我都吃光了，都吃光了，一點也不剩。」

　　「誰管你吃不吃光了，我很餓很餓！」如玉的晶眸又添上了層薄霧。

　　她自己也知道不管吃什麼都是沒有味道的，沒有味道。

　　盈盈般的大水珠小水珠就這樣落入阿布衣襟，他暫時替她好生保管著。

　　蘭妡趁阿布分神之際，偷偷搶過桌上剩下的破餅屑屑，一股腦兒就是往嘴裡塞。

　　這次他不再阻止她，任由她去。

　　阿布默默為她添上了一杯碧蘿春：

　　「老噶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妳是該跟我回蒙古。」

　　她停手，疑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總覺得他的話裡似乎隱含著什麼。

　　「小六，妳也不必煩惱，蒙古的生活條件不比京城，不需要耗費太多心力做飯。」他撫了撫她那頭細緻光亮的栗子色秀髮。

　　對於這些她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過來得這麼快。

　　他的聲音突然間很輕很柔：

　　「大不了換我做菜給妳吃就是了！」

　　細長彎彎眼瞬間成了橢圓狀，暴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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