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传

　　众人皆被这踹门声吸引，望向门口。
　　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中年妇人，妇人眉清目秀，略施粉黛，脸型圆润，微微有些发福，妇人身着浅碧色绸衣，手持十字短剑，头梳坠马髻，斜插一碧绿簪子，一派侠女风流。
　　掌柜见来者不善，眉头紧蹙，似是遇到极不顺心的事情，但仍是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道：“夫人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妇人二话不说，横剑于掌柜的脖颈处，怒斥道：“少废话，叫胡雪娘那贱人出来见我，负责别怪我剑下无情！”
　　掌柜却是镇静得出奇，好似这剑是横在别人脖子上一般，依然陪笑道：“夫人，莫要动气，有话好好说，看夫人旅途劳顿，不如先坐下来喝口茶？”
　　妇人见掌柜并不惧怕自己，十分恼怒，正欲发作，却听楼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声音婉转动听，语气中却带着不耐烦：“拨算盘珠子的，把这女人给本姑娘赶出去，扰人清梦，是要找死吗！”
　　掌柜的听后，二话不说，迅速侧身躲过妇人的短剑，右手双指成勾状，直逼妇人咽喉处，掌柜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妇人欲侧头躲闪，却不料掌柜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妇人的后脖颈，一把便将妇人抛出了门外。
　　妇人脸朝地摔了个四脚八叉，许久才能动弹。妇人缓缓爬起身，恨恨地看着眼前的木楼，眼圈一红，竟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楼里又飞出一人，这次确是后背朝地，如被掀翻的乌龟一样，胸前印着一个脚印，显然是被踢出来的。
　　妇人定睛一看飞出了的人，先是一愣，然后竟是大笑起来。原来，被踢出的人正是妇人的丈夫，人称“青莲君子”的魏庄，魏庄见妇人笑的前仰后合，更加恼怒，道：“你这贱人，还不嫌丢脸，还不滚！”
　　妇人也不示弱，冷笑道：“哼哼，这不是大名鼎鼎、义薄云天的青莲君子吗，怎么，偷腥不成，还被人家给踹出来了！”
　　魏庄怒道：“我上次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我已经一刀两断，要不是你这样胡搅蛮缠，我也不会这样！”
　　“我呸！姓魏的，你算个什么狗屁君子，为了一个妓女，就可以休弃糟糠，我当真是瞎了眼！我明日便要昭告天下，你这个伪君子的可耻行径！”妇人恨恨地说道。
　　魏庄听后有些害怕，担心妇人真的会这样做，眼珠转了两转，眼睛微微眯起，嘴唇紧闭，袖中竟滑出一把匕首，魏庄用大拇指摁住匕首，将尖峰露出中指，抬掌便向妇人颈间划去。
　　妇人虽有些功夫，却未料到丈夫会直接攻击自己，想躲避已是不及，
　　然而，就在锋刃离女子脖颈还有一毫之距时，却听嗖的一声，魏庄手掌的动作凝滞了。
　　原来，从二楼一扇窗中，飞出一支艾叶头箭，刺穿了魏庄的脖颈。
　　魏庄痛苦地按住脖颈，由于不能呼吸，面色已经变得赤红，眼眶通红，涕泗横流，他扑向妇人，嘴唇不停地张合，却发不出，看样子似是求救，妇人慌忙躲开，只是傻傻的望着在地上挣扎的男人。渐渐地，魏庄停止了挣扎，翻出来白眼，倒地死去了。
　　妇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妇人嘴唇微微颤抖，竟开始抽泣，慢慢地由抽泣变为大哭，哭声中还夹杂着笑声，眼泪却是不停地从脸颊滑落。半个时辰过去了，妇人停止了哭泣，慢慢走到魏庄的尸体旁，缓缓蹲下，静静地凝望着丈夫的脸，魏庄的死相并不好看，血水和着涎水沾满在脸上，眼珠突出，舌头长长的伸出。
　　妇人拿起尸体旁的那把差点刺入自己咽喉的短刃，紧紧握住刀柄，抬手便往尸体上刺去。然而，短刃并未刺入尸体，却悬在了半空。妇人的手颤抖着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刺下这一刀，她收起短刃，吃力地将丈夫的尸体抬起，拖到马背上，牵着马离开了栖凤楼……
　　栖凤楼的二楼，一扇窗子虚掩着，一只白嫩的手正悠闲地敲打着窗台……

　　栖凤楼内，刹山五使自打妇人进门起，便坐在了里面看热闹。本以为只是场老婆捉奸的老套戏码，却万未料到，店中掌柜功力竟十分了得，而楼上，似乎也住了高手。便也不敢在店中太过放肆，欲静观其变。
　　原来，店中住着一女子名叫胡雪娘，是华都有名的花魁。胡雪娘无论样貌还是才华都是冠压群芳，传言此女曾受随心师太点播武艺，有一身好武艺。众多达官显贵、名门望族、江湖侠士慕名而来，便是要一睹其芳容，更希望能一亲香泽，许多人愿意出天价来为其赎身，更有人不计其出身，欲娶其为妻。然而，胡雪娘性格乖僻，立下誓言：终身为妓，不入宅门。
　　并立下规矩，每月初四，其裙下之臣进行比文和比武，文中状元，武中英雄便可与之春宵一度，然而，这些人若有妻室者，必先休妻。
　　正是因为这条规矩，许多人为抱美人归，休掉了妻子。如之前妇人那般寻仇的也并不少见，却从未得手，通通被打发掉了。

　　栖凤楼二楼的天字一号房中，一黄衫女子正坐在窗边品茗。玉手托着茶杯，缓缓将其放在桌上，缓缓说道：“你这一箭当真是够狠的，那魏庄的死相未免太难看了些！若是传扬出去，哪里还敢有人来！”
　　原来，房间的床上正倚坐着一紫衫少年，正是云破。云破拿起莲纹银杯饮了一口酒，慵懒地说道：“放心，我瞧那妇人当真是对自己的相公有几分情义，就算是为了自家孩儿，也定不会说出去的，家丑不可外扬，瞒还来不及，至于，刚刚来的几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子望着床榻上的少年，蛾眉微蹙，眼神中含着几分惋惜，道：“短短几年不见，你行事已如此……”
　　“毒辣还是阴狠？”云破似笑非笑地望着黄衫女子道。
　　黄衫女子没有回答，反倒笑出声来，说道：“比起原来那个愣头傻子，我倒更喜欢现在的你。”
　　“愣头傻子！”云破不服气道：“我何时当过愣头傻子！”
　　黄衫女子笑道：“原以为你当了元帅会稳重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云破努嘴道：“你不也是老样子！我看那拨算盘珠子的倒是个精明利落的人，你何不就此嫁了，也好让月娘放心！”
　　听到月娘二字，雪娘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双手微微的握起，低下头说道：“姐姐……成天在……在外面乱跑，哪里顾得上我。”
　　云破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姐妹二人本该是高贵的莲国公主，却没想到，造化弄人，莲国竟在一夕之间覆灭，才使你二人流落青楼。你……”
　　雪娘勉力笑道：“事情过去就不用再提了，命中有时终须有，我姐妹二人若为公主，也是被卖给他国联姻，哪如现在这般自在。”
　　云破摇摇头道：“你倒是洒脱得紧，不过……你可别忘了，红颜易逝，他日若是……”
　　雪娘道：“年华老去，人走茶凉的事，我在妓馆见得多了，自是明白你的意思，若有朝一日，我老了，那便一剑抹了脖子便是，此生酸甜苦辣咸皆尝过了，那便够了。”
　　云破凝望着莲纹银杯发起呆来，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可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容易。”说罢，云破起身出门。刚一出门，便听见楼下有打斗声音。
　　云破停住脚步，冷笑一声，顺势倚在廊柱上，冷眼望向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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