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盛

　　冷的时候

　　周渡看了眼备忘录，上面写着“李医生”。
　　今天要带林盛轩去新约的医生那里。
　　他爬起来，收拾好自己以后，站在阁楼楼梯下叹了口气，才往林盛轩的房间走。
　　被他教训过得林盛轩温顺了很多，或者该说是“温驯”。不然周渡自己不敢睡到这个点，睡到这个点家里也不会这么安静。
　　他猜林盛轩还躺在床上，哪怕是醒着。
　　周渡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林盛轩穿着睡衣，在被子里，或是茫然，或是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样子。
　　他走到门口，压下心里毛躁的感觉拉开了门。
　　出乎他意料的，林盛轩穿好了衣服，外面套了件低领的深灰毛衣，下面穿了条牛仔裤，坐在床边看着地板。
　　被子和睡衣堆在床上，周渡走过去收拾，边收拾边说：“今天挺乖的，我们等下要出去。”
　　林盛轩没有说话，周渡感觉到了身边的视线感，他知道林盛轩在看他，他刻意不去和林盛轩对视，只是说道：“天冷了，你外套厚不厚？”
　　他料想林盛轩也不会去判断厚不厚再回答他，把睡衣放在被子上以后摸了摸他外套：“行。”
　　林盛轩一脸茫然的看着周渡，周渡看他领口露出的脖子，又道：“天太冷了，还有风，你穿没领子的要带围巾。”
　　林盛轩无动于衷，周渡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盛轩，带条围巾。”
　　林盛轩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周渡看他那样，心里不舒服，自己去柜子里翻围巾，他拿了条灰色的，搭在肩膀上拉着林盛轩要出去：“你洗漱一下，吃点东西我们要出门。”
　　两个人都收拾完以后，周渡招呼着林盛轩到门口，把围巾往林盛轩脖子上绕，他察觉到林盛轩身体僵硬着，林盛轩现在有点怕他。
　　周渡不太去研究怎么系围巾，让他自己带也就往脖子上绕两圈，他就照着给自己带那样往林盛轩脖子上饶了两圈。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的林盛轩，大学的时候对外表就很认真，不同的衣服搭不同的围巾，系起来也似乎是不一样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给林盛轩拿的围巾，也是灰色，比衣服颜色深一点，没有很奇怪，还可以。
　　林盛轩甚至有几副平光眼镜，有些时候也会搭配着带。
　　领带手表更不用说，但是林盛轩已经很久没有带过这些。
　　周渡下意识把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鞋子和围巾都是他拿给林盛轩的，似乎还行。
　　林盛轩看他不动，忽然拉住了他胳膊：“出去。”“是，出去，出去。”周渡不再去看，赶紧开门。
　　没有阳光的深秋越发冷，风不大，但是灌过来冰冰的。
　　他赶紧领着林盛轩往车库走。
　　他让林盛轩坐在副驾驶，然后自己去开车。
　　林盛轩安安静静，坐得很端正，直视着前方，围巾绕的遮住了下巴。
　　周渡意识到反正是开车，这条围巾带的也没什么必要。
　　现在去哪里都开车，不像他们大学的时候，要去的地方也就那么点，几乎都是走路。
　　也是这样的秋天，林盛轩经常戴围巾。有时候穿高领也戴，单纯为了搭配。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他们俩要去哪里他也不记得。
　　林盛轩穿戴考究，周渡和大多男生一样，随便套，反正年轻气血旺，稍微冷点也无所谓，只有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比较注意好不好看。
　　林盛轩这种好看保暖两不误，围巾墨镜一带和明星一样的，大家的评价只剩下“不愧是林少”。
　　那天白天可能是有太阳，总之周渡记得林盛轩戴了墨镜，最后快傍晚的时候塞在了风衣口袋里。
　　周渡去搭他肩膀的时候，林盛轩还推他：“压到我口袋坏了你赔。”
　　周渡琢磨自己是赔不起，又琢磨怎么可能压坏，最后再琢磨横竖林盛轩也不会真的让他赔，还是要搭他肩膀，开玩笑说：“太冷了，取取暖。”
　　结果往前走到开阔的地方风大了，真的冷了起来。揽林盛轩的话手都吹得冰凉，周渡松开他，插在口袋里，硬着头皮昂首挺胸地走，风只往脖子里灌。
　　他忍不住走快一点，结果林盛轩还是慢悠悠走后面，周渡看他这幅有条不紊的样子，忽然就不好意思说冷了走快点这些话。
　　太阳都要下去了，只剩点夕阳的余光。
　　倒是林盛轩察觉了，问他：“冷啊？”周渡一挺腰板：“没有。”
　　迎面的风立刻吹得他脖子一缩，林盛轩瞥了他一眼，扯了围巾丢给他。
　　周渡有种被嘲讽的感觉，不肯接：“老林，不，林少，你自己戴着，拿了你的搭配就不完美了。”
　　林盛轩下面是高领羊绒衫，面无表情地把围巾直接扔到周渡身上：“你烦死了，我说打的你非要走。”
　　周渡严肃：“散步懂不懂？林少怎么这么不讲究了？我真的不要围巾。”
　　林盛轩烦了，口袋一插往前走：“你不要就拿去上吊。”
　　上吊应该拿白色的！周渡记得他似乎这么反驳了，又似乎没有。
　　林盛轩那条围巾是什么颜色？不是白色，似乎也是灰色。
　　是不是他现在带的这条？
　　周渡当然想不起。
　　周渡有些恍惚，趁红绿灯的时候转头看林盛轩。
　　前面没有什么大的建筑，居然阴沉沉的天有点发亮，出来了一点点太阳。
　　不亮，有点懒洋洋的照着他们。
　　他看着林盛轩，他的围巾，很长，不毛躁，可以裹住半张脸。纯深灰色，边缘在深秋的阳光里有一点金。
　　林盛轩可能察觉他的目光，也可能没察觉，始终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围巾被周渡裹得有点臃肿。
　　云又密密麻麻地遮住了阳光，显得特别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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