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为兵

　　女兵们都警觉起来，手握冲锋枪各自寻找隐蔽的地方蹲下来，注意着响声传来的方向。响声来自女兵们左前方的树林里，黑暗中双方都不能看到对方。昏暗的夜幕保护着五个女兵,也掩蔽着敌人。在这丛林里,女兵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日军士兵,野兽、蟒蛇和毒虫也是威胁着她们生命的另类敌人,因而女兵们必须加信小心,不放过任何一点声响,以防范来自两类敌人的袭击。
　　杨丽娅刚褪下长裤要撒尿，听到林芳的战斗命令，尿也撒不出来了，急忙提起裤子回到林芳身旁后，才把裤腰带扎紧了。
　　林芳侧身依靠在一棵大树身上，挥挥手示意杨丽娅隐蔽到大树一侧，准备射击。
　　张莎和王秀君闪身隐蔽在一个灌木丛后，与林芳相距十多米，形成两个相互可以掩护的火力点，枪口对准了前方，只要确认来者是日军士兵她们就可以立即开火。
　　林芳把尹海春安排她身后十来步的树下，悄声吩咐她注意右前方。
　　女兵们使的都是冲锋枪，虽然她们是二百师师直文员，平时配备的是□□和匕首，但自从跟随二百师在缅北征战以来，前方经历了上百次战斗，二百师一路所向披靡，与日军战斗胜多败少，被盟军誉为铁军。
　　可是铁军在盟军的节节败退，甚至不战而降的境况下，独木难支，也只能撤退，三十八师在孙立人师长的率领下拒不执行杜长官北撤回国的命令，毅然走进野人山，决心突破野人山原始丛林到达印度，若能成功穿越野人山，可以在印度边境城镇兰姆迦休整，招募新兵,接受盟军装备和训练，待机反攻缅北。
　　戴师长没有违背杜长官的命令，下定决心率二百师官兵攻击前进，穿越丛林回归祖国。两种选择可能是两种命运,谁也不知道话的选择正确,但戴师长一贯以服从长官命令著称,带领全师九千余名官兵回归祖国也是他的最大心愿。这个情况二百师全体官兵都是知道的,全师近三百名女兵们都愿跟随戴师长北撤回国，纵然回国的路上有千难万险，女兵们义无反顾。在突击抹昔公路的日军封锁线之前，女兵们都佩备了冲锋枪。可现在林芳和她的几个姐妹都还不知道,三百名女兵几近伤亡殆尽,只有十来名女兵失散在丛林里了。
　　五个女兵对冲锋枪不算陌生了，并且接受过简单的训练，不过，受训时女兵们接触得更多的是步枪。
　　现在女兵们要用冲锋枪战斗了，她们有必须回归祖国的信心，也有必死的决心，遭遇到日本鬼子，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人，用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决不做俘虏，她们知道做了日军的俘虏，日军不会善待她们。
　　女兵们知道日军部队里有随军慰安妇，在缅北抓住华侨妇女和克钦姑娘必定送到慰安所充当慰安妇，若有反抗即被处死。
　　日军扬言要抓捕一批中国女兵做慰安妇，要羞辱中国远征军，因而女兵们是绝对不能被抓住做俘虏的，她们要勇敢地战斗下去,直到战死。
　　林芳曾向姐妹们交待了，远征军女兵绝对不发给结束生命的毒药，但需要结束自己生命时，就用匕首，就是死也要流血而死，女兵们不要害怕流血。
　　突破抹昔公路日军封锁线的突击战是一场大混战，不光二百师各团各营付出了重大牺牲，突过封锁线进入丛林的部队都被打散了，日军伤亡也不小，同样也打散在了丛林里。因而敌我双方的散兵只能在丛林里各自为战，女兵们遭遇日军小股散兵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因而在黑暗的树林中发出响声的，可能是二百师打散的官兵，也可能是日军士兵，所以在情况未清时，林芳交待不能随便开枪。
　　还有一种情况，发出声响的是野兽，随意开枪会暴露了自己，甚至引来日军散兵.林芳要姐妹们屏声静气地观察敌情,如果是遭遇野兽,就让它们走开。
　　二百师在抹昔公路突击战后，力量越来越弱，收容到的总兵力不过三千人,而日军南方军板垣师团正气势汹汹地扑来，因此女兵们前面可能有日军小股部队拦截,后有日军大部队追击,形势非常险恶。
　　因此林芳和姐妹们商量好的对策是尽量隐蔽自己，不与强敌正面接触。当然，她们还不知道戴师长和周参谋长已派出高杰排长率几个战士寻找她们。
　　就在五个女兵严阵以待、心弦绷得死紧的时候，左前方树丛里的窸窣声停止了，大树下变得死一般静，林芳好象能听到杨丽娅心跳的砰砰声。
　　忽然，寂静的夜幕后有人说话了，是清脆的女人的声音：
　　“别开枪，林芳护士长，是你吧，我们终于跟上你了。我是李婷，还有陈燕梅，我们是二百师师部的译电员。护士长，我去师部医院看过病，你给我打过针，我记得你！”
　　“啊，是我们的姐妹，远征军战士！”林芳释然了，高兴地说。“过来吧，李婷，燕梅,你俩把姐妹们吓死了！”
　　李婷和陈燕梅从夜幕中钻出来，走到大树下与林芳五姐妹会合了。她们聚在一处，相互打量着对方，心底激荡着失散后又重逢的喜悦。因为不能高声说笑,相逢的七姐妹只能相互拥抱一下表达思念和喜悦的感情。
　　林芳背上冲锋枪，紧紧地握着李婷的手,高兴难于言表,轻轻地说：
　　“真是幸运了，从敌人的枪口下闯过来，我们又聚在了一起，我们现在是七姐妹了，是老天爷在帮助我们吧，我们七个女兵更有力量了。累了吧，李婷、燕梅，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喘口气我们再走？想那小鬼子，还找不到这里来！”
　　“李婷姐，真不得了，燕梅你们两人走在这山林里，不害怕呀？我湖南妹子算是胆大了，只是两个人我也会吓得半死！”张莎有些惊讶地悄声说。“都是逼的啊，狗日的小日本，把我们姐妹逼到这步田地，死不死活不活的，狗娘养的日本鬼子！”
　　“我是山东郓城人，武松的老乡，山东人走遍天下都不怕！”李婷说话刚脆，颇有男子汉气慨,但憋着嗓门说话语音变得又尖又细。“燕梅妹妹是南京姑娘，她不怕，我更不怕，害怕只有等死。林芳姐，说不怕是假话，不走进这山林，哪里有我们的路走？我和燕梅是师部的译电员，长官安排我们随刘团长的六百团从朗科突围，过公路还算顺利，进入山林后突然两边响起激烈的枪声，我们中了日军的埋伏。那一仗打得十分惨烈，是一场完全失控的大混战，夜色深黑，林间漆黑一片，官兵相互不能照应，只得各自为战，全凭各人的智勇拼命厮杀。流弹如雨，火光冲天，到处是枪声、爆炸声、战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刘团长战死了，掩护我和燕梅的那三名战士也牺牲了。我和燕梅没命似的往山林里钻，等到听不见枪炮声时，我才知道我和燕梅落单了，我俩在山林里东躲西藏，我俩都不想死，只得捱一天算一天。观音菩萨保佑，遇上你们，我和燕梅总算有活路了！”
　　“嗨,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是四川人！”杨丽娅一直静静地听着李婷说话，李婷话音一落，她就抢先说话,她也不敢大声。“山东出大汉，山东姑娘不爱出门，这是小时候我听奶奶说的！”
　　“哦，四川小美人，我们在师部医院见过！”李婷笑了笑轻声说。
　　林芳对李婷和陈燕梅的突然出现有些疑惑，轻声问道：
　　“李婷,在这山林里寻人就象大海捞针,你和燕梅怎样认出的我们”
　　“说实话,护士长,我们想找的不是你们,我和燕梅希望找到大部队!”李婷靠近林芳身边继续说。“走了两天我和燕梅都失望了,这深山密林里无路可走,大部队不会选择这样的山林行军。后来又希望碰上走散的一队男兵,碰上男兵我和燕梅就有了依靠。可是上天只安排我们相逢,护士长,你看这是什么”
　　林芳接过李婷递给的一面手掌般大小的小圆镜,小圆镜在夜色里也能闪射一些亮光,林芳打量了小圆镜背面镀银的铝皮,欣喜地说：
　　“银皮小圆镜,是王秀君的,文工团员爱美,整天揣着个小圆镜,天亮就照镜子抹脸要干净,不在水边树叶上的露水也要擦擦脸,今天起来太阳落山时不见了小圆镜,差点流泪了!”
　　王秀君从另一棵大树下走过来,伸出手说：“李婷姐,能还我吗”
　　“不行,天亮时我也想擦擦脸!”李婷收起小圆镜揣进衣袋说。“秀君,别担心,我会还你的,甭抹眼睛呀。小圆镜,是它把我和燕梅指引到了这里找到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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