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那些年那些事

作者:方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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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上)


      第二章
      1939年十二月初,北平。雪迟迟未到,言家大院的门敞开着,门前跪着一个穿着灰色薄袄的青年。言阮亭脸色发青的盯着跪着的逆子,把鞭子不住地朝他身上招呼去,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凛风吹着,巷子里还时不时蹦出来几个看热闹的小娃娃。跪在地上的青年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桀骜的性子让言阮亭火气更甚,干脆扔下鞭子,把大门给关上了。他抬头看了看父亲,眼睛里面全是不屈和凛然。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老是跟他作对,自小到大好象他就没有做过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他只是做了一个中国学生都应该做的事情——参加学生游行,可是不仅同学们中有很多人被抓,被打成重伤,更有甚者被那些可恶的卖国贼打死。同学们的呼声小了,但是他们浇灭不了所有爱国者心里的愤怒!他渐渐地把手捏成拳头,绷紧了肌肉来抵御刺骨的风。还好,他有一件袄子。这样的寒风里,他的思绪沉淀在沉重的亡国之恨里。
      日军侵占下的北平,民生艰难,饿殍遍地。轩墨上学沿途的鼓楼东大街、地安门大街等,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因冻饿倒毙街头的人。学校里的生活也并不如意,日方强行令学校教习日语并安置日本教官。言轩墨和同学深恶这种学习,他们上课时开小差,考试时作弊,中国老师明知却不责备。北新桥附近有一家日本兵工厂,那里被抓捕的中国劳工境遇凄惨。于是他们几个朋友常骑车前去,把见闻与愤懑写进作文中,这些文字也仅在私下传阅。但是这样的地下活动并不能对日军的暴行有任何影响。走在接街上的行人也都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避免来自日本宪兵的无妄之灾。但凶戾日军有时还开车追撞国人取乐。一些青壮男子被抓到东洋当劳工,遂与故土亲人永诀。轩墨偶尔路过什刹海,居然都能看见冰冷的尸体挂在树枝上面。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他和同学才走上游行的队伍,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距离北平沦陷已经两年零五个月了,昔日的国都就这样在铁蹄底下苟且偷生!(这段文字是查资料而来,有与原文相似的地方,有的化用原句~~)
      入夜了,大门还是关着。他向上眺望内院,只瞥见几枝寒梅,在冷风中和他相伴。说实话,他已经被罚没有吃中午饭了,肚子过了一个饥饿的高潮,此刻已经麻木了知觉。自嘲地把脸往领子里面缩了缩,他才发现脸也冻得没有知觉了。风透过他受伤的脊背,刺骨地疼。
      “墨哥哥……”院墙上面传来一声呼唤,把他渐远的意识喊了回来。言轩墨往上看,只见梅枝中间露出一张小脸来。一个小丫头半趴在墙头,吃力地往外翻。她小小的身体翻过高墙,落在青年怀中。“玲儿,你怎么敢出来,快进屋去!别冻着了。”言轩墨一看是他最疼爱的小妹,生怕她孱弱的身子骨因为他而受凉。
      “不嘛~墨哥哥,我陪你一起跪着,就不信父亲那么偏心。上次大姐出去和男同学出去鬼混都没有罚跪,凭什么你那么好他还要罚你!还不许吃饭。玲儿……玲儿这儿疼……”小丫头指了指心窝,鼻子一皱,就要哭出来了。言轩墨见状,赶紧把她的小身体搂进自己的薄袄子里面,心疼地给她暖手。这孩子的母亲是最令人讨厌的四姨太,可是言若玲打小就黏他,跟前跟后地叫“墨哥哥”,也只有她不会把他当成怪胎,败家子,也不像那些下人老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哥哥,我这里偷偷藏了一个窝窝,还是热的呢。”若玲小心地捧出偷藏的食物,献宝地捧到言轩墨面前。他莞尔而笑,把玲儿搂得更紧了。不忍心再撵她进屋去,他就搂着她小小软软的身体,一起抵御着寒风。不知不觉,两人都坠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言轩墨醒转过来,看到自己竟然是躺在房间里面。厚厚的棉絮被子裹得他都冒汗了。小丫头还紧紧揪着他的袄子,半个窝窝早就冷透了。记得昨儿晚上,自己是饿得没了知觉,那小丫头最后倒是忍不住,吃了半个窝窝。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莞尔,轻轻点了点那睡着了还微笑着的小脸蛋。
      “三少爷,老爷叫你去。”女仆恭敬道,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他还是家里的独子。
      “恩,好好照顾六小姐。”言轩墨不得不把袄子脱了下来。“墨哥哥……”小丫头的呓语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着丫头要是真的醒了还了得,非得闹着去给他“平反”不可,到时候又闹得四姨太不高兴,体罚她。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最后看了眼他最疼爱的小妹妹,退出了屋子。天知道,这几乎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言轩墨见到了他父亲。书房里面言阮亭背对着他。这两父子的战争持续了那么多年,言轩墨知道父亲的性子,即使他认错了父亲也不会对他和颜悦色。可奇怪的是,父亲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从他嘴里吐出三个字:“跟我去上海。”又是不容他反驳的语气,言轩墨没有说话。他骨子里是怕言阮亭的,他虽然从来不向他屈服,但是在言阮亭面前,他从来不做无谓的反驳。逆来顺受吗?不是,那也许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奇怪的是言轩墨不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他就是要让他的父亲看看,他不是不顺他的意思。他们用这种冷冷的方式结束一场“战斗”。每人都各退一步,表面上似乎会平静一段日子了。但是上海的境遇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有个朋友在报社当记者,虽然日本人限制他们刊面的内容,但是当记者的有一定的自由,他可以及时把时世讲给轩墨听。上海在凇沪会战之后基本上就沉默了,但是暗中的情况却是大批的华侨和组织一直进行着募捐活动。上海特殊的属性让它成为国际难民的避难所,犹太难民、朝鲜反日志士以及世界上一切热爱和平的人士一道,生活在同一上海屋檐下,始终斗志昂扬,投身于共同的反法西斯大业。
      ****
      没有来得及向任何人道别,父子俩就取道南下。北平的风声很紧,总会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地被杀害,言阮亭不得不借助于地下力量。一路上,言阮亭父子俩依旧保持冷战的沉默。轩墨多次想问父亲原因,但最后又放弃。没有人会对着冰川说话。看着窗外变化着的冬景,言轩墨说不出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那种惶惑的感觉随着远去的景物变得越发清晰。他开始闭目休息。
      言家是个不算大但是绝对不小的中产阶级家庭,在北平也是个大户。言轩墨记得,小的时候,他是在南方长大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北平。他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忘却了,只记得南方的冬天不是那么刺骨,不是那么难熬。南方的湿气太重,吹不出那么凛冽的寒风。
      总的说来,除了和父亲的战争外,他这个三少爷是被娇生惯养大的。从小,他这个与父亲性子不合的独子就被家里人一致认为是败家子。因为他胆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因为他总是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愤世疾俗。又因为他现下还惹了最不该惹的一帮子人,做了最不该去做的事情(指学生游行)。每次触怒了老爷子还从不讨饶认错。每次自己犯错就好了,居然还拐带着最小的若玲一起犯错。所以,四姨太是恨透了他,巴不得他哪天连这个家都不要了,革他的命去。此行去上海虽然是言阮亭的意思,但言家人眼中的煞星总算是送走了。那几房姨太太都乐在心里。只有言若玲在家里大哭大闹了几天,抱着她墨哥哥的袄子,伤心地皱着一张小脸,女仆张妈怎么劝都没用。四姨太看了,狠狠地罚她跪在门口,才把这小丫头的性子乖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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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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