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竞晚

　　第三章
　　站在树下的男子不疾不徐的走来，在她身边站定，自然而然的搂过她的肩膀，一瞬间鼻尖萦绕了满怀的淡淡茶香，花竞晚身子瞬间僵硬的像一根筷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子，玄青的衣衫，像一幅流动的碧色山水，泼墨般的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泛着暖暖的荧光，那样的俊朗挺拔。
　　知道他是好心相助，只瞪大了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他，那男子也静静看着，不避不让，情形诡异的很，最后还是他低头一笑，示意她不用在意。
　　他看向那两人，“两位，这是我娘子，她有小脾气，莫怪，莫怪。”
　　低下头，脸上略带嗔怪“你怎的又乱跑，跑丢了怎麽办！”随即俏皮的眨两下眼睛，竞晚迷茫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呆呆道：“你冲我眨什么眼睛，飞进虫子了吗？”闻言，男子眉眼轻弯，慢慢笑起来，声音清朗。
　　笑够了便接着道“还好是找到了，好了，回家了。”揽着她就要向外走，竞晚身子不动还是看着赌场。细想着，若是没有钱，难不成加入丐帮，拄着个破棍儿，捧着个破碗儿？但又一想，这好像是个好办法，虽然不大好看。
　　男子回身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流光溢彩，嘴角微微翘起，看来自己这时不管好像有些不行，虽然麻烦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脸上的温润笑意不减，转而再次揽住她走向赌场。
　　竞晚身子僵硬还没有缓过来，竟然同手同脚，门口的两个男子不再坚持，放他们进去。
　　帘后，是一扇万字屏风，赌场内一股乌烟瘴气，各色人物都有，入眼的大多是男子，其间有几个着红色软纱的女子扭着腰肢穿梭其中，脚上银铃作响，清脆荡漾。女子与赌徒们调笑，送上清酒，你推我挡，若是占了便宜便哈哈大笑。
　　男子牵着竞晚继续往里走，三五大汉围坐一桌，骂骂咧咧，脸上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
　　略微抬头，在视线范围内四处打量。恍然，原来赌场是这个样子的，竞晚跟在他身后继续走，男子将她护在身侧，带向较为安静的一桌。
　　坐庄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瘦瘦小小，存在感十分薄弱，若不是眼中透出的精光，会让人直接忽略，围着五六名赌徒，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骰盅，好似定了魂。圆桌上白色方形绸布，大小的红色点圈，堆满了碎银子，还有四五锭亮闪闪的雪花银。
　　竞晚站在原地不动，而那男子也不出声只静静看着她，时间好像停住了。
　　竞晚微微歪头看着赌桌，我怎么能拿到银子呢？能直接拿么？
　　男子看出竞晚的迷茫，戏虐道：“你不会玩？那你来这干什么？难不成只是看看？”转而又摇头笑笑“现在可怎么办？”。
　　闻言，竞晚抬头道“我是不会玩，但我可以抢！”他逃了挑眉角，不动声色道，“嗯，不是个好办法。”指了指远离赌桌的几个大汉，弯身，轻轻的在她耳边道“你当他们都是死的吗？”
　　竞晚摸摸耳朵，稍微往旁边移了移，发愁的挑着眉：“那怎么办呢？”他低头想想，“算我做次好事，你去前面压庄，我的运气一向不错，但是这钱……”
　　闻言，竞晚拿出小钱袋，摸出银子，放在掌心递给他。
　　男子看着却不接，小小的手掌肉肉的，指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你去前面压庄，喜欢哪个压那个。”
　　闻言竞晚诧异，这样任性真的会有银子么？还是左踹右扒的挤进去，将手撑在赌桌上，喘口气，左右看看，似乎左边的圈颜色鲜艳些，将银子扔进去，回头看了男子一眼，又慢慢转回去。
　　看着执盅人翻耍的动作，竞晚静静的看着色盅，好像里面能变出银子来一样。
　　随着执盅人落盅而定，有的人几乎趴在桌面上大声道“大!大!大快开”
　　轻轻的一阵穿堂风，男子衣袖微晃，一眨眼就收回指尖。
　　执盅人大喊“开!”盅盘上白底红点的骰子，“四个点!小!”桌旁的人仔细色子点数，就快看出个洞来了，点数还是没变。竞晚默默地看着庄家将银子推过来，左右看看，又推到右边的红圈里。
　　输光的人吐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走了。剩下的人都等着一朝翻盘“晦气，”
　　“他娘的，这都开了第十盅了，怎的还是小!”赌汉恼怒的将银子甩向桌子。

　　竞晚托着下巴等着压家摇盅，从头到尾就一个表情，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快，快!我押小!”一脸色晦暗的中年男子又返回来，手上的玉扳指没了，将银子压小，“我也押小！”，“我也押小，我全押小！”所有人似都是决定改盘，顺便改一改霉运，小字的红圈里堆起高高的银子堆，直看得竞晚眼睛发光。
　　“娘的，老子不信这个邪，老子还押大！”一彪形大汉，甩着胡子，将五锭雪花银重重的仍在桌上。
　　执盅人又开始上下翻摇骰盅，骰声传进耳里，所有人皆动也不动的盯着，大气也不敢出。
　　“开!开!给老子开小!”彪形大汉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竞晚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群人不要命的喊，好像能喊出钱来似的，缺心眼儿。
　　定盅!翻盅!只听庄家大喊一声“开!十二个点!大!”。
　　竞晚知道这次赢了，踮起脚将桌上剩下的银子胡噜过来，隔着人群回头看向他，将银子抱了个满怀。另一边，彪形大汉神情沮丧得就要哭出来了，嘴里还喃喃自语：“哎呦，这下咋跟婆娘交代哦！”
　　接下来近十场赌局中竞晚十战十胜，总是托着个下巴，慢悠悠的看着。众人渐渐都随她压庄，获利不小，盯着莫离的眼神有些怪异，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疑问，甚至有人在心中暗暗的想‘若是将这小姑娘娶回家，光凭在赌场上的一手，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啊’开始有目光在竞晚身上梭巡。
　　坐庄的青年开始渐渐坐不住，心道 ‘今天是遇上鬼了，这小丫头什么来路，搞得这群人只赢不输，’竞晚将银子一一数好，装入钱袋，抬脚正要挤出人群时，却听见坐庄的那一青年突然冲着人群外发声，“公子连赌十庄，庄庄皆赢，若说手气好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犀利目光直直射向人群外的男子。
　　竞晚站在中间，看看男子，再看看庄家，难不成赢得太多赌场不放人？拎着钱袋慢慢挪到他身后，想着‘这个时候应该跑吧，师傅说过干不过就跑，何况对方这么多人’。
　　但又抬头看看男子，他怎么办，这时候丢下他逃要被人看扁的，老头说江湖人不是最重名声，想想还是留下来看看，实在不成消骨散一扔，熊也得趴窝！
　　竞晚胡思乱想之际，男子与庄家早已对上。
　　“那又如何!”他依旧浅笑如初，眼眸中皆是气定神闲。在青年的眼色下，周围迅速围过来几个大汉，连竞晚也围了进去，只得将银子扔进包裹，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对峙。
　　“公子，在下没有恶意，只不过想和公子切磋一下技艺罢了，公子十赌十胜，想必是个行手，可应？”青年挥手，几名大汉又隐入人群中。
　　想了一会，才答道“好”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袖子，竞晚只得松开他紧皱的袖子，紧跟在他身后步入人群。众人这才发觉这名公子，原来下半辈子的保障不是那名小姑娘，而是眼前的青衣公子，只觉得此人笑得甚是无害，却让人身后的汗毛根根竖起。
　　有些人迫于压力甚至想要离场，却抵不过好奇心硬是留了下来。
　　他与那名青年分坐两侧，竞晚站在他身后，明明众人全神戒备她却昏昏欲睡，没办法她有午休的习惯。
　　“请公子选个赌法。”那名年轻男子推过骰盅，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最简单的骰子格，如何。”。
　　“自是没问题，一赔一百的赔率怎样？”青年神情毫无担心。
　　“好”浅笑如初。
　　言毕，有红衣婢女奉上两个骰盅，下去时还冲他娇笑一番，而男子只是于礼点点头。
　　“请公子先选。”青年道，男子衣袖拂过，他选了离自己近的骰盅，青年拿过剩下的骰盅。随着开始的铜锣声，骰盅翻摇，只见他宽大的袖子上下翻飞，动作文雅而又凌厉，倒不像赌骰，反而更像坐在案前起弦抚琴，浅淡而又从容。
　　两人同时定骰，庄家大喊一声“开!”，青年首先开骰，所有人眼神都聚集到那个小庄家的骰盅上，只见盅盘上白底红骰三个骰子稳稳的摞在一起，由上至下不多不少，三十三个点!
　　人群中开始有些混乱，却是赞誉声居多“这位小庄家不简单呀，竟然摇出了混花！”，“果真，这手赌技也十分漂亮！”青年脸上的得意显而易见，竞晚被吵得回神，指了指她身前的男子“他是什么？”
　　众人随着竞晚的指向看向他的骰盅，手一翻，一阵阵抽气声“嘶!”众人有些傻眼。盅盘上的骰子横切二段，就像两个小三角，断面光滑，却是满堂春，三十八个点。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面上俱是讶异“什么!”那青年看清后‘腾’的站起，似是不敢相信，刚要抬手唤人，却又很快被身后的老庄家按下，
　　那名老庄家在别桌早已注意到这的动静，眼下情形万万不可赖账。在雕花木盒中将银票取出，转手奉上，毫无不甘不愿，拱手道“公子好技巧，愿赌服输！”
　　“得罪”他清浅一笑，将银票递给莫离，就要带她出了赌馆。那青年探手劈过，掌风凌厉，青衫男子刚要避过，旁边却横出个小身影，是竞晚。
　　青衫男子只好止住身形，让竞晚落在他怀里，轻托她的背。
　　那青年见是一名小姑娘，而且手无寸铁，只好翻过身子，掌风劈过了青衫男子发上的玉簪，一瞬，一头墨发披散于背，分外惑人。
　　青年收手，空气中飘着浅浅的甜香，那名老者及时出来阻止，将出手的青年推到身后，歉意道：“是我侄子不懂规矩，管教不严。望二位不要计较。”又加了两张银票，竞晚快速收起：“那算了！”随即拉着青衫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赌馆。
　　那名青年人心有不甘，“于叔!你怎轻易放他们走，那可是二百两啊！若是我，定要将他将银子全吐出来，打得他喊爹叫娘，便宜他们了！”老庄家不禁皱眉，一巴掌拍下去“蠢货，吐银子也要分人！赌技如此高超，可凭偶然的擦撞劈开骰子，这样的人也是你能惹得吗，你还太嫩了……”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青年就像全身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委顿在地上，吓得大喊：“这是怎么了，叔就骂你两句…….”

　　出了赌场，阳光沐浴下格外暖心男子看着数钱数得正欢的竞晚：“这下可过瘾了？”他眉目温润，嘴角一挑，未束的发风中张扬，带出了三分英邪，转瞬又不见。
　　看着他深漆如墨的双眼，竞晚指指他的头发：“散了”男子不语，倒是满不在乎
　　竞晚掏出包裹里的小东西递给他，语气像个传统的老学究：“束起来，这样不像话。”拎着自己的包袱，转身要离开。
　　男子伸手一拦：“你急着去哪？”竞晚看着眼前伸出的手，回身：“不知道，你要和我同行吗？”
　　男子看着她的眸子，眯了眯眼，一个小动作将整个轮廓都柔和起来，微弯的嘴角好像处处沾染笑意，手指间夹着刚刚竞晚送的那根簪子，杏花枝头，美好而简单“那倒不是，问个名字交朋友而已，在下姓燕单名一个行字，还有…….多谢你的簪子，可惜我不喜欢杏花。”
　　“花竞晚”没在多言绕过他慢悠悠的离开了。

　　路上又买了一包凤梨酥和几个肉包子，有些心不在焉，不知该去哪，但还是拎着包袱赶往码头，老头曾说过遇到扰乱自己章法的人，应该尽早离开，因为那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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