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慕相思

　　我重新写好欠条递给樊凡。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几分疑虑:“老人家姓花，你姓林，他真是你爷爷么？"
　　我没想到他会质疑我与爷爷的关系，是怕我写了白条不还钱么？
　　“樊公子放心，我虽与爷爷不是亲血缘，但欠条是我写的，我就会负责到底。"
　　“呵，"樊公子轻笑出声，“林姑娘误会，我只是奇怪你既不是老人家亲人，为何要为他担下责任？"
　　“不是只有血缘才算亲人，那些将亲生儿女丟弃的父母才算亲人吗？"
　　我的语气不太好，脸色估计也好不到那去，樊公子的面色出现了几分尴尬。

　　我走出花厅时樊公子将欠条送还给我，他的意思是修琴的费用不用我还了。
　　也是，或许这三百两白银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我也许穷其一生未必还得清这笔款子！
　　我没有逞强，接过欠条离开。

　　清晨，烈日还未升起，微风里没有夏日里的暑气，反倒添了几分微凉。
　　我沿樊府花园的小径往后院走。
　　石子路旁开满淡紫的四瓣小花，一撮撮簇拥绽开，很热闹的样子。
　　我的心情却沉闷的如缺氧的鱼般难受。
　　欠条我是收下了，可还钱的决心却更强。
　　但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女子不可以抛头露面的世界里，我凭什么去赚钱供养花姑，爷爷还有自己？
　　欠樊凡的债又该何时还清？
　　好强是需要实力的！

　　走到半路，前方有争执声传来，我想避开，声音已入了耳。
　　“嫣雨，做人不能这样，我辛辛苦苦培养你成材，你那能这么绝情，说走就走。今晚就花魁大赛了，你这时弃赛，叫我去哪找人？你就当可怜秋姨，帮帮忙吧！"
　　“秋姨，别的话都不要再说了，单一件，我若成为樊家少夫人，你觉得樊公子会喜欢我拋头露脸么？"
　　“我知道如今有樊公子护着你，我动不得你半分。姨只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帮帮姨，帮帮沉香殿。你也清楚，倚春阁和丽苑开业后我们沉香殿生意大不如从前。你命好跟着樊公子锦衣玉食。可，可沉香殿还有一大群姐妹要讨生活呀！姨也就盼这次选花魁后我们沉香殿能起死回生。你是我的头牌清倌，你若不来，那这头魁都没法选了。”
　　“秋姨，樊公子昨晚已为我赎了身。价钱很高了，不是我绝情，而是我不想以后因为我让旁人看樊家笑话！话尽于此，我如今已是樊府的人了，做事得考虑樊府脸面，你还是请回吧！"
　　"
　　我忍不住好奇，从假山石后瞧过去。
　　前方的凉亭里坐着二位靓丽女子。年轻那位尖小的瓜子脸，杏眼樱唇，着一身浅紫绣银丝的纱裙，婀娜摇曳，姿态轻盈。
　　旁边那位年长的，大概三十出头，容貌艳丽，额首一颗美人痣格外引人注目。
　　她张嘴想再说什么，有下人捧了东西过来，后面跟着同来的翩翩公子不是樊凡还会有谁？
　　亭内二人起身相迎，樊凡扶着嫣雨一同坐下，拂去物什上的绸布笑道:“此番去大鑫，我为你求得此琴，你可喜欢？"
　　摆在嫣雨姑娘面前的正是那架让我身负巨债的凤木琴。
　　嫣雨姑娘当然很开心。
　　秋姨看到凤木琴后，终于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加财力是憾动不了天价琴身后的主人了，于是不发一言离开。
　　我也没有心情再去看亭中一对壁人秀恩爱。抬脚离开。

　　我晕飞机，晕船，晕车，如今轮到晕马车。
　　马车一路小跑，我厌厌地将头搭在马车壁上。
　　头很晕，胸口憋闷，喉间随时有东西吐出来。
　　我看了眼坐对面的秋姨，马车空间小，目测若吐出来，铁定会吐她全身。
　　在樊府的花园里，我拦下秋姨，表示有办法救活今晚群龙无首的花魁大赛。
　　秋姨当然不百分百相信我，虽然后来答应我的要求并将我带回沉香殿，可是看得出，直到现在她还是对我半信半疑。
　　我闭上眼晴深呼吸，希望能压下喉间的阵阵翻涌。
　　感觉有东西晃到面前，睁眼一看，秋姨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我，“擦点药吧。"
　　黄色的药膏涂在太阳穴上凉凉的，感觉舒服不少。
　　我咽了下喉咙，掏出写好的曲谱递给秋姨。
　　“秋姨，待会下车后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拿好曲谱抓紧时间去挑选合适的姑娘练歌就行了。"
　　“行吧，若今晚的花魁赛上此曲能拔头筹，明日午时我再付你另一半酬金。”

　　我将花爷爷仍留在樊府休息，花姑留下照顾。下了车后，我便开始找房子。
　　正街多是铺面，我转到后街打听，后听人介绍说是城东有处独门小院出租，我当即随屋主看房子。
　　独门小院，院中长有一株八月金桂。
　　房子六成新，家俱器皿一应俱全。
　　因靠近城郊，周边房屋稀落，环境很是清幽，离闹市也不太远，六间厢房也足够我们住了，我表示很满意！
　　租房的钱是秋姨给我的定金。
　　秋姨花这么大血本买我的曲谱，看样子今晚的花魁大赛她是孤注一掷了！
　　房子办妥后我晃到了沉香殿。
　　找不到沉香殿后门，我只好从正门进去。
　　门口立着两尊铁塔般的壮汉，我脚还没抬起就被铁塔拦住。
　　原因很简单，青楼不让女人进。
　　我好话说尽也没用。
　　无法！我招手让铁塔稍稍弯下点身子，我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铁塔听完，一脸震惊，瞬间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沉香殿的大门却很快给我让开了。
　　哈哈，本姑娘不爱公子却爱红颜，这个理由够够的吧！

　　入到大堂坐下，有乖巧伶俐的丫头过来沏茶倒水，见着我双眼发直愣住了。
　　女子逛个青楼有这么稀奇么？
　　我麻烦她帮我叫唤下秋姨，丫头略一思索就很高兴的道:“你是茑萝姑娘吧，秋姨正急着找你呢！"
　　不错，茑萝正是我为自己闯荡江湖所取的艺名！
　　小丫头带我上了大堂二楼的一间雅间。轻敲门后，秋姨推门出来，见着我很是松了口气。将手中果盆交到小丫头手中，吩咐道:“银果，你先去厨房寻最新鲜的果子装来，记住，白公子吃不得梨。你再去叫沉霜来陪白公子，小心伺侯着！"
　　秋姨返身入雅间。
　　半开的雕花梨木门里，隐约看见朝大堂开着的长窗下设有暖榻，上面半躺着位着绛色衣服的公子，秋姨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公子似乎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后轻挥下手让秋姨退下：“好生准备，我很期待！”

　　秋姨拉着我穿过大堂，来到沉香殿的后园，也就是沉香殿姑娘们的日常居住之地。
　　练功房里，我坐在屏风后面，秋姨唤来唱曲的几位姑娘，一字排开，轮流唱了遍曲了。
　　一轮听下来，我实在没忍住“噗"的笑出声。
　　这…好好的流行音乐被唱出各种腔调，那效果…
　　秋姨质问我:“茑萝姑娘，你怕是说了大话吧。这曲子唱出来可没你说得那般韵味。你瞧，这几位可是我们院里曲儿唱得最好的几位了！”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试问从没听过现代流行音乐的古人们又怎能领略流行音乐的精髓呢？
　　画虎画皮难画骨而已！
　　为着我对秋姨许出的承诺，也为着还未到手的另一半酬金，我只得亲自教她们唱现代流行音乐了。
　　我清清嗓子，认真把歌唱了一遍。
　　唱毕，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从屏风里隐隐看见秋姨一声不响的让姑娘们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时，秋姨来到屏风后面，一声不吭，只拿眼不住上下打量我，像猎人打量猎物。
　　我心中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惨了，我的预感经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这次又没让我失望。
　　秋姨一改先前的火急火燎，慢条斯理的招呼我:“茑萝姑娘，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暖阁有请！"

　　暖阁里，秋姨笑眯眯地把写好的合约摆到了我面前。
　　彼时我正专心致志的吃手中的葡萄，冷不防看见合约内容，一个惊吓就让葡萄把喉咙卡住了。
　　沉香殿店大却不欺客，买来招呼客人的水果都拣好的挑。
　　这葡萄颗颗圆润饱满，卡得我直翻白眼。
　　秋姨急极了，一大巴掌狠甩到我背上，“快吐出来，卡坏了喉咙今晚就真完了！”

　　合约里，我将是沉香殿力捧的新一代花魁，今晚我将登台献唱，而酬金、酬金是…
　　刚把卡住的葡萄吐出来，我又让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酬金另加五百两白银！！
　　我还能拒绝么？！
　　秋姨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种对猎物志在必得的坚定！
　　偏偏，在白银面前，我是任她宰割的弱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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