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洺川

　　第三章用计？

　　我去，光天化日之下，小爷我竟然被一个文弱公子按得跪在地上不得动弹，面子丢大了。张李子看什么看，救我啊；接济我的小姐们，帮帮忙啊。

　　没办法，除了那个大妈不合时的叫嚷，四周根本就是超级静音状态，根本没人管。很疼你知不知道啊，小爷我不指望别人了，我自己来。

　　“啊——”我豪气地仰天大啸一声，瞬间双腕加力，想把紧紧箍在臂上的令我十分不舒服的纤细的力量挣脱，但是并没有用，他的手为什么这么有劲。想着又挣扎了一阵儿，才发现不仅挣不开手，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不用挣扎了，洺少爷的手劲儿大着，你必然挣不开。”小锦在一旁笑得很欢。我瞪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停住笑，反而笑得更夸张。“谁让你昨天没事儿找事儿……”说着，可能因为觉得面子挂不住，终于住了嘴。

　　眼前出现一道红色的倩影，阿晓笑眯眯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洺哥哥，你为什么要抓这个小子啊。”然后出手拉我脸上的皮。

　　“他昨天伤了小锦。”声音依旧很软，很平静，没有生气的样子。

　　“打得好。”阿晓依然在玩我的脸：“你脸好脏。”粉嫩的小手抓了把泥往我脸上蹭：“再脏点儿也不要紧吧。”

　　对于她说‘打得好’，我其实还挺高兴，但把泥往人脸上抹是几个意思，脑子里转了几个话锋，深吸一口气，用和善的语气说：“要紧。”

　　想必旁边的小锦表情会不好看，我心里还是原谅了阿晓的。抬眼看小锦，核实了一下状况，只见他恨得牙直打架。阿晓今天会这样偏向我这个外人，估计和昨天小锦冲撞了自己有关吧。我冲小锦挤挤眼，活该。

　　“阿晓，到我身边来，以后不要这么说小锦。”“嗯。”

　　她应声敲了下我头，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中心的我们却僵在这儿。眼前晚霞映红的地面颜色越来越深，时间过了很久，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他真的有完没完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跪都要跪疼了。

　　我终于放弃抵抗，乖乖地一动不动。“洺哥哥，我糖葫芦都吃完了，别跟这小子耗了好吗？我还要吃饭，我还要在别的地方玩。”阿晓一言深中我心啊，为什么她每次发言都准确如此？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松了松。“你为何打小锦。”身后飘来源洺轻轻的声音。

　　源洺的手段我算是见识了，虽然手劲松了，生怕一挣脱就会被一脚踹到地上。我乖乖地答：“他长得像昨天劫了我一包金子的小贼，客栈门口刚好碰到他，然后，我动作太快。”

　　“现在知道不是小锦了吧。”

　　“知道了。”

　　“道歉。”

　　我感觉手腕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比刚开始时还要重。

　　“我昨天说过的。”

　　“我没听见。”小锦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犯贱。

　　“道歉。”源洺没有让步。

　　“抱歉。”我从牙缝里挤出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束住手的力量没了，我顿感轻松，心想这源洺今天终于放过我了，拔腿就要跑，腿却麻得抬不起来。

　　“洺少爷，这……”我恨不得抽小锦一巴掌，你还想怎么样啊，小爷我今天跪了半个钟头，抹了一脸灰，道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啊。

　　“小锦，不要得寸进尺，这个人这么远来长安，却丢了金子，本就不好过。阿晓欺负了他一阵，他也道了歉，算是够了。”源洺解下荷包，掏出一块金子：“你叫什么名字。”把它递到我手上。

　　“宁逗逗。逗逗？”源洺随手撩了下刘海，笑了起来：“逗逗，别做这营生了，拿着它好好找份儿活计。”

　　我越来越搞不懂了，源洺刚刚还凶恶地把我按在地上，现在却笑得这么轻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他的那个动作，让我不禁想起昨天晚上的梦。

　　“阿晓，小锦，走吧。前面有家卖梅花糕的，阿晓你不是想吃吗？”

　　“走呀走，就知道洺哥哥忘不了。”阿晓拉起源洺的手，冲我做了个鬼脸后走了。

　　我呆呆地跪在地上，脸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着他们越来越远，手心握着那个冷冷的金属发呆。

　　直到源洺修长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我才回过头，眼下的地面已变成不知是红是蓝的诡异颜色。身边的人群见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早已散去。我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办、到哪里去。

　　丢了一包金子的第一反应是做乞丐，因为我认识她之前就是做乞丐的。那天也是个夕阳红得漂亮的日子，偶来京师玩耍的蒙古公主半路上遇见我跪在路边，她随手丢了块金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身边跟着一群护卫。那时我还小，大概十来岁吧，不知不觉就跟在了她后面，她是那么可爱，十六岁的她身着蒙古风的服饰，显得很有活力。突然回过头，她轻呵：“抓住，带走。”我便在护卫的威胁下跟她回了蒙古。

　　我哪里都能去，反正我只是个随风飘来飘去的蒲公英而已。

　　一双大手把我扶起来，我的双臂微微地颤了一下。该死的张李子，刚刚小爷我正值危机关头时你他妈的去哪儿了？现在还好意思招惹我！我一站起来就拍开他的手，愤愤离去。

　　“逗子，你别生气，别生气。”他不叫我还好，一叫我就来气，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叫我“小子”，竟然都没有想起来问问我的名字，我与源洺不过数面之缘，开始还是有冲突的，他竟然都记得要问我的名字。

　　所以这会儿显然刚知道我名字的张李子突然谄媚地叫我让我有些生气，根本不想再理他。

　　明明在见到源洺之前还决心听这个无赖的，直至遇见丐帮头头。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我也说不上来。

　　“逗子！”张李子高叫一声，大块的身躯就档到了我前面，以可笑的姿势张开双臂，有些像伸展不开翅膀的母鸡，自己觉得神气，在别人看来却窝囊的要紧。

　　我停住脚，有点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你别叫我逗子，你什么人啊？”

　　“什么人？你师父啊，不然你以为你今天是怎么得了这些钱财。”

　　我故意把金子在他面前飞快地晃了一眼，揣进了自己里衣的口袋。张李子果然很想要我金子，我才说了一句话呢，他便一句话回到了老本行。我叉了叉腰，做出大妈骂街的架势：“我已经给过你一半儿的钱币。”

　　要不是因为他突然阻拦我的行动，源洺才不会捡了个空当儿抓住我。想起来我还恨恨的，但没有刚被抓那会儿讨厌张李子了，不说别的，不被抓住可没有手里的金子啊。

　　“糊弄我吗？逗子，你这一小块金子可比我们今天赚的零头加起来都多。”

　　“这是人家给我的，可不是我讨来的，所以不算。”我粗着嗓子跟他把道理讲清楚。

　　“怎么不算，若不是我应你见老大，若不是我带你来西市，若不是挑了个合适的位置，你能不能得到这块金子还是个问题。”听他的口气，反而是他有理了。

　　我叹叹气，宁逗逗也不是很愿意费心思磨嘴皮的人。

　　“那晚上请你吃饭好了，不许去酒家，不许去客栈、不许去特别花钱的地方。只准吃小摊儿。”我终于松了口。

　　“这还差不多。没想到你小子挺会赚钱，老子说的五五分，决不食言。”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大把钱币，“分完后你应得的。”

　　长满胡子的的下巴向下拉了拉，我猜想是被胡子遮起来的嘴有了笑意：“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人家是安洛王的儿子，我一届乞子，不敢招惹他。”他的解释很有道理，我理解。

　　张李子看起来向来不分好坏，看起来能吃顿好的已经让他很高兴了。我们回到今天的工作场地，破碗收好。这当儿，他向我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听你说你丢了一包金子？”

　　“是啊。”有那包金子，我现在还和你鬼混啊？我在心里慢慢地骂了几声。他妈的到底是谁拿走了我的金子，小爷我保证不打死你。

　　张李子显然不知道短时间内我竟然考虑已变几端。他的嘴巴靠得更近了：“有没有兴趣把他们找回来？”

　　我看着他庞大的身躯，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我的金子真的有救了吗。一大包呢！很沉的！我从北面儿搬过来也是不容易的。

　　本来我以为张李子会说出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计划，比如说利用大街小巷的丐帮情报系统调查调查云云。

　　没想到他这样来了一句，反而让我反应不过来。

　　“你为什么不去告到官府呢。”的确，正常人丢了银两第一反应应该是报给官府，让官府的捕快出手，让小贼不得不将银两交还。

　　“不用多此一举。”我回避了下：“官府的办案能力确实不敢恭维。”

　　我永远记得小时候我家被一群强盗劫掠后官府丝毫不管的的事，而且源洺作为两都权贵都没有让我寄希望于官府，而是让我另寻生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逗子，你要不要尝试让源公子帮你请官府出动。”张李子神秘地笑笑。也是，说起来长安官府还归安洛王管，能请动源洺自然是好事，但他知道这件事后，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你疯了吧，我跟他又不熟。”

　　“我们可以用计。”

　　“用计？”从五大三粗的张李子嘴里吐出这个词着实让我吃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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