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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避开了家丁,望月终于走到了北厢最左侧的房间门口。在推门进厢房前却转身看向双锦。“双锦,刚才的事别告诉任何人。”
“双锦明白。”刚才她就在小姐身边,小姐落入那陌生男子的怀中她也看得真切,那个样子已算坏了小姐的名节。而她懂得她家小姐,所以没有提这件事,她本以为小姐也不会在意,但出乎意料的是倒是小姐提醒了她。虽摸不着头脑,双锦还是频频点头。
见双锦点头望月这才推开房门。才打开一道缝,一股难闻的中药味便扑鼻而来,而几声从床边传来的轻咳更是令她心急娘的病。
“娘!”不能点灯,望月只得摸黑向里屋走去,撞上了椅角她也忍痛不语,现在她只想见上娘一面知道她到底病得怎么样。
“娘,娘。”望月忧心地唤着。
“月……月儿。”躺在床上的妇人以手肘撑起了身子,在看清在床前的是自己的独生女时,泪不由流了下来。这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啊。
“娘!是我,是月儿来看您了。”扑进娘亲的怀里,望月的眼不由湿润起来。“娘,你病了吗?病得重吗?”
“没事,娘没事。”离若依拥着女儿,满腔的欣喜化为泪水。她这命苦的女儿,吃得苦不比她少,可她却总做不上什么事帮她的忙。望月被禁足在西园,而她又好到哪里去,这病弱的身体只能成天躺在床上,这和被禁足差得了多少?
“月儿,你怎么会来,是你爹让你来的吗?”离若依对离文卿多少还抱有一些眷恋。对他,她早不奢望他能给她多少宠爱和关心,她只希望他至少会给于女儿一些慈爱。毕竟在好几年前他仍是宠爱这长女的。
将娘亲扶起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望月审视着母亲的面容。
她虽被禁足在西厢园,但每年的春节她仍被允许出园,以示离老爷的宽容。而娘也被允许每月去西园探望她,娘从没间断过近视,直到三个月前。第一个月她以为娘有事不能来,但接连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后她就感觉不对劲了,所以让双锦去娘那里看了看,哪知这一来才得知娘病了,而且是卧床不起。
望月伸手抚着娘的脸,娘一直是多病的。但眼前这瘦得蜡黄又似只剩下骨头的妇人真是她的娘吗?只三月不见,她那风韵尤存的娘上哪里去了?只三十多的年纪为何老得看似近五十呢?
“月儿,你不会是偷偷跑来的吧?”抓住女儿的手,离若依的声音有些发颤。
“娘,没事的,爹他去了兰姨那里不会发觉我来的。”望月安抚着娘。
怕丈夫发觉女儿出园,但又舍不得催久未谋面的女儿回去,离若依只得抓紧女儿的手,抓紧能见她的一分一秒,下次再见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也说不定那时候她已经……
“娘,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大夫说什么吗?”见娘瘦成这样,望月愈加担心娘亲的病。
“没什么,只是染上了些风寒。这些天你爹命我在床上休息,所以才耽误了去看你。”离老爷怎么还会记得来见她这位元配呢?离夫人这样说只为了让女儿安心,以为她过得还好。她的地位远比不上二夫人杜兰,甚至还远比不上三位妾侍,再加上体弱多病,唯一的女儿又不得宠还落得禁足的下落,她在这离园更是没有了地位,在外人眼中,离园一共只有四位夫人,而家仆或许也快忘了她这个当家主母。
“娘。”望月自然不相信娘所说的话。
“来,让娘看看。”让女儿坐在床沿,离若依仔细看着女儿如精雕玉琢般的容颜。这让她忆起了她在这个年纪时是个无忧无虑只等着嫁人的待嫁闺娘。她的一生至少还有那么一段时光可以回忆,而望月呢?想想她也有十八了,而老爷是不是还惦着这个女儿呢?难道就要让她一辈子在西园里渡过吗?
“月儿,你想离开离园吗?”离夫人一手拉着女儿的手,一手按在胸口上,努力平复一股热气。
“娘为什么这么问?”疑虑在望月脸上展开。
“你爹不是那么薄情的人,也不会把你一辈子关在西园,我还是他的发妻,你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我去跟你爹说把你许个人家吧!留在离园你只能在西园。也许嫁了人你会要到你想要的。”她也只能为女儿做那么多了,她只能期望女儿嫁的是个好人家,会真心待望月。
“不,望月不嫁。望月要陪着娘。”望月摇着头,从她懂事以来她所见的就是愁眉不的娘,小的时候她并不懂,但她及笄后就知道了,妇人总是私心的奢望一个男人会爱她一生,但岁月是不饶人的,纵使风韵尤存但仍是在年龄上有增无减。爹一个一个又在让兰姨同时过门后娶了三个姨夫人,娘早在爹宣布兰姨为平妻时就失宠了。所以她从小就很乖巧,因为娘只会在爹夸她时露出笑脸。她知道娘的所有寄托都在她身上,她要努力在爹面前做个‘好女儿’。但她毕竟是她,是个不容于世的女人,看多了妇人的怨怼,见多了等级的不公,她的想法在他们眼里便偏激了起来,就在她和爹顶嘴坚持被视作凶兆的日月并存为美景时,她从孝女成了武逆的女儿,也注定了娘的最后一线光明被她葬送在黑暗迅猛的吞噬中。她已经对不起娘了,她不愿再离开这里。既然她注定永远不会有幸福,那么她宁可留在这个‘牢笼’陪着娘。
“说什么傻话,女人总要嫁人的,连水月都快许人了,你比水月大,也早该嫁的。”抚着那如缎带般细黑的乌丝,若依不住的叹息,老天眷顾的给了望月美貌,却忘了给她幸福。
‘水月’?望月眼前一闪,会是刚才那个男人吗?甩了下头把眼际愈加清晰的影像抹去,望月道:“娘,就让月儿陪着你吧!”
“月儿!”重又把女儿拥进怀里,离夫人喃喃念着女儿的闺名,离家三位小姐,望月、水月、醉月都以‘月儿’为名,每每听到别的夫人这样唤着自己的闺女,她就会想起在西园的望月,做娘的啊!怎么会忍心见女儿如笼中被折了双翼的鸟,而她的女儿啊!本该是在天际遨游的风,现在却只是地上被人遗忘的女子,她多想天天听她唤她一声‘娘’啊!
“咳……咳……”
“娘,你没事吧!双锦拿水来。”见娘急促的呼吸,望月只得顺着她的胸给她顺气。
接过双锦递来的怀子,望月小心端到娘的嘴边:“娘,喝口水。”
推开怀子,离夫人摇着头。“月儿,不要任性,你的婚事娘会去和你爹说。”
“娘,我答应就是了。”见娘的胸口剧烈起伏,望月急忙应合,如果这是娘的希望,那她会去照做。反正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罢了。“娘,你若要什么药材就跟双锦说,我会叫她常来的。”
“娘知道。”离夫人将视线调向双锦,“双锦,多亏你照顾小姐了。”
“这是双锦该做的。”
“双锦,我有话和小姐说,你去门口守着。”在这个家里,她们始终是出不得一点小差错的。
“是。”双锦依言出了内屋。
离夫人抓着女儿的手始终未曾松开。“月儿,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娘,你说,月儿听着。”望月伸手拉高床被。
艰难的咽了口气,离夫人提着口气说:“月儿,娘这身子怕是一、二天好不了的,所以不能云望月楼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人疼了要懂得自己疼自己,以后嫁进了夫家也一样。娘明白你,但比起把你关在西园,嫁了人你还有一线希望,或许你的夫家会对你好。月儿,答应娘,无论你以前想什么想做什么都忘了吧。安安分分的做个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是每个女人的命,做个平凡的女人吧。”
“娘!”望月唤着娘,她也想平凡也不想只守在西园,但为何他们就是不能懂她,她所想的错了吗?老天给了每个人生存的机会就注定了平等,可为何在他人眼中等级是那么宽深的沟不可逾越呢?
“月儿,你还有一大半辈子要活,你总不想一辈子禁足在西园吧……咳……”离夫人轻咳了二声又粗重的喘起气来。
面对娘望月无言以对,只是愁起了眉不得舒展。
离夫人放开了女儿的手伸向内铺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巧的红木首饰盒。“月儿,这是我娘给我的嫁妆,现在也到了给你的时候了。”
接过首饰盒。望月收下,娘是个遵循妇道的女人,正因为太苛求自己听天命遵父命,才造就了如此悲惨的命运,她也会如此过一生吗?
“月儿,娘还有最后一些话要告诉你,你的心事重,想得多,这些事放在心里就好千万别说出来。”靠在床沿,一翻长谈下来,离夫人的力气明显的不支。
望月看向瘦弱的娘亲。“娘,你不怨爹吗?”
“连你都还喊他一声爹不是吗?恨也罢,怨也罢,又有什么用呢?你爹待我们已经不薄了。”没有一纸休书给她,她就知足了,“月儿,你也不能怪他,如果你是在夫家说了那些话,怕是要被……”
见娘气急的说不出话来,望月捶着她的后背。“娘别说了,快躺下。”
将娘扶着躺平,望月将被子盖个严实。“娘,您交待的月儿都记住了,您好好休息吧!”
将紧抓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望月看了娘一眼才离开。
躺在庆上的离夫人看着女儿离开,久久的看着那合上的门扉,那停留在喉咙口的热气再也受不了压制喷泄而出,顿时白色的床辅上染上一片刺目的红。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吗?老天爷,如果我的命换得来月儿的快乐,我甘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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