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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
1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天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我站在倾妍的宿舍楼下等她一起去上课,可是一直没见她的影踪。
她的室友也去上课,下来给我带信说倾妍今天有点不舒服,应该是生理期,让我先回去。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奇怪,我打她电话她也不接,对我的态度也极其冷淡,像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我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愿意说出口,自己憋着。倾妍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也是因为这样,我告诉自己更要好好的疼惜她。
不明真相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一切,我就站在倾妍的宿舍楼下,不明所以,急不可耐。
我急得往女生寝室里冲,然而宿管员是个极其猥琐的更年期大叔,就是那典型的趿拉着那种拖鞋,大脚趾和其他脚趾有一根小棍隔开的,肚子呈现出死猪被开水泡过后的明亮得白色,肥头大耳的猪头肉,偏偏天天守着全校校花最多的一栋女生寝室。
曹逸说下辈子如果投胎就去做倾研楼下的猪头肉,高兴了就容允小情侣搂搂抱抱、亲个嘴、干干坏事啥的,不高兴了就对着小情侣经常出没的小树林放空练练嗓子,每天想想都觉得全身分外神清气爽。
宿管大叔对于女生的守护,更准确的说是防范,一副防范着小伙子祸害他家闺女似的岳父样,令人深恶痛绝,拉着我死活不让我进,他叫嚣着再硬闯就要叫保卫室的人了,其实我稍微一动手就能把这块猪头肉给撂倒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倾研的闺房,带着她活奔乱跳的私奔去。
就怕倾妍一脸嫌弃之外还满脸的宁死不屈,那我所有的努力岂不白费。
我只好作罢,武斗不行换文斗。
“叔叔,我女朋友刚刚晕倒了!她跟我打电话说她不舒服,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真的!”不知道我的表演是不是太逊色了,守门大叔没有一丝动容,他说:“哎呦喂,那可真是了不得了,那怎么不打120急救电话呢?”
我见他识破了我的招数,只能装作一副火上房了的样子。
守门大叔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我彻底绝望了,他说:“小伙子你的理由真够扯淡的”。我只想告诉曹逸,这年头宿管大叔也不是很好当的,没点辨别能力搞不好是要丢饭碗的。
偏偏此时妖风大作,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就跟尿急似的,憋不住就是他妈的憋不住。上课的人群已经卷铺盖麻溜的候着带着啤酒瓶底眼镜的老师点名了,没有上课的人群还跟猪似的在寝室打着此起彼伏呼噜。当然我的倾妍除外,这会儿真不知道她在干吗,说不定像个女诗人一样因为啥事,莫名其妙的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的,要不是水管子不太结实,没准我这会已经爬到她的窗口跟印度剧里头一样,对着美娇娘说我们一起燥起来了。
在所有的幻想破灭之后,我只好在倾妍的寝室楼下一直等着,守株待兔才是一件最管用的方法。
雨不停地往我身上浇着,打在我的脸上,我一直站在雨里,雨水浇着我,为我驱逐我身上所有的燥热与不安,在雨中,我的心却没有一丝的平静。大概过了一小时,倾妍撑着伞下来了,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生理期到了,她的小脸寡白寡白的,比死了崽的祥林嫂还要憔悴,看得我一阵一阵的心疼。
她看到了我,她的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哭过的,整个人也显得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刮跑了似的。她手肘抬高为我撑着伞,她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的,她说:
“易霄,你怎么那么傻,你不会自己躲雨吗?下这么大雨淋坏了这么办。”
“没事,这雨凉快着呢。倾研,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也不接我的电话呢,我可担心死你了!”我轻轻的问着她着,雨水顺着鼻梁从我的嘴里喷出来。
她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我从她的眼里收起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我问她:“到底怎么了?”
“易霄,让我试着成为你的女朋友吧。”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我能听到她在哭,她扔掉了伞扑到了我怀里。
“是不是好朋友看你来了?瞧你的脸白的,快别淋雨了。”我抱着她来到没有下雨的地方,“倾妍,以后有我在我都罩着你,给我一个机会去爱你,我不会让你哭,谁敢欺负你我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我他妈要是让你哭我他妈就是孙子!”
倾妍仍然抱着我哭着,嚎啕大哭的那种。
“成为我的女朋友没有这么委屈吧,为什么要哭得这么难看。”我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把她的碎发绕到耳后。
倾妍噗嗤一声笑了,脸上还有没有擦干的眼泪,我替她擦干了,然后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夏雨来去匆匆,天气开始放晴,雨后的晴天特别的灿烂就像倾妍的笑脸让我陶醉,我就像吸食鸦片之后毒瘾犯了,突然又有了一袋鸦片续上了似的,见到倾研,我才恢复了精神。
晚上我托她的室友给她送去了红枣桂圆汤,夹杂着一张字条“好好休息,和姨妈要相处愉快哦”后面跟着一个鬼脸的表情,送去的时候还被她的室友揶揄了一番:“易霄你好懂哦~给你当女朋友倾妍好幸福啊。”
我则毫不要脸的回了一个“那是!”
被她室友一个白眼回了回去:“你们俩儿真是般配!”
倾妍已经成了我的正式女朋友了,我自然更加殷勤的服务于倾研左右,在她面前一脸“任君虐我千百遍,我仍待君如初恋”的坚贞。
为什么人会这样的恶毒呢,我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够孤独了,为什么还要得到这样的不公平的待遇呢,皮囊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但是这个皮囊带给我的却是无渊无尽的污蔑。
突然好想倒在他宽厚的温暖的怀抱里,好想一直拥抱下去,好想把他当成自己的一堵墙,所有的消息只要遇到了他就能像是遇到了一堵墙,会自动的弹回去。我好喜欢你啊,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这样说是不是太直接了。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被人保护的女孩子呢,为什么我要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呢?
终于,我说出了口:“易霄,让我试着成为你的女朋友吧。”果然他的拥抱,他的承诺成为了我最好的良药,他好暖好暖,像是一个小太阳,能够融化所有的寒冰。能够把我湿漉漉的身体里面所有的寒气都蒸干。
我抱着他,在心里默默的说:谢谢你的保护,易霄。
2
倾妍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即使我像寻常的男朋友一样带她去看电影,喝咖啡,去沙滩去海边,她还是最爱看书。
静下来的时候,我会偷偷的看她,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只是动态的美比静态的美更赋美感。
我佯装发怒的样子向她撒娇:“倾妍,你再这样我会吃醋的。”
巴掌大的脸上,眉毛挤在了一起,倾妍带着带着一丝丝的疑惑,却依然头也不抬的看着书:“怎么了?”
我盯着她看,她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的,很有趣,我说:“你觉得书上的男主角有我帅吗?”
倾妍很淡然的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还天天沉溺在小说里面?”
“因为书里面的女生比较漂亮而且有气质啊。”
我的一口老血郁积在体内快成了内伤,我逼出几个字:“曹逸说得对,你真的是蕾丝边,我造了什么孽?”
“易霄!我来给你证明看看我是不是蕾丝边。”她虽然气鼓鼓的但是很可爱,然后她就吻上了我。鉴于美女自送香唇,我当然乖乖的缴械投降。半响,大概是我们接吻的声音太响,我才注意到我们在图书馆,周围在自习的学生眼睛里面分明冒着火光,像恐龙发怒时嘴里喷出的火焰。
3
更多的时候她看书我作画,我带着沉重的画板,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写写生,有时画画风景,有时也画人像,画的如果是女生,倾研就会吃醋,嘴巴翘得高高的足够挂个油壶。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没有办法拿起画笔,她气鼓鼓的鼓起柔嫩的脸蛋,闪着有光泽的眼睛对我说:“你就不能只画我吗?”
我涂了点颜料到她的鼻子上:“这是我们的‘啤酒瓶底’规定要交上去的作业,让我们找几个有特色的女性路人,特别强调即使是路人也要凸显女性角色,谁知道他是不是要是荷尔蒙失调了,给我们布置这么奇葩的作业。”
“难道我不够有特色吗?”听到这样的解释倾妍还是不满意。
“是是是,倾妍特色,色狼的色。”
“易霄!你才特色,你是条大色狼。”她每次嗔怒的时候抄起一本厚书就打我,力度之大让我对她的性别一度产生怀疑。
和在一起久了,我还是觉得倾妍是个神秘的女孩子,虽然不是传说中冰雪美人,了解她之后,多了许多亲近感。但是即使我天天和她腻在一起,也没有办法猜透她,她依旧安安静静的,认真起来就像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而那个空间里是没有我的,而我害怕那样的时刻。
“倾妍,你知道吗,我好怕失去你。”我抱着她,她就坐在我的膝盖上。我的下巴放在她肩膀的位置,闻着她身上自然的体香。
我才知道我矫情起来连我自己都有点起鸡皮疙瘩,可是在那个时刻,我真的由衷的害怕了,我害怕有一天这个女孩儿会一去不返。
“傻瓜,我不是在这里吗?”倾研转过头来,有些亲昵的对我说,她主动吻了我一下就转过身去,我继续像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一样,把头埋在她的背上,遮住了自己的脸。
“会不会有一天,有个比我还混蛋的小子把你勾走了你就不要我了?”我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怎么会呢,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啊。”她在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手指绕着发梢转来转去。
“可是,我总觉得我不够懂你,你要是被拐跑了,我可到哪找那么好的女朋友去?”
“亲爱的傻瓜,我发誓,我会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们共同老去。”倾妍换了个位置,和我面对面坐着,这种坐姿蹭得我有点痒酥酥的,但是很舒服。
为了抑制我体内的燥热,我把倾妍的身子掰了回去。继续埋在她瘦小的背上,轻轻的哈着气:“真的吗?”
“嗯。”她坚定的说。
我紧紧的抱住了倾妍,我知道我可能足够爱她,可是我不够懂她,而有些事情她愿意告诉我是对我的信任,不愿意告诉我就是时候还未到。
我不问,她也不说。
和倾妍在一起的日子多了,和曹逸在一起厮混的日子就更少了,室友们喝酒唱k没有再叫上我这个“良家少年”,除了埋怨我重色轻友以外他们其实并不以为意,只有寝室还单身的小刘天天还嚷嚷着“秀恩爱,死的快”却仍然恬不知耻的参加了“情侣去死去死团”,原因是社团里有个妹子不幸成了被他看中的对象。
时间久了,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想想才发现是曹逸聒噪的声音终于没在耳边“嗡嗡”了,掐指一算,我大概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他了。
礼拜二的晚自修,曹逸突然窜了出来,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模样,变得邋遢不已,和他往日的道貌岸然大相径庭,胡子拉碴,白衬衫显得皱皱巴巴的,脸色也颇像个矿工。
“哥们,你咋被爱情折磨成这副残花败柳的模样,你的小学妹哪去了?”
他变得很沉默,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她怀孕了。”
我有些惊愕:“你怎么搞得怎么这一次就……”。
“别提了,干柴烈火的,我哪把持的住啊,哥们存货刚好用完了,谁想到那么巧就……他妈的,就种上了。”
我知道曹逸惹上麻烦了。
曹逸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他的家庭并不富裕,他曾经在深夜晚上对我说过,他要是没混个玩意儿出来,他就要回他老家和他爸一样种田。
那时他抽着烟,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我家里穷,我当时考这个专业的时候我爸本来就不同意,他说我没出息,我偏偏就要证明给他看,最后他说我要是没混出个名堂来就跟他回去种田,老老实实的取个农家姑娘,结婚生子……”
就为了这他来到大学挥霍着这四年没有压力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他挥霍着,恐惧着,矛盾着,小心翼翼的,不敢认真、不敢用心的去爱任何一个女孩子,因为他付不起责任,也承诺不了未来,就算他这么谨慎,可还是出事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他低丧着头,“打了吧,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都没有安身之地,他又怎么可能有安生之地。”
沉默了半响,他点起一根烟,夹着烟,放在食指与中指间结茧的部分,抽着烟,不知是吐气还是叹气,已经分外娴熟的动作。
“哥们,能不能帮我个忙?”吐完一口烟雾,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兄弟要多少钱你说吧。”
“不是这个事,我想让倾妍陪她去打胎,我怕她太小了,害怕。”
4
我和倾妍商量了下,知道这件事之后倾研表示很惊讶,一边捶我的胸一边骂男人都不是个好东西,犹豫了几分钟后,她最终同意了。
两个多月后的星期天,天气晴朗,微风拂动,我、倾妍、曹逸和他的“小学妹”却要一起去摧残一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
我打探了一下曹逸的“小学妹”,过于成熟丰满的身体,脸却只像一个初中生一样,幼稚得有些可怕。
我的手触到倾妍的手,她的手因为过于紧张而出汗了,汗液粘在手上显得有些冰凉,我顺势握紧了她的手示意:有我在,不要怕。
我们四个人走在路上,一路上没有话,又心照不宣,气氛就如此僵持着。
我们坐着出租车来到离学校很远的另一个市区,医院的地理位置恰好合适,不会有我们认识的任何人,医院里有成熟的妇女也在排队,倾妍和那位小学妹因为稚嫩的面孔而被那些臃肿的妇女打探着,倾研靠近了我,拉着我的胳膊,有些害怕的躲避着那些打探的目光。
医生问到小学妹是第几次打胎时,小学妹说“第一次”时让医生显得有些惊讶,娴熟的医生大概是看惯了来打胎的少女,加上小学妹打扮得很成熟又谎报了年龄,医生或许认为小学妹就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看诊的是个女医生,一看就是恪守传统道德的修女类型,却看不到她有多厌恶堕胎流产,也许这类少女也她们的工资来源之一,他们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刁钻刻薄,声音很柔很轻,她先让让小学妹先去做B超,拿到结果后去拿给她分析。
去做B超的人很多,有一个男的陪着他的老婆来产检,他托着她的肚子,一脸的幸福与甜蜜。
小学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脸色也有些不好,寡白寡白的。
曹逸缴完费后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小学妹,小学妹进去做B超的时候,他就坐在外面的座位等,我和倾妍也坐在凳子上等待,我牵着她的手,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心里很明白我们不属于这里。
此刻曹逸很紧张,从他的背影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嘴里不停的说:“操,千万别种上。”
他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也许验孕棒出错了呢”,就在他不停的嘟囔时,旁边的妇女用抛来的眼色表明了她的不满,我也有些烦,我对他吼了一句:“曹逸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
曹逸更加颓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大概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小学妹带着B超的结果找到医生,曹逸问医生:“医生,确定是怀孕了吗?”
医生有些嘲笑式的:“已经有两个月了,你还问是不是。你打算怎么办呢?”
曹逸看了一眼小学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们还是打了吧,我们还在读书呢!”
医生表示很理解,她用很专业的几乎听不出感情色彩的声音说:“现在怀孕大概有两个月,胎囊大小合适,胎体还未形成,刚好适合手术,你们选择哪种流产方式?我们这边有三种流产是比较适合你这种情况的。药流是最便宜的,但是我们不推荐,这种很容易清宫清不干净,我们推荐还是手术,这样的话创伤比较小……”
曹逸选择了手术,在医生交代了许许多多的注意事项后,曹逸去缴费了。我从楼上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其实并更没有看起来高,背也有些微微的驼了,活像只战斗力丧失的小老头。
倾妍轻轻的对我说:“易霄,我不想陪她进手术房,我有点害怕。”
我并不想勉强她,对她来说确实还太残忍,小学妹上了麻醉之后,倾研会是唯一的旁观者,而那时谁也不会陪她。这场伤害所涉及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倾妍。
我对曹逸说:“我他妈可不能让我女朋友进手术室,她要是看了什么脏东西,我以后怎么办,你倒是快活够了,我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就在这等你的小学妹吧,我要带我的女朋友先走了。”
我觉得我的语气有些残忍,当时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看到倾研犯难的表情,我只觉得全世界都塌了。
曹逸沉默了很久,说了句:“瞧你这点出息,赶紧滚,滚你妈X。”他恶狠狠的就像只凶恶的柴狗,我看都没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带着倾研滚出了那间半新半旧的医院。
男人怎么会是那样的动物呢,男人会让女人怀孕真是真的。男人会让女人打胎这也是真的,虽然怀孕男人女人都是有责任的,可是那至少也是一条生命啊,还是说上帝的安排还是出错了,一个生命只有在两个有灵魂的人的交合下才有可能真正的得到保护。也许这样做也是对的吧,因为他们如果把孩子生下,孩子会更痛苦。可是既然他们没有那个能够保护一条生命,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制造出来呢?
我的易霄呢,难道他的脑子里也是这样的事情吗,对呀,他也是男人啊,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啊,那我是下一个小学妹吗?我真的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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