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心似见

　　余瑰就这么在文府里安定了下来，当起了临时小厮。
　　今天是他上工的第一天。进入了辟谷期的余瑰自然不会感到疲乏或是腹饥，于是，他被迫无奈地听了一晚上的……
　　#作为老管家不得不说的话#
　　#少爷的正确饲养守则#
　　#论述如何顺少爷的毛不让少爷炸毛#
　　#作为小厮不得不做的三百六十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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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习惯每日申时起身，余瑰守时地站在少爷门外，敲了敲门在得到少爷的准许后，端着洗漱用具进入了少爷的房间。
　　“砰——”房门被一脚踹开。
　　原本还有迷糊的少爷霎时被惊醒，这么大的声响似乎是门倒下来的声音。
　　少爷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静默不语。
　　余瑰看了看他的表情，思忖了片刻道：“抱歉，少爷。我很想用手开门的，但小人的手实在是不得闲，还望小少爷不要计较我的过失。”
　　“罢了，下不为例。过来为我洗漱吧……”
　　余瑰应了声，走到少爷的床前，掀开床帐，见到了少爷的庐山真面目。
　　皮肤白皙，骨骼分明，满面的脓疮，只依稀看得见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余瑰可以看出这张脸原本是极好的皮相，只可惜病魔缠身，毁了。
　　少爷见余瑰久久没有动静，这样的态度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也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把：“很丑陋吧……是不是很恶心？”
　　“哦，丑死了。”
　　“……！”
　　余瑰将他扶下床，伺候他在椅子上坐好，用打湿的毛巾轻轻地擦拭他的脸。
　　“少爷的眼睛原先可曾看得见？“
　　“原先是看得见的。”
　　“那少爷不妨想象一下，一张人脸下，许多许多虫子在皮下蠕动的样子好了。”
　　“……”你见过？少爷表示想象力太好真是好想去死。
　　余瑰不以为然，道：“是啊，一到春天的时候，总是看见这样的东西，挺恶心的。所以说，少爷你这只是丑而已，但并不恶心。起码，在我的眼里是这样的。”那些老树一到春天，就会被许许多多的虫子钻到身体里吸收养分。
　　少爷不做声，任由余瑰帮他洗漱。
　　漱完口，余瑰又伺候少爷吃完了早膳。到了喝药的时间了，余瑰端着一碗黑漆漆黏糊糊的药水，端到少爷的面前。少爷岁目不能视，嗅觉却灵敏得很，当下便小孩子脾气发作，厌恶地皱起眉头。
　　“端走，我不喝，这些药喝了这么久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喝也罢！”
　　“哦，您不想喝那就不喝，我去把药给倒了。” 余瑰毫不所动的去把药倒在了门外。
　　听到了倒药的声音，少爷顿时不淡定了。
　　本来，少爷是等着说‘凭你一个小小的小厮也敢管我’这样的话的，现在他无话可说了。
　　“……你，不劝我喝药吗？”
　　余瑰莫名其妙：“少爷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更何况，这药确实只能强身健体，对少爷的病并无多大用处，既然少爷不愿意喝，又何必勉强少爷？？”
　　少爷循声望向余瑰，过了半晌才道：“听你的意思，是有方法可以医治我的病？？”
　　“我是知道啊。”
　　少爷闻言激动地想要握住他家小厮的手无果，讪讪地收回手，道：“此话当真？无论多么痛苦也好，我愿意尝试，只要我的病可以医治好。那，眼睛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吗？不，当然，不能解决也没有关系。只要病好了眼睛的问题可以暂且缓缓。”
　　余瑰最想要看见的就是少爷这双眼睛可以明亮有神，只可惜，眼睛的事情他是没有办法了。余瑰握住少爷的手，道：“抱歉，少爷，我可以治好您的病，却不能医治好您的眼睛，您……”
　　少爷闻言有些遗憾地收紧手，随即又开怀起来：“不妨事，好得一点是一点，麻烦你为我医治了。”
　　“我该做的，少爷不必客气。”
　　余瑰将少爷扶到园中的亭子中小坐，看着这大好春光，蝶儿飞舞，听着鸟儿鸣唱，蛙声阵阵，只可惜，这个男人却什么也看不见。
　　余瑰为少爷将头发盘起，道：“日后少爷还是要经常出来走走，不要整日像个黄花闺女似的躲在房中不见人了，经常晒晒太阳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您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不怕人采花大盗惦记。”
　　“……”你工钱真的还想要吗？
　　少爷叹口气，苦笑道：“若是吓坏了人，叫我负责，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余瑰拍拍少爷衣服上的灰，道：“少爷若是在意那些嘴碎的，这脸咱们也不治了，留着半夜三更趴他们床头吓死他们。”
　　少爷被逗笑了，虽然他的脸依旧恐怖，但余瑰却认为要是这张脸可以恢复，这还孙静再次闪动光芒，这个人一定很耀眼。
　　少爷笑够了，问道：“你叫余瑰是吧？以后莫要叫我少爷，便唤我文睿吧……”
　　余瑰眉头一皱，拒绝了。
　　“为什么！？”
　　余瑰撇撇嘴，嫌弃道：“我只是觉得，叫你的名字倒不如叫少爷来得顺口罢了。”
　　文睿于是真的不打算发工钱了。
　　余瑰依稀可以辨别得出文睿的表情是无语的，便有些乐了。
　　凡人……还是挺有趣的嘛……
　　到了下午，余瑰伺候好文睿用完午膳后，半诱惑半强制地将带着纱帽的文睿带到了大街上。
　　“少爷还请不要拘束，我陪您散散心。没有人可以对少爷做什么的。”作为一个刚刚步入人间社会的乌龟精来说，余瑰并不像整日整日地闷在府里，那不是他下凡的目的。
　　看着热闹的市集，余瑰双眼发光，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根本停不下来。
　　少爷目不能视，但可以听到声音，听到余瑰欢呼雀跃的声音，不禁也勾起了唇角。
　　有些人就是闲得荒，你不去招惹他，他却偏要来招惹你。
　　“诶，那个不是文府的少爷吗？”
　　“是啊，真是哈。他不是生病生得脸都坏了吗？还好意思出来见人啊？”
　　“咦，家里人怎么也不管管。要是传染给我家孩子怎么办，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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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瑰站老远都可以听到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叫声，皱了皱眉头，回头去看少爷。
　　少爷的脸看不到，面纱隔住了，看不清神情，却能看见他的手紧紧地扣住轮椅的把手。
　　就在这时候，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少爷的周围，冲他做鬼脸：“哇——！丑八怪出来逛街了，千万不要靠近我，万一我也变丑就把你打飞~咦，好丑好丑！哈哈哈~丑八怪快回家找娘亲，不要出来祸害人~”
　　余瑰听了心里很难受，他可是个很善良的乌龟精。现在，他的手痒得难受，一口气冲到少爷身边，随手拎起一个小孩子，恶狠狠地与他对视：“哪来的小孩子这么没有教养！你的爹娘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没礼貌没教养没规矩！”
　　小孩子不停地挣扎，拼命用脚蹬余瑰。
　　“关你什么事！快点放开我！不然叫我爹爹打你！二胖！翠翠！你们快跑！”
　　其余的小孩子被吓到，立马都跑掉了，只剩下余瑰手上这个。
　　少爷想握住余瑰的手叫他算了，又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无奈的开口道：“余瑰，算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不没有生他的气。”他确实不生气，只是很难看很难过，很压抑，罢了。
　　余瑰扯了扯嘴角，道：“少爷脾气好不生气，我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我决不允许他们这样诋毁我家少爷！”
　　周围的人没有敢上前救孩子的，光是看着余瑰文睿身旁的两个强壮的护卫，就动也不敢动了。一想到这个孩子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被放过，也只能嘘一口气罢了。
　　余瑰将小孩子丢给护卫，在文睿的耳边低声道：“少爷，待会儿那小鬼凑过来的时候你可别忘了笑得开心点，知道吗？”
　　文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余瑰满意地点点头，将小孩子从护卫手里接过，一把掀开文睿的纱帽，将小孩子的脸对准文睿的脸。
　　小屁孩顿时不敢再挣扎，呆呆地看着文睿的脸：“丑……八……怪……”
　　小孩子其实并不知道丑的定义，只是听家里的大人说得多了，就这么认为，所以头一次见到，还是被吓倒了。
　　余瑰恶趣味地笑笑：“少爷。”
　　于是文睿冲着小孩子咧开嘴笑了，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笑有多可怕。
　　小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娘——！娘——！救救我——！有妖怪——！呜哇哇——！”
　　围观众人：“……”
　　护卫：“……”
　　文睿：“……”
　　余瑰：“哈哈哈哈——XD”
　　顿时，文睿就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更难过的。但听到余瑰的笑声，又觉得这其实也没有什么，
　　一时间，文睿的心情很混乱。
　　余瑰大发慈悲将孩子还给在一旁干着急的孩子母亲，道：“管好你家的孩子，别让他出来口没遮拦的。否则的话，只要我家少爷想，他早就死了，你以为只是吓一吓就能了事了？”
　　小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如果没有得到教训，不论说多少都是白说，只有真正吃过了亏，以后才不会这么做。
　　余瑰最后还是暂时玩了个尽兴，在文睿的财力支持下。
　　余瑰推着文睿的轮椅，默默想着今天的东西用了多少工钱。
　　文睿则是想着，若是他的病好了，余瑰还会不会留在文府……
　　不管今后如何，现在就先这么着吧……两人同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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