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时间边缘

　　假使时光能够倒流，给我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不会选择重新坐在高考的考场里，以使自己有一个更好的明天。也不会选择在那个下午不下山，从而不去撞她那一下。我只想回到那一天，那个晚上，微笑着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拥抱，哪怕只有一秒钟。
　　假使六世轮回真的存在，如果爱又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我心甘情愿去化为一株野草，即使耗尽生命，也要蓬满你的坟头。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假使……

　　沈琴，那个被我撞倒在地的人，那个阿旭口中不是别人的人，那个她爹滴叫年级组长的人，居然来我们班了，我感觉我的霉运就要开始了。
　　我恨她，虽然她没有错，但因为她害得我写了整整一本方格作文本的检讨。我恨班主任，虽然她最后并没有找家长，但她居然会让沈琴来我们班，早知道，我就再努力一把，发愤图强，到理科班投身科学，为祖国的明天添砖加瓦，创造更加辉煌、美好的未来去了。我恨学校，虽然学校也是按照规定办事，但是学校竟然，竟然会同意沈琴这个理科禽兽，就是学习冒尖、人品爆发，完了长相还爆炸的人，学校竟然会同意她这个全校理科希望校花放弃理科来学文科，我怎么也想不通，打死我也想不通。我想了整整三天，一个脑袋不够用，第二天我就把手指头加上，一起想，还是想不出来，第三天索性我就把脚趾头也加上了，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上苍可怜我，最后终于让我想通了，得出了唯一的、科学的、合理的解释：校长他妈是疯了！
　　新班级得有新的领导班子，我的霉运就从这里开始了。
　　早上天气很好，老猪非得要跟我讲个笑话，我一乐就把橡皮擦当成花生丢进嘴里吞了下去。还好消化功能强大，跑到厕所解决了。可我就是多蹲了那么一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领导班子就选完了，气得我真相狂揍班主任，这也忒他妈不负责任了，我虽身在厕所，但我却心系班级，我关心同学，热爱集体，团结友善，积极向上，完了怎么就这么不尊重我呢？不给被选举权，你最起码也给我一点选举权啊，我那一票还没投，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不负责任的完事了！
　　我站在走廊里，闷闷不乐，很是郁闷的想这他妈又得花上好几天，手脚并用，劳心费力才能想得通这么高深的、如此困难的问题了。
　　阿旭走了过来，
　　阿旭：“我靠，你去哪儿了？”
　　我：“拉屎！”
　　阿旭：“选班委你都溜，也太潇洒了吧。”
　　我：“现在就是潇洒的代价。”
　　阿旭：“嗨，没事，语文课代表沈琴替你接了。”
　　我：“我要把她截了。”
　　阿旭：“……什么？”
　　我吼道：“我要把她截了！”
　　“嗨！”
　　“嗨你妹夫！”
　　阿旭：“嗨！”
　　我一看，沈琴站我旁边。
　　沈琴：“你好，我是……”
　　我：“不好！”
　　沈琴：“上次的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
　　我：“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感觉你好面熟，越看越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沈琴就很是委屈的走了。
　　我说：“真的好熟悉，连背影都这么似曾相识。”
　　阿旭白了我一眼，去追沈琴了。

　　语文作文考试，老师真有眼光，说我写的文章思维开放、语言犀利、轻松幽默，给了99分，让平日里那些书呆子们只能望我脊椎而不可摸，我开心的不得了，心想谁让你们平日里只争做两弹一星、三好学生、四有新人，不学学老子五人一帮、六人一团、七拼八凑，动辄就是拿上万字的检讨练习文笔。
　　第二天我同桌就换了性，变成了沈琴，我心想有个当年级组长的爹滴就是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完全不用考虑老子感受。
　　我一进去，她就眯着眼睛冲我笑，
　　我说：“滚！”
　　她说：“你干嘛总是这么凶……”
　　我说：“老子就是这么凶！”
　　她说：“我现在可是你的同桌了。”
　　我说：“早上好！”
　　她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早自习铃声响起，沈琴带头朗诵文言文，教室里顿时一片之乎者也。我舒展身心，打完哈切，用脚踢了踢前面的阿旭，阿旭就从桌子底下递过来一袋老北京方便面。
　　我慢条斯理的调拌好调料，就开始在一片之乎者也中享受早餐，看着同学们个个勤奋学习，为祖国的明天发愤图强，我很满意，感觉吃饭的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沈琴用余光瞟了我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门。
　　我说：“你声音小点。”
　　她很得意的朝我噘了噘嘴。
　　我说：“影响我享受早餐的心情。”
　　她读的更加起劲儿了。
　　我说：“只有厕所里的苍蝇才会在别人就餐时打扰人家，做死的想让人家巴不得一巴掌就拍死它。”
　　她没有理我。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要多学习学习小蜜蜂、小蝴蝶的传统优良品质。”
　　她终于停下来不读了，我很满意。
　　她说：“你拍啊！你拍啊！”
　　我说：“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拍你我不就吃亏了！”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万一你要死皮赖脸的赖上我，我不就吃亏了。”
　　她放下书，一把夺过我的老北京，很是自主的吃了起来。
　　说：“对，我就是要赖上你！”
　　我说：“你最好快点还给我，老子生平最痛恨强盗了。”
　　她转身面向我，说：“不给！就你还……”
　　我一把抓了过去，她本能的身体往后一仰，我就不小心拉开了她的衣领口。
　　她尖叫了一声，就双手护住衣领趴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她脸红的跟我的袜子一样。
　　真想不通是那个孙子他妈这么缺德，就算早上宿舍停电，也不能跟老子开这种玩笑啊。
　　我不慌不忙的从她桌子上拿过方便面，
　　说：“活该！”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转头从窗户里往下望了望，整个校园空空的，连只小鸟都看不到。
　　我说：“班主任上来了！”
　　所有人嗖的回归原位，开始拼命读书，我继续吃早餐。
　　我用余光看到她偷偷地笑了。
　　她踢了我一脚，说：“你要对我负责！”
　　我说：“你想象力真丰富，都他妈可以写一部八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了！”
　　她弄好衣领口，坐起来，盯着我骂道：“变态！”
　　我说：“不好意思，”
　　她说：“你还会道歉，真是稀奇了。”
　　我说：“你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正常人都不这么叫我。”
　　她说：“那他们叫你什么？”
　　我说：“胎变！”
　　她就不理我了。

　　期中考试，老猪找我喝酒。
　　我说：“不行，明天就期中考试了！”
　　他说：“没事！”
　　我说：“有事！
　　他说：“真没事！”
　　我说：“真有事！”
　　他说：“是不是兄弟？”
　　我说：“是！”
　　他说：“喝不喝？一句话！”
　　我说：“喝！”
　　于是昏天暗地，烂醉如泥，吐了一晚上，分班后的第一次考试就这样写了一卷子的阿拉伯文和草泥马。
　　第二天晚自习，走读生都不在，班长把成绩表递给我的时候，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看着成绩表上全年级倒数第二的排名，心想这他妈得是有多蠢，居然还有一个垫背的。到隔壁班一打听，原来是老猪。
　　星期一去上课，沈琴从我一走进教室起，眼睛就不离我。
　　我说：“你怎么还不滚？”
　　她说：“我为什么要滚……离开？”
　　我说：“因为我是全年级倒数第二。”
　　她说：“我知道啊。”
　　我说：“知道你还不滚。”
　　她拉我坐下，递过来一袋调拌好了的老北京。
　　我说：“这是什么？”
　　她说：“方便面啊！”
　　我说：“几个意思？”
　　她说：“什么几个意思？”
　　我说：“讽刺还是安慰？”
　　她说：“你说得都是什么啊？”
　　我说：“用你全年级第一的成绩来讽刺我还是安慰我？”
　　她呆呆的看着我，目光停滞了几秒钟。
　　说：“是勉励。”
　　我说：“不需要。”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真诚，压低声音很认真的对我说：“王霈之，如果你能考进年级前十，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我说：“做我女朋友？”
　　她诚恳的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热，嘴上却说：“你别侮辱我好吗？”
　　她的泪水蹭的就窜了出来，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久，好久。
　　好久之后，她擦干泪水，笑了。
　　说：“我知道，你喜欢秀儿，虽然你有女朋友。”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因为我……是个女生。”
　　我说：“女生真可怕！”
　　她说：“如果你考进年级前十，我就把秀儿介绍给你。”
　　我说：“你？”
　　她说：“秀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说：“哦，那考虑一下。”
　　她把老北京递给了我。
　　我说：“谢谢！”
　　她笑了，趴在桌子上，背对着我。
　　我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背英语，就从抽屉里掏出《金瓶梅》，翻到第99回<刘二醉骂王六儿张胜窃听张敬济>，开始啃老北京。
　　时间荏苒，转瞬即逝，不知不觉我们就站在了高考的大门前。我从年级倒数第二，一跃成为正数第二，而且一坐就是两年，没上过，也没下过。而沈琴每次看到自己拿了第一，都会高兴的激动上好半天，最重要的是每次都会拉着我到夜市美美吃上一顿。至于秀儿，那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知道，我也知道。

　　2012年5月9日，晚，模拟考试成绩公布，沈琴第二，我第一，我站在公布栏前不可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上课时，我看得出，她特地打扮了一番，也比以前显得更加开心和激动。
　　我一进去，她就一脸兴奋的问我：“怎么样？”
　　我说：“丑！”
　　她说：“你去死啊，是问你做年级第一的感觉怎么样。”
　　我说：“不如做第二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突然拉我坐下，很认真的对我说：“王霈之，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可以吗？”
　　我心头一热，措手不及道：“什……什么？”
　　她说：“我不贪，我只要你整个生命中的一天就满足了。”
　　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她说：“我知道，每次考试你都是故意让着我，想让我拿第一，让我开心。而我也不愿去说破，因为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如果……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
　　那天我就成了她一天的男朋友，我们中午一起吃饭，下午逃课逛公园、看电影，晚上一起回家，回她家，我送她，玩的很开心。
　　快到她家时，她停下来，
　　说：“霈之，你能抱抱我吗？”
　　我笑的没心没肺，
　　说：“沈秦，你别闹了。”
　　她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我能理解……霈之，你是个好男生。”
　　我说：“我知道，那你快回去吧，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逃课了，得养好精力，明天对付班主任。”
　　她说：“你……能再陪我往前走走吗？”
　　我说：“好吧，走。”
　　送到了家门口，
　　我说：“快进去吧，早点休息。”
　　我转身时，
　　她着急的喊道：“霈之！”
　　我说：“怎么了？”
　　她笑了，说：“谢谢你，做你女朋友好幸福。”
　　我也笑了，她笑着转身跑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我特地买了两包老北京，并亲手调制好，兴冲冲跑进教室时，却发现凳子上空空的，我想应该是昨天太累，睡过头了。
　　早自习铃声响起时，她还没有来，坐在我前面的阿旭也没有来。
　　那一上午，是我平生最难熬的时期之一，人就是贱，在的时候，我不以为然的嫌弃她，巴不得她马上消失，可真的突然不在了，心里却总是空牢牢的觉得不踏实。
　　我看着空空的凳子，
　　说：“习惯的力量真可怕！等你回来了，老子再也不欺负你了。”
　　午休时，阿旭阴沉着脸把我叫醒拉到了走廊里。
　　阿旭：“沈秦她……转学了……”
　　我说：“你说什……什么？”
　　阿旭：“她一个星期前就办好了转学手续……”
　　一个星期前？我忽然想到那不就是这次模拟考试的日子？
　　我说：“我要去找她。”
　　阿旭一把拉住我，
　　说：“她已经走了！”
　　我吼道：“你他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阿旭放开我，失落的靠到墙角，
　　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许久，
　　我问：“她转去哪儿了？”
　　阿旭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愤怒的骂道：“我去你妈的，你干什么吃的！”
　　并给了他一拳。
　　恰好被巡逻值周的同学，阿旭的两个兄弟看到，立马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将我打倒在地，使劲儿地踹。
　　整个楼层早已被我们的动静吵醒了，纷纷跑到走廊里看热闹。
　　老猪被人叫醒后，一把拉住我女朋友，顺手抄起凳子就率先冲了过来，他们班的男生和我们班的男生也都瞬间冲了过来。
　　老猪一凳子放到一个，又一脚就踹翻了另一个，几十双脚瞬间无情的还回到了那两个杂种身上，被打的头破血流。
　　而我和阿旭则像两个无关人士一般，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发呆，早已看不见、也听不到眼前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这是唯一一次，年级组出奇的没有得到消息，亦或者说是得到了消息，却没有插手。
　　那一个月，好多人都主动跟班主任申请要坐到我旁边，但都被我拒绝了，渐渐地上课也没有啥意思了，老师也就是天天在复习那些被嚼的不能再嚼的恶心玩意儿。于是轮到我去找老猪喝酒，两个人跑到后山，一喝就是一个月，喝到了毕业。
　　高考那天，我在考场遇到了那两个杂种，第二天我的后脑勺就让人莫名其妙给了一板砖。
　　昏昏沉沉走出考场，就进了医院，老猪在医院守了我整整一个月才回家。
　　大学，我来了湖南，老猪去了北京。

　　时间匆匆流逝，在这个体会不到四季的地方，竟一晃就是整整一年，转眼到了2013年中旬。
　　5月10日，很平凡的一个日子，却注定成为了我生命中永远无法平凡的日子。
　　一封信，再次勾起了已经被压在记忆最深处、最深处的那张笑脸。
　　寄件人：沈秦
　　收件人：王霈之
　　沈秦在信中祝贺我考上了大学，说自己高考失利了，目前正在复读，一定会努力，让我相信她。还说她已经找到了值得一生相守的男朋友，现在很幸福。最后说，因为自己要好好学习，所以如果我想联系她，就给她写信，不要打电话，不要发短信，也不要发□□，她不想分心。在信的末尾，说她会永远记得做我女朋友的那天，5月10日，记得我给她的幸福和快乐，并且祝福我能够幸福。署名：琴。
　　后来，我陆陆续续给她回了几封信，并把我的号码告诉了她，但她一直没有回复，也没有联系过我。
　　直到一年以后，2014年5月10日，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寄件人：沈秦
　　收件人：王霈之
　　她在信中说很抱歉自己一直没有给我回信，马上就要高考了，很是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至于感情，她男朋友对她一直很好，让我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并让我祝福她能够在高考中考出一个好成绩。署名：琴。
　　我打电话给阿旭，索要沈秦的联系方式，阿旭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忙，有时间聊，挂了电话。
　　我又前前后后写了好几封信，在信里希望她能够在电话上联系我，可一直没有得到回信。
　　暑假回家，我特地去她家，但家里没人。开学前又陆陆续续去了几次，但每次门都是锁着的。
　　打电话问阿旭，他沉默了许久，说她们一家出去旅游了。

　　2015年，回家过年，同学聚会结束后，我和阿旭单独找了个茶馆。
　　回忆起往事，
　　阿旭说：“你还记得那次你撞倒了沈秦吗？”
　　我说：“记得，忘不了。”
　　那天，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我和老猪在后山喝完酒，独自一人下山，满身酒气的走进学校大门，虽然我已经很好的控制了方向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撞倒了一个女孩子。
　　我立刻骂道：“走路没长眼啊！”
　　她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同学跑过来扶起她，说：“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对女孩子又凶又残的？”
　　她说：“不要脸！”
　　我说：“不要脸能吃吗？我现在很饿。”
　　她俩没有理我就走了，我大摇大摆的朝教室走去。
　　自言自语道：“不要脸能吃就好了。”
　　第二天，我就成了年级组狠抓严打的典型。
　　先是30000字的检讨，还是他妈的作文方格纸，接着是全校通报批评，我咬咬牙，心里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就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班主任居然让我叫家长，靠，这是人做的事吗？是人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我很纳闷，不就是撞了一个女孩吗，又不是撞了扫把星，至于吗？
　　阿旭看着我发呆，笑了笑，
　　说：“你知道，后来为啥班主任没有找你家长吗？”
　　我说：“肯定是觉得无聊，忘记了呗！”
　　阿旭：“是沈秦！”
　　我有点震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阿旭：“是沈秦去班主任那儿，说其实不是你撞的她，是她自己急着赶路，不小心撞倒了你的身上，又求班主任不要找你麻烦，班主任才不了了之的。”
　　我心里一热，眼泪就冒了出来，骂道：“操，这死丫头，咋从来没有告诉过老子。”
　　阿旭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眼睛红红的，
　　说：“其实你不知道的还很多，她之所以来我们班，也是因为你。”
　　我说：“阿旭你别闹。”
　　阿旭很是激动地冲我吼道：“老子他妈没有闹！”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痛哭起来，
　　说：“霈哥，你真他妈不是东西，沈秦她……她一直那么喜欢你，你却对她不理不睬的……”
　　我说：“阿旭，你是不是喜欢沈秦？”
　　阿旭哭道：“我是喜欢她，从小就一直喜欢她……我好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对她说……”
　　我说：“阿旭你醉了。”
　　阿旭：“我没醉，我没……醉……了……醉了，醉了……就能……见到沈琴……”
　　我说：“阿旭你真的醉了。”
　　阿旭：“两……年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眼泪就发了狂，往外泄。
　　我说：“阿旭我送你回家。”
　　阿旭嘟囔了几句，便不再出声。
　　替他叫了出租车，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

　　我把泪水彻彻底底泄完，跑到商店买了两包老北京，就独自一人沿着河渠去看沈秦。她父亲将我领到了她的卧室，便回了房间。
　　我矗立了好久，带上笑容，轻轻推开门，看到她静静地在那里，对着我笑，也不说话，就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窗外夕阳正好，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屋子，
　　我说：“走了……也不说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一天的男朋友。”
　　她就那样笑了，也不说话。
　　我说：“不，现在看来，你是真赖上我了，我成了你一辈子的男朋友。”
　　她对我笑，
　　我说：“看，我特地给你买了老北京，其实，其实早在那天早上，我就给你买好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来拿，你可真懒，还得让我给你亲自送过来。做了人家一天女朋友，你就有脾气了，往后谁还敢娶你。”
　　她笑了，没有说话。
　　我把老北京撕开，调拌好，放到了她面前。
　　她旁边摆着两摞信，一摞薄，一摞厚。
　　薄的那摞上写着：
　　寄件人：王霈之
　　收件人：沈秦
　　厚的那摞上写着：
　　收件人：王霈之
　　寄件人：沈秦
　　我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说：“2012年6月22日，我靠，你身上带的是哪个大学的校徽啊，这么洋气。”
　　她笑了，不说话。
　　我说：“别笑了，傻傻的。”
　　陪她看完夕阳，我就走了。
　　她母亲将我送到了门口，笑着对我招了招手，转身走了进去。
　　我看着她的背阴，忽的就想起了那晚的沈琴。
　　“霈之，你能抱抱我吗？”
　　我笑的没心没肺，
　　说：“沈秦，你别闹了。”
　　她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我能理解……霈之，你是个好男生。”
　　我说：“那你快回去吧，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逃课了，得养好精力，明天对付班主任。”
　　她说：“你……能再陪我往前走走吗？”
　　我说：“好吧，走。”
　　送到了家门口，
　　我说：“快进去吧，早点休息。”
　　我转身时，
　　她着急的喊道：“霈之！”
　　我说：“怎么了？”
　　她笑了，说：“谢谢你，做你女朋友好幸福。”
　　我也笑了，她笑着转身跑了进去。
　　她是笑着转身的，我现在才明白，这后面还有一个动作，她是哭着跑进去的。
　　稍微离他们家远一点，我就蹲在河渠边上，哭的好惨好惨，哭累了，不想哭了，就擦干泪水，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霈之，你能抱抱我吗？”
　　假使时光能够倒流，给我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不会去选择重新站在高考的大门前，以使自己有一个更好的明天。也不会选择在那个下午不下山，从而不去撞她那一下。我只想回到2012年5月10日那一天，那个晚上，微笑着张开双臂，对她说“好”，给她一个拥抱，哪怕是只有一秒钟。
　　假使六世轮回真的存在，如果爱又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我心甘情愿去化为一株野草，即使耗尽生命，也要蓬满你的坟头。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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