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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错阳差
女孩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好像不明白薄雪在说什么。薄雪摇摇头,自己也是糊涂了,她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哪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呢。薄雪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到对方的手冰凉,手掌接触的一瞬间,女孩一阵颤栗。薄雪心酸:到底是遭了多少的罪,才叫一个人能这样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她笑着说:“从今儿起,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香菱吧。”原先的那个名字实在是太苦了,不吉利。
女孩点点头,表情恭敬顺从。
薄雪问:“你今年几岁了?”又问:“你父母现在何处,老家是哪里人,有没有兄弟姐妹?”香菱听完,都摇头说:“不记得了。”薄雪黯然,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帮香菱找到家人,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薄雪又接着说:“我这个哥哥呢,从小自私,任性,无法无天惯了的。”香菱的眼泪不期然又落了下来,只听马车外面的薛蟠不满的“哼”一声。
“不过,”薄雪停顿一下,“他人本性不坏,只是有时候对人好的方式不对,吓着你了吧?”隔着厚厚的帘子,薄雪都知道薛蟠的脸上乐开了花。
香菱不说话,只是流泪,这个样子的好,她还真怕自己没有福分消受呢。
“那个冯公子,”薄雪感觉自己握着那只手猛地抽搐了一下,她字斟句酌,“身上的伤大抵是不碍事的,”虽说在曹公的故事中,冯公子被薛蟠打伤以后抬回家三天就不治身亡,但薄雪相信由于她的出现,冯公子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而且,”她艰难地开口,这种话题即使在现代也不大好启齿啊,“虽说冯公子对你一片真心,但据说他酷爱男风,最是讨厌女子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薄雪有些汗颜,这个冯公子有同性恋的嫌疑,但是她的好哥哥薛蟠,好像也是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不出意外,薄雪听到车外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听到这话,香菱抬起头来,怯怯地开口:“冯公子说好三天后来接我进门,虽不是八抬大轿,但绝不会以丫鬟来看待。”说到这里,又流下了眼泪。
薄雪知道她心绪难平,说句公道话,任是谁,半路被人抢走,都不会高兴。薄雪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我做主,如果你想回去跟冯公子,我绝不阻拦。如果你跟我走,在薛家,我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香菱没想到薄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觉得这家的姑娘态度温和,雍容大度,但怎么也没料到事情如此的峰回路转,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只听到薛蟠气急败环声音:“宝钗你胡说什么。”
香菱被吓了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泪光闪闪看着薄雪,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那神态这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薄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个女孩子融化了,再也硬不起来,她一下子理解了哥哥为什么会为这样一个小丫头着迷。薄雪指指外面,摇摇头:“不用管他,你且说你的决定。”
香菱低头思量半晌,终于,咬着嘴唇,坚定地说道:“我跟姑娘回去。”
只听得薛蟠长舒一口气,连带薄雪悬着的那颗心也放到肚子里。虽然她夸下海口,但如果真的把香菱送回去,真想象不出薛蟠会把家里闹成一个什么模样。
薄雪揉揉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得脑仁疼,她忍不住自嘲:这算什么,这是不是叫强抢民女,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看着薄雪疲倦的笑容,香菱垂下眼帘。如果没有姑娘的这番话,其实,今天应该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她自小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被人打怕了的,没有过一天舒坦日子。本来想着冯公子可以把自己救出苦海,没成想反倒连累他也深陷泥潭,差点儿连命都不保。当日,冯公子说回家准备相应事宜,三天后再来娶她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她知道自己是个苦命人,不相信这样的好运会落在自己头上。果不其然,好日子还没有开始,薛蟠就一脚掺和了进来。
看着冯公子被打得奄奄一息,香菱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那口气也被人掏走了,她甚至连哭声都喊不出来,瘫软在地上,只想着哪怕是死,也要陪着冯公子一起。谁知道被这个好心的姑娘救上马车,甚至许诺她可以回去。
香菱在那一刻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会有这样的好事吗?但是看着姑娘温柔的眼睛,她愿意相信她的话。但是香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先不说自己给冯公子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他还要不要自己,单是被薛蟠抢亲的名声,就叫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姑娘说了,以后绝不会叫自己受委屈。她决心赌一赌,在人生的岔路口,是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走向一条未知的路,香菱愿意跟着姑娘试一试。
即使是弱女子香菱,在她的一生中,也有一次是如此的勇敢。
一座精巧的亭子,门栏窗户,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颜色雕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色大理石铺地,凿成牡丹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晶莹地面,随势砌去,富丽堂皇,不落俗套。薄雪很喜欢这地方的精致,且没有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色彩,很符合正主薛宝钗的审美。薄雪一手支着头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拿着卷诗词,其实什么内容也没看进去,自己不自觉陷入沉思。
突然,手里的书被抢走,一个欢快的声音喊道:“看什么呢?自己的哥哥来了,都不知道?”
薄雪吓了一跳,从石凳上跳起,见薛蟠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薛蟠捉弄她成功,正在开心,可见到她脸带愁苦,又有几分惊怕,本来的欢喜表情僵在脸上,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薄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顺便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抬起头已是一脸淡然。
好不容易看到薛蟠好像缓过劲来了,就问:“哥哥怎么在这里?”薛蟠回答:“我本想去找香菱,”说道这里,薛蟠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老远看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就走了过来,你干什么呢。”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薄雪的脸色,粗声粗气地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敢惹我的宝贝妹妹?”薄雪淡淡一笑:“我可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除了你,还有谁能给我气受?”
薛蟠用卷着的书拍了拍旁边的石凳,想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雪看着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蓝得叫人目眩神迷,她缓缓开口:“你要好好对待香菱,她原先吃了很多苦,我答应过她,就要说话算话。”
薛蟠点头:“这是自然。”
薛蟠探出头去,学着薄雪的样子张望了一会儿,又缩回来,纳闷地问她:“你在看什么?”
薄雪一愣,笑着说道:“看着什么不告诉你。”说完继续自己文艺女青年的标准姿势。薛蟠愤愤地瞅了她一眼,不理她,可过了会儿究竟没有忍住,又抬起头来:“到底有什么好看呢?难道天上还能飞过一只海东青?”薄雪目视前方,不说话。薛蟠觉得无趣,推了推她,薄雪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薛蟠跳脚:“问问你看到什么罢了,还要我答应一件事情,在咱们薛家,谁不知道当家的是你,我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薄雪啐他一口:“幸亏我不在意,若叫那有心的听了,还以为我大权独断,硬生生把薛大爷变成傀儡呢。”
薛蟠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辩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薄雪转过脸:“我觉得没有意思。”
薛蟠毕竟头脑简单,有点儿不甘心,不过从小到大,不管哪一方面他都是妹妹的手下败将,所以也不在乎多这一桩。终于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薄雪看着自己的哥哥,正了脸色问道:“为什么是香菱呢,为了她不惜闹出人命?”薛蟠少见的低头,好似经过了激烈的内心交战,终于咧开嘴,傻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一看到她,心里便欢喜。”
薄雪看着他手足无措的笑容,别人眼中的“呆霸王”薛蟠,内心原来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外人只道薛蟠四肢发达,大脑简单,做事从来不过脑子,全凭意气而为,岂不知,他只是不会表达他细腻的感情,而只好用粗糙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如果有一个机会,他不吝啬可以表现自己的柔情。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薛蟠对于自己的妹妹,从来是有求必应。
“永远对香菱好,不要辜负她,能做到吗?”薄雪知道薛蟠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个新鲜劲,说不定就把香菱抛到九霄云外。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薛蟠的理解范围,或者说,这个世界中的男人,压根就没有“忠贞”这个概念。薛蟠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显然他在认真思考,思考他能做到的几率有多少?薄雪盯着他的脸,觉得眼前的哥哥好像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薛蟠,薄雪不禁有些担心起香菱的未来,男人的感情,到底是不可靠,别说薛蟠压根都不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的话,即使薛蟠会说,谁又敢相信呢。还是现代的那句话总结的到位: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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