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末若卿

作者:孟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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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隔花深梦旧游


      几日过后,经过悉心照料,赫连的伤已愈合大半,我低眸看着金梅粉已然见底轻叹口气。
      “霍叔会将酬劳给你。”他从床上起身,穿上一件乌色锦绫罩衫,衣带飘飘,更显俊朗。
      我蓦地心生念头,望着他背影,咬过唇瓣后张口相求:“我有件事想求你....”他闻声转过头来,轻扬嘴角笑问我何事。
      “我想学武,现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能否.....”
      话还未能说完反被他单一好字截在半空,又怔怔开口:“那.....酬劳我可以再转还给你,权当是交了学武费用?”
      “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习武这等琐事就当是我报你恩情,其余便免了。”他走近我,伸出两手拍上肩头,一阵酸痛,“你可得好好学!”
      看他一脸轻笑,便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他双手,背着药箱出了将军府。
      继日,蝉鸣日燥,我已早早起来换上行头,笑容满面,急匆匆跨出房门。
      “云姐姐,这么早是要去哪啊?”我看着她,一把将嘴拍紧,再看向长兄房门,还好没事。“你还能再大声些吗?本不知道却都让你说出来了!我一双眼神飘过,怒瞪着她,看她平稳后方才撒手。
      “我去找将军学武,这事先不要告诉哥哥。他若问起来,就说我昨儿夜里吃得多,起床出去逛逛,顺便再去为将军换副新药。”叶谨恍然大悟般点头,示意我快些走。点头后便朝前堂跑去,背起药箱,打开大门迈出步去,直奔将军府。
      “这么早?”我看他坐在廊上悠闲观鱼,手握一扁叶,满脸自在。
      “不是练武之事讲究晨朝夜兴之说吗?”耳旁听他轻哼一气,从这廊椅上下来,让我跟着他。“习武是有这说法,可若没有好耐力,起得再早也是徒劳。”
      随他走过几处拐角,觉着这路格外熟悉,是去他母亲那桃园。嗅着满园迷香,赫连转身坐在亭里石凳上,我蹲下身来为他换好新药,便见亭中柱上挂着一张弓与一筒利箭。
      “叫你使弓箭练练臂力,但怕你会吃不消。若是不想,你可以先不学。”我望着那张弓虽有些气势凌人,却又不肯服软只是摇头。毫不客气伸手取它下来,拿在手上,搭上支箭,指向桃花林中一处箭靶,尽力将双臂张开。还没能将弓上利箭射出,两手已开始颤抖,再对不上准头。
      “胳膊发力乃蛮劲,应用肩头抻住方能把握准头。”他一通轻笑,又将手搭上我肩头轻拍两下,扳过肩膀,示意用此处施力 。他握上我两手,缓缓拉开弓弩,抓住时机松开,箭头便稳稳落在红处。
      我急忙松开弓弦,甩了两下,看四指根部被勒出痕迹,揉搓着倒吸一口冷气。
      “我非要射中一支不成!”
      又搭上箭,学着他教过的那般,对准远处箭靶。
      咻——
      箭立刻以无人能及之速奔射而出,却终似荒年老者掉落于地,箭身颤抖,像在无病呻吟。
      我直气地跺脚,又急忙转过身去从箭筒中拔出一支箭,却被身后那人夺了去。“射箭,拉弓应快,力度应大,肩肘应稳,方向应准。如此.....”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张镏金弓上一支利箭便作脱缰野马一跃而出,稳稳射向靶心,深入其中。
      “才可射中。”他转过身来,静观我好一阵瞠目结舌,递出手中弓箭,“试试?”
      我在心中牢牢记下他口中所说,搭着箭便试将起来。将弓开个半圆,弦上长箭顷刻便被射出,偏仍落在地上,丝毫不如人愿。
      他看在眼底,不由扑哧一声笑她,“不如歇歇,跟你讲讲当初我是如何学射箭的?”
      我连连点头,将弓放在桌上,听他且笑且说。
      看他说起往事,反想起老将军来。若他看赫连一改往日放荡不羁,如今已是战果硕硕,要该如何自豪。“来,我教你。”
      良久,他才讲完旧事,起身递上一支新箭,反倒将我揽进怀中。只觉着后背紧贴他胸膛,感到阵阵热气,脸已变得滚烫,好一阵羞涩。
      他大掌附着在我手上,将弓弦狠狠向后拉扯,一只手稳托住弓身,向远处瞄准。箭虽射在靶上,却偏离红心。“你不专心。”赫连洵一脸淡然,目光中参杂一丝轻屑,在石凳上坐下,静静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抬眸看我。
      “不学了,先稍作休息,胳膊有些抻得疼了。”我才方揉搓起肩头,反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拽扯着便起身向园外走,“我只说歇歇,怎么要走?”
      “是我不想再教了。”
      他一句话堵得我说不出只言片语,只知张着口,在心中嘀咕。赫连不会是知晓自己方才那样看他,觉得她不专心习武,反而心有旁骛,想要打破承诺?
      想到此处,虽是万般紧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他拉扯,跟着他步子走下去。
      片刻后才知晓,他带我是去他那坐北朝南的屋子,金灿灿一片华然。香炉上一丝白烟已断了弦,却仍能嗅到香气,心情好了不少。
      “被你折磨一早,现已近晌午,总得为我擦拭完身子再换上药吧。”他下巴微抬指向架上铜盆,示意我去打盆水来。
      刚想要张口拒绝却想起方才种种,只好顺从着去门外亭内为他打起水来,倒进盆中,端回房内。
      从架上扯下一块洁净手巾泡入盆中,他解下衣带,褪去层层衣衫,露出上身。我从盆里抽出手,敷在脸上,轻吐一口气逐渐平静。“好好擦拭,眼下我可是你师父。”他倒一脸悠闲自在,语中尽是戏谑之意。
      “徒弟手拙,还是去换名丫鬟来才能服侍得好。”话音方落,便被一把抓住手腕,他一转嬉闹,满脸平静,缓缓启唇,“还是你来吧。” 
      满眼看他执拗身影,眼前突就划过他在桃园中拥自己入怀,可那眼神不该如此。
      究竟是什么让他待我如此?
      我静默着为他擦拭身上热气,换好药物,他兀自穿上衣衫,“我先回医馆,到了时辰我就来。”
      “天气燥热,凉快些再来吧。”他一双眸看来,我点头,提起药箱跨出门外。
      赶回芝苓堂时,药堂中人已去了许多,伙计们都各自去厢房里歇着。我在柜上放下药箱,推开门叶走回自己房内,和衣躺下,抬眼静望房梁。
      赫连洵身上那炉烟味道仍停在身上久久弥漫,思绪被它带远,却迟迟不肯归来。
      那日赫连抱上自己,温润气息直今仍能熏红我双颊。只那精神却全部集中于他曾闲暇时问过的一句,为何习武?
      眼前霎时划过莫尧双眸,想起八岁那年。他助我骑马,教她使用匕首。或许求他学武,只是因当时承诺未能被全数实现吧。
      良久,才回过神来,起身去找长兄。
      “一大早就去了将军府?难得如此勤快!”正想着,那人便已跨进门槛,在一旁坐塌上安身。“趁着天气凉爽,就早早去了,下午凉快些时再去一趟。”兄长听罢点头,拿起一瓷杯把玩手中,“听霍叔来送银两时说,你拜了赫连为师,要随他习武?”
      听闻事已败露,我心中难免七上八下,赔着笑脸默默在桌旁坐下,提起玉壶为他斟满茶杯,“啊?这···我本是想回来就去找你解释,没不曾想,哥哥倒先来问我了。”
      “为何要学武?”
      一句疑问铿锵有力,蓦地,我偏就说不出话来,一副笑容僵在脸上。
      我该如何同他解释?是说我仍不能释怀六年前那人与事?还是说我难以违背自己承诺?
      我清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被另一句截住:“你若真心想学我便随你,若只为曾经那段过往。小珏,事难随人愿。”
      这五字勾走心中所想,恍然觉着独留下自己这一具空壳。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不再多说,即使说了也无济于补,只故作缄默,伸手抚上我脖颈。
      望着身前兄长一脸担忧,然心底却像被硬生生揪过一般火烧火燎。
      我只手攥着那玉,如今不似他秦莫尧,反倒温润一片。兄长走后,我也丢了心思不再休息。坐在院中,望着桃花纷飞却想起将军府中那片桃园。
      赫连原本十分忌讳我去,却在桃花园中见到自己之后又不吐一字,反抬手拥我入怀。他看我那眼神中却总掺杂着些许不凡,又偏对自己多加照拂。
      这赫连洵究竟是为何?
      “云姐姐!”叶谨在我面前住脚,轻声唤道,“宣平侯找你,就在堂外。”
      赫连洵?怎会是他?
      满腹疑问促使我快步走出院子,推开相隔前后两堂的门叶。赫连洵满身傲骨,立在眼前。
      “云珏。”他走上前来,我启唇轻声回问一句何事。
      “听云爷讲那金梅药粉是由塞北药草所制,”他低眸看来,“近日,朝中并无要事,我也正想去那关外赏游,不如一起前去,可好?”
      眼前男子眉宇间不失坚定,这反倒让我满心怀疑更加深几分。他这般,意下是帮我再制取金梅药粉,还是邀我同他赏玩大漠?
      被他那双眸一瞧,我也被乱了心智,先前的清晰思路早被抛向九天之外,“可这药草要在戈壁沙漠中方能寻到,你的伤才刚愈合,恐怕不便宜。”
      赫连洵苍然一笑,明眸映着我脸颊,“我的伤有你医治,何况大漠我也很久没去,想前去逛逛。”
      “明日一早便派车队来接你,晚上尽早休息。”还不等我说话,忽而肩头一沉,眼前男子已然离去。
      我一个冷眸看向长兄,启唇便问:“谁让你告诉他的?”
      他走上前来,看我满肚猜疑,“我与他不过寥寥几眼他为何带我出去?为何对我不似旁人?”长兄被自家小妹问得答不上口,只静默看我。
      “小珏,你与赫连将军之间我不好作答。他纵使待你不似旁人,那你又为何不借此机会坦然以对,也当是为自己放松?”
      霎时间我竟只得愣在原地,轻笑着走向后堂。手又适时地触碰到腰间那块麒麟,我紧紧攥着,任由指甲嵌入肉中却毫无知觉。
      坐在榻上,一把将玉牌扯下,痴痴望着,触摸着它清晰纹路,似就在抚摸着他细腻脸颊。
      他曾告诉我要记着他眼眸,要记着他声音,要记着他身形,要记着他名字。
      可如今,我依旧记得他种种一切,那人却始终也找不回来。
      手中锦玉似要化作一片渗入掌心,望着它却出了神。我将这玉保存良好,完整无缺,我那支紫檀木簪你可曾好好爱惜,似你曾爱惜我那般?
      窗前微风吹起片片桃花纷飞,吹来黑夜与那满天星辰,缓缓合眼入睡。
      “ 云姐姐,将军的车队来了,你可收拾好了?收拾好了便快些出来吧。”天已大晴,我听着门外谨儿,望着镜中那女子舒叹一声。
      若是机缘巧合,倒不如放肆享受一回。
      “云爷说要你好好放松,赫连将军会照顾好你。”叶谨看着眼前霍叔,莞尔一笑拂礼,再多叮咛一番便转身回了药堂。我抬脚走上马车,坐进轿厢。
      “云姑娘,少爷在城门口等您,我们现下便赶去。”霍叔坐在车板上,扬起短鞭,驾着马车,带着四五名乘马家丁向城门口赶去。
      一路上,时不时掀起方帘看着车旁行人来来去去。马车走走停停,顿时觉着坐在狭长厢中十分压抑。
      “少爷,云姑娘到了。”我睁眼听着帘外霍叔对赫连交代,他骑一匹高头大马,看我掀起帘子从车内探出头来,笑道:“骑马?”
      我惊喜般连连点头,急忙从马车内钻出身去,轻身跃上他牵着的另一匹雪白马儿,并着玄色骏马向城门外飞驰而去。
      “果真还是骑马的感觉最好,坐在马车里可是憋闷坏了!”我扬起短鞭,合眸迎上长空,赫连洵驾马驰骋在身后,便回首冲他莞尔一笑。
      “想不到,你也能骑地如此娴熟!”我轻哼一声,看他赫连少有一脸惊奇自然喜不自胜,扬起短鞭,径自向前跑去。
      “云珏!”
      听赫连在身后唤我姓名,转头望去。
      赫连欣长身姿坐于马上,衣带飘飘,划出一条玄黑弧线,倒更显潇洒。
      眼前却陡然滑过另一熟悉面庞,他也曾这般在我身后追赶,叮嘱自己注意安全。思绪飞散让自己慌了神,缰绳从手中挣脱,在空中飞扬。我被颠簸马背甩了出去,就在自己正要接受大地面见时,却落入一个莫名怀抱。
      后知后觉睁开眼,满目尽是赫连洵万般严肃。他死死搂着我,一刻也不肯放松,力道隔着衣衫直穿肌肤,“想什么呢?怎么不当心?伤着哪了没有?”
      我挑眉轻咳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将我稳稳放在地上,“没事,刚被甩出来就被你抱在怀里,怎么可能会伤到哪里。”我笑着伸手捋捋发丝,低头看着脚下尘土。
      “没伤着就好。”
      “少爷!”霍叔同家丁从后面赶来,看着我二人立在地上,急着询问起来,被赫连洵一句没事草草回复。再回头望我,又看着身后马儿暗自不安。
      “你还是坐在马车里安全些,上去吧!”他看我一眼,又指着身旁马车,让我上去坐着,“我不想呆在里面,太闷,太烦。”
      他听后毫不客气将我拉向马车,缓缓张口:“听闻大漠集市辰时有场卖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一听卖会急忙抽出手来踏上马凳,一骨碌钻进马车。毕竟卖会只一年才有一次,各色宝贝云集现身,又有西域舞女沙漠剑客,繁盛程度毫不亚于朝歌集会。赫连倒难得见我这般顺从,薄唇微扬,一跃上马,领着几人继续赶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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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门隔花深梦旧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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