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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选
等了大半日的功夫方才轮到宛凝和幼萱入殿面圣,一行六人由太监公公领着前往钦安殿。林宛凝深知这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宫廷礼仪繁多,行错一步就会招来杀身灭门之祸。何况此刻面圣,只得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抓住了把柄。
宛凝跟在队伍最末。众人穿过御花园,她低着头,仍忍不住往左右瞧了一瞧。其鲜花品种之繁多,品貌之娇美,自非别处可比。又行了半晌,忽见一座偌大的殿阁,正门前列站着两排太监,皆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似石化了。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钦安殿”三个大字。宛凝想道:“这便是殿选之处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宛凝瞧见幼萱和其他秀女开始整衣肃容,不由得也整了整自己的服饰。殿前失仪可是大罪,纵使宛凝无心参选也丝毫不敢怠慢。宛凝和幼萱与其他四位秀女走进大殿,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
宛凝无心观赏其他秀女,只悄悄打量着殿中的一切。殿堂宝座之上的便是英宗皇帝与嘉仁皇后了。宛凝尝听得父亲说,这英宗皇帝原是先帝的五皇子,乃先帝淑妃所出。皇帝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他神情样貌。坐在一侧的嘉仁皇后头戴龙凤翠珠冠,身着百鸟朝凤的礼服,雍容华贵,器宇不凡。
“一等爵姜广之外孙女唐幼萱,年十三。”幼萱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行礼,道:“臣女唐幼萱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颇有兴趣的问道:“噢?姜国公的外孙女,家父是?”
幼萱不敢多话,简单答道:“家父只是小小商贾,唐承佑,不敢污了皇上的耳。”
皇上微微一动,旁人难以察觉,道:“你可有一表姐林氏?”
幼萱闻言有些不解,却不敢面露疑色,恭敬的答道:“林宛凝正是臣女的表姐,如今正在殿上。”
皇帝兴致更浓了些,倒让一旁的宛凝不免心惊。司礼太监察言观色,随即喊道:“秘书丞林天翰之女林宛凝,年十五。”宛凝不敢有所迟疑,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林宛凝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若有所思,久久不语。整个钦安殿也都陷入了沉默,宛凝大气也不敢喘,幼萱更是不知所措。良久,皇帝才说道:“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是个好名字。”宛凝偷偷抬头,却瞥见皇后面露愠色,心中凛然,暗叫不好,不敢出声。
谁知皇帝拿起一块玉,司礼太监接过玉,交至宛凝面前。宛凝心中万般不愿,却丝毫不敢迟疑,只得接过玉,退到一旁。
幼萱仍站在大殿之上,颔首不语。皇后仔细瞧着幼萱,见她衣裳上的牡丹图样,愈发恼怒了。她心想:“牡丹乃花中之王,这丫头年纪轻轻就敢如此放肆,真入了宫那还了得。”皇后见皇帝犹豫不决,于是私自拿了一枝花放入皇帝手中。皇帝也未反驳。司礼太监会意,向幼萱赐花。
幼萱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归列。宛凝心中一阵忐忑,一则不知幼萱会不会伤心难过,二则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中选。一时间心中迷乱,无心再去理会别的。
等这班秀女见驾完毕,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随班鱼贯而出。
才出钦安殿,宛凝拉住幼萱的双手,关切的瞧着她,问道:“表妹,你没事吧?”谁想幼萱并无半点伤心之色,反倒拉着宛凝向外走去,她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我才不愿做什么妃子呢,今日不过是遂了父亲的心愿罢了。倒是表姐,这后宫凶险,看今日赵氏那帮人就知了,你今后可要万事小心。”
宛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表妹怎又胡言了,咱们还是快快回家去罢。”两人未行两步,有年长的宫人前来引她们出宫。宫女脸上堆满了笑容,向宛凝欠了欠身子,道:“恭喜小主得选宫嫔之喜。”宛凝矜持一笑,不作言语。幼萱却拿出银子赏她,朝宛凝笑着,正欲说些什么,宛凝却牵着她的手跟随宫人向顺贞门走去。
姜府的马车早已在顺贞门外等候多时。宛凝的贴身婢女芙蕖与幼萱的丫鬟疏桐远远瞧见她们过来,赶紧上前迎接。两个婢女扶着各自家的小姐上了马车。车下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垂手侍立,恭谨地说:“恭送小主。”
宛凝在车上坐稳,方才对幼萱柔声说道:“在宫中不便言语,刚刚多谢了表妹。”幼萱拿过疏桐手上的团扇,猛地扇起来:“走了大半天可热死我了。你我自家姐妹,说这些话做甚么。我说你呀,怎跟姨夫一个性子。说起诗文来,冰雪聪明,头头是道,怎到了使银子的时刻便如三岁小孩儿一般了。母亲说你玲珑剔透,我到说你真真是读书读傻了。”
宛凝顿现窘迫之态,打趣道:“表妹这般能耐,不如随我入宫去?将来也能混个五品尚宫,也不枉姨夫栽培。”
幼萱较真起来,说:“你可别害我,我才不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呢。要是万般不幸被皇上选为妃子,那可如何是好。每每见着母亲为家中的几房姨娘劳神伤心,我已是觉得万分艰难了。要我说,我今后就要像你母亲那样。你瞧姨夫多疼你母亲,我未来的夫婿必然也只疼我宠我一个。”
宛凝心中恸然,不由地想起儿时和幼萱一起玩耍的情景。幼萱的父母生意繁忙,没有精力照顾她。宛凝的母亲担心幼萱被府中其他姨娘欺负,便经常将她接来林府暂住。随着两姐妹年纪渐长,来往得不似从前亲密,但儿时的感情却是无法忘记的。宛凝的性子宜静,幼萱则全然相反。她性格倔强,任性贪玩。宛凝不免替表妹忧心,想到:“依着幼萱的性子入宫也并非好事,但愿她今后能许个好人家,真心实意的宠她一世才好。”
见宛凝久久不语,幼萱方觉自己说错了,赶紧说:“表姐,你可别灰心。”她学作唐夫人的模样,道,“我母亲尝说,凝儿绝非池中之物,成龙成凤那是迟早的事。”宛凝禁不住幼萱这般逗趣,盈盈笑起来。幼萱这才安心,继续说:“表姐这般机灵,就是宫中有母夜叉也奈何不了你。我说那皇上见了你,必然心中也只你一个。若那皇上不懂得怜香惜玉,表姐也不必对他上心。”
宛凝心下暗忖:“若真有幼萱说得这般容易便好了。”她怕幼萱多心,笑着说:“承你吉言,若表姐有出头之日,必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宛凝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紫禁城上空如泼了五彩的油墨,幻紫流金,气势恢宏。紫禁城就这样笼罩在落日余晖之下,流光溢彩的红墙绿瓦有种说不出的慑人气魄,叫宛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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