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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徐晚怕是,还舍不得那个人吧。
看到他没有跟出来,我不意外。
“哥,你没事吧。”我把小萝莉拉出了病房,朝着手术室那边走去。小萝莉上前拉住了我的衣角,然后担忧地看着我。
急诊这边人真多啊。
我可能是向前走得急了些,整个眼前的视线乱七八糟,被妹妹一拉,一顿住,有些恍惚。
微微发冷,我缩了缩脖子,右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能有什么事情。”
“嗯…”小萝莉牵住我的手,小手有点冷冰冰的,我把自己发烫的手包住她的小手,“咱们走吧。”
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等得很着急,我皱了皱眉,一些冷汗浸渍了发痛的额头,就像被盐水浇过了一样,很令人烦躁。
啊。
他在那边。
“器材拿去消毒,看着那个实习生,别让他把液袋放错地方。”
男人没有看我们一眼,白色的褂子衬得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也成了白色。
残酷的白色。
我想出声说些什么,小萝莉拉了拉我的衣角,大概她也看出来了,父亲,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垂下头,喉咙滚动着一些难堪,跟着父亲的脚步朝着他的办公室挪着步子走过去。
哐当。
门关上的声音。
“去哪儿了。”
父亲的声音很平淡,甚至没有什么情感附注在那双眸子里,只是发冷,冷到我宁愿看他桌子上摆放的人类眼球标本,宁愿看那福尔马林泡着的晶状体,也不愿意长时间对着那双眸子。
“跟同学聊了聊事情。”我微眯着眼睛,语气同样平淡。“小羽这小家伙还没有吃饭啊。先回家吃饭吧。啊。爸爸。”
“嗯。”他点了点头。白色的面颊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先回家。”
司机先生不开心,因为老板不开心,我很开心,小羽小不点也很开心。
小羽小不点手里握着那张有着手机号的纸张,开心的表情让我很无语。
我很开心,因为他们果然忘了我的德行,忘了有些事情,这样幸运的被遗忘的我。
事情也许都会淡的,我想着那天也许会有阳光照进来,也许。
车上有街灯的影子,落在人的脸上,闪烁,而迷离。
怀里的小羽睡着了,甜甜的小脸蛋,带着浅浅的酒窝,小丫头睡着以后一点也看不出小恶魔的性格啊。
只是我看到他转过了头,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些冷漠,在那些看向我的目光里,冷漠更重。
“爸。”
我颤了颤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地说了声。
可惜事情总像一颗被糖纸包裹的毒药,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会有人拨开。
“以后别去接小羽。”
他的眉头微皱,神情冷淡而带着诡异的命令意味。很是直接的,撕开了我的伤疤,平静地叙述着。
“我、我不会的……我不会。”
自己的脸色……应该是麻木吧,血液仿佛都有种被冻住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妈妈让你去接小羽,你应该跟我先说。”
更加没有起伏的字眼像虫子一般钻进耳膜。
嗡地一声,有些剧烈的疼痛开始肆虐我的脑海,我颤了颤声,他是在试探吗。
“嗯。”
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眼前仿若漆黑一片。
shit。
也许他从不在意自己会被刺激的更极端,这只是他命令的态度,所谓的习惯。如果维持这个习惯,如果自己能忍受这个平衡,自然家庭和睦,一切都能过去。
“下次,先跟我说。”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定,皱了皱眉,落下一句话,转过了头。
我轻轻地将发痛的头靠在玻璃上,冰凉地镇着我的神经。
我需要理智。
这个男人……真的是我的父亲啊。
……
“过来吃饭啦,姐姐。”
安羽小朋友呼喊我,她可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叫我哥哥。
我摆了摆手,看着橙色暖灯下桌子上那些丰盛的晚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吃过了。”
麻木地回到屋子里。
摸着自己的胃,有些痛得发蒙。
我今天本来还要输液的,急性肠胃炎了,吃不了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妈妈……你果然也忘了啊……
不想再吐了,对自己过不去。
我想我也是学聪明了,要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是听话去吃饭,然后自虐一样地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病着。
傻b一样。
果然,回到家里后,我只是需要面对一个锁住自己的房间,在一个不会伤害妹妹,不会伤害他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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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铭,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清冷地男声带着质问,带着胁迫,就这样闯进了安铭虚弱的时候。
也许她真的有一个极好的皮囊,所以上天也收走了她很多。
人,总是公平的,有人幸福,就有人在受折磨,所以有很多人本身以为自己在受折磨,实际却比很多人幸福得多,也有些人,明明受到的折磨很多,却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很幸福。
安铭就是这样。
一个人从三楼的窗户上,跳到空调上,然后很傻b地摔到了地上,腿大概是扭到了,失血很多加上一震,直接疼得昏了过去。
却觉得自己很幸福。
——————
不想在那个家里呆了。虽然妈妈还是蛮疼爱她的,但是她毕竟是有那个病的不是。父亲不让我接触也情有可原。
浑浑噩噩……
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还是什么,我做了一个好梦,没有去想任何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只感觉所有的疼痛都随着意识而流失着,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有一种完整的感觉。
幸福。
好幸福。
可是终究要醒的。
四周的草坪有些扎着自己的皮肤,我发觉自己的手腕已经不再流血了,有些事情哪里那么容易,很多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一边被恶魔指使着,一边唾弃妥协的自己。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脚踝那里痛得不行,一点劲儿也没有,胃那里也发痛,头上还有凝固的血痂,啊……
还有……呵呵……这里,鲜血沿着刀疤固执地凝成了一条弯弯曲曲像昆虫爬行的线,在蠕动着。
大概,如果被人看到,会受惊吓的吧。
不过,凌晨5点,小区里压根没什么人。
打开了还剩百分之几的手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没有显示出名字。
妈的谁啊。
我很无赖地打了回去,断了自己手机那一点点可怜的电量。
这样,也有了不理会那些人的理由了。
是谁说过,我要用有限的时光,来证明生命是无穷无尽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点明白了。
父母不会理会自己的,自己流的血也全都放进了洗手间,没有什么人会在意。
那就好。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
“安铭,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现实吗?
清冷的声音撞进自己世界,我垂下的头仿若重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自己最丑恶的一面露在了外面。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僵硬地抬起头,空白而茫然的目光撞进他震惊的眼神。
这是现实。
我迅速醒了过来,僵硬地躲开他的质问。
“你、你。你。”
我打着冷战,视线崩坏地仿佛打了结,攒成了冰疙瘩。冷,想要驱逐这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滚开吧。”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白修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惨白而狼狈的模样,狭长的星眸中闪烁着怒火,有几分窒息的难受沿着他的目光烧灼了起来。
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他以往最不屑的,其实就是安铭这种轻生的人!
眯起眼,他死死地盯着他手腕上的红色粗线,那是一道深深的口子!
“解释什么。”
微微握紧的五指,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疼痛。
我的嘴角像是抽搐一般,不愿意对上他的眼睛。
“解释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白修的目光亮的吓人。
我大概骨子里一直都有那种疯狂而又倔狠的基因,面对他的目光,我确实笑了出来。
坐在长椅上的我,袖子被染红了一片,浅色羽绒服有几道乌七八糟的划痕,还沾着草屑。
这种样子。
不明摆着的么。
“白修,这关你什么事。”
白修原本就有些冷酷的面颊更冷了几度。
“我想你知道。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我并不介意你的死活,但是有人介意。”
“是……雪柔?我不相信她会让你来找我。”
白修脸色一僵,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平静地往前迈了几步,站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我。“是你打电话,我就来了。不过,是你妹妹提供的地址,她有些担心你。”雪柔的确跟他提过,要让自己看一眼安铭,她还是好像放不下什么。
所以他来了,除了一时起意,更重要的是,他很好奇。
好奇能让自己妹妹如此迷恋的人,除了那副皮囊,到底有哪里好。
“我打错了。。。”
我额头的青筋在抽搐,妈的自己真是抽风。那个电话只是下意识自己随便做的。
有些发愁,整个人处于难受的低气压状态,感觉总有些什么卡在喉咙。
“有火么。”
我指尖握了握,掏出了口袋里的仅存的半盒烟,想抓住印象中那点温暖。
“你看来是的嫌命长。”
白修冷哼,几乎是打开了我的手,半盒烟零零散散地泼在了地上。
妈……蛋!!
“你他妈……”
我气得腾地站了起来。
“你小子说话干净点。”
白修冰冷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出现恼怒的神情,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那一瞬间少年的脸色变得惨白,如同被卡住呼吸了定格在那里,仿佛疼得忘记了先前的愤怒。
白修眉头皱的更紧,叹息一声,扶住了他,“你的腿伤了。”
我他妈忘了自己骨头已经错位了。大爷的!我感觉疼痛打得世界都在旋转,脑海里空荡荡地,直到眼前清晰,直到发觉自己被他夹在了肩膀下,近乎。
怀里。
草。
“你的腿已经伤了,还想要干什么?”
白修看着他回过神惊讶的眼神,冷漠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嘲讽。
是啊。是在说我必须让你帮忙么?我滚你个……
我清清楚楚地在那目光中看到那些自己鄙夷的情绪,心情突然尖锐地极其难以忍受。
怜悯?可怜?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我他妈自虐关你什么事,高高在上很有意思是不是,是不是我不是正常人你就想发挥你那圣母心可怜可怜我是不是?你丫凭什么…收起你那副可怜我的表情!”
我怒吼了出来,一直盘着的一口气几乎快用完。
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像是对待敌人一般瞪着他,用力甩开他的手。
站不稳……
就算摔了,就算死了,我也不要在那种目光下活着。
“好。……好。”白修眼镜下狭长的眼睛眯成缝,连说了两个好,也是气得不轻,“你自生自灭。我不用管。”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是转身就走。
这个少年身上的刺太尖了……可是他不知道,那些刺,一般都是安铭对着自己的,只是他赶巧了。
有些事情,说不清是对是错,少年与安铭没有过往,如何能知道他对自我的厌恶程度有多深,如何能知道自己那些目光,对他来说,就是耻辱,他习惯了的耻辱存在。
我轻轻地笑了笑,看着这个本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少年走得分外干净利索。
“这才对嘛。”
白修想他忘不了那些笑声,想他身后那个少年的讽刺,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死了才好。
这种人,阴暗的血腥气太重。
那抹笑容,苍白到绝望,隐隐地,有一种魔力,想让自己守护的魔力。
所以他想,就算再好奇,他也不会再想见到这个少年。
因为毒品,是要隔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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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自己的腿,狠狠地,将骨头掰直。
痛到快昏过去。
左手的手筋发麻。
是自己下刀太狠么。
也许吧。
叫了个车,手机和衣服兜里的钱也许够自己活下来的了。
擦,真的没电了。
自己好像又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啊。
想到白修被自己生生气走的样子,我坐在后座,心里甚至有些发烫。不是不明白那个人的意图,只是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分辨,也许自己过分防卫了吧。
又是连累了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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