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

　　第三章

　　周绒被曾甜甜拖到休息间，在王晴芝面前强装的镇定早就破碎，眼睛里的一切都化作废墟。今天一天她就在痛苦和故作坚强之间进行模式转化，她也一直在自我安慰，忍过一天就好了。她早就不怕王晴芝了，但也无法忘却过去的一切，贪念的怨恨的都在这，不曾消失。

　　所以，王晴芝叫她回来，她就回来，撕开愈合的伤口，任王晴芝一把又一把地往上面撒盐。她痛得每根神经都在叫嚣，但她跪不下来。周家十年的生活不仅让她知道现实是什么也给了她一身傲骨。而她只想做个了结，才能期盼新的生活。

　　王晴芝想要的她给，只要不再打扰她的生活。只是人一在王晴芝面前，她就无法软了秉性，只好拙劣地硬撑着自己的意志。

　　可是，她真的好难过。

　　她抚上心头，觉得那里都快窒息了，呼吸都开始费力。

　　曾甜甜见她这样，完全吓到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扶着周绒的另一只手，不知所措。

　　“小绒，要不我去把周齐岩叫过来吧？你这样，我真的害怕。”

　　说着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就准备撒手去找周齐岩。周绒就拉住了她。

　　“等一下，放心，我马上就好，你别去找他。我不是回来当第三者的。”

　　曾甜甜哭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会是第三者，明明就是他们欺负你。他们怎么这么坏！”

　　周绒听她哭得那么大声，跟受欺负的是她似的，一时没忍住，憋了口气，笑了出来。

　　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脸的人，木木地，止了哭。

　　许久的沉默围绕在两人身旁。

　　周绒站累了，拉着曾甜甜坐到沙发上。

　　“甜甜，其实就像我希望你能幸福一样，我对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能幸福。”

　　周绒在心里整理了下语言，轻声说道。

　　“你们的出身决定了你们一旦没有了家族的依靠，虽不至于说永远不会幸福，但会受苦那是一定的。所以阿姨她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是他的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我，什么都不能给他，而相反，今天那个顾小姐却能带给许多如今他没有的。我三年前就决定放手，当时我的爱就已经到了不愿让他陪我吃苦的地步了。”

　　“为什么说当时？现在呢？”

　　曾甜甜永远都抓不住重点，光注意边边角角的字眼了。周绒忍住不想再安慰她的念头，用手抹了抹眼睛里快要跑出来的眼泪，也顺便抹了抹曾甜甜的脸。

　　“现在啊，我不能爱他了。对他，我只是一个过去，所以，小甜甜，帮我化妆吧，帮我给他的过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说完，拿起沙发上摊着的礼服，牵着曾甜甜的手进了里间的更衣室。

　　曾甜甜似懂非懂地被她拉着，轻声嘟囔了一句：

　　“绒绒，你刚刚说得好矫情……呃……我觉得好恶心……”

　　周绒失笑，也没回头。

　　“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付臣是在洗手间找到周齐岩和曾奕的。他先去了大堂，才知道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当下大厅里已经没人了。他只好返回宴会厅，找到他的父母和曾甜甜的爸妈，打了招呼，简单交代了一下。不过略过了周绒那一段，只说曾甜甜去看新娘了。

　　再然后就直接杀进厕所。

　　他和周齐岩曾奕是同年出生的，他比周奇岩早一个月，周奇岩比曾奕早十来天。三个人从小玩到大，周奇岩有个怪毛病，一不爽就喜欢闷厕所里，所以付臣一进去就看到曾奕站在一个紧闭的门外，看到他跟看到救星一样，直接拉过去。

　　“哥，你劝劝他，待会他还不出来，到时候晴姨能杀了我。”

　　曾奕皱着脸，可怜巴巴地拜托付臣。
　　付臣抽了手，走到水池边，缓缓地洗手，缓缓地对着镜子说：

　　“周绒是你妈叫过来的，现在正在换伴娘服。你妈要她给你递戒指。”

　　水流从手中流过，撞击着水池，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不一会，身后就传来巨大的撞门声。

　　周奇岩猛地推开了紧闭的门，一身戾气地盯着付臣。

　　付臣慢条斯理地关了水，很没样子地甩手。转身靠在水池边上，看着周奇岩狼狈的样子，努力忍着想要翘起的嘴角。

　　三年前，他不在W市，所以没有见过曾奕向他描述的周奇岩醉生梦死黑白颠倒的醉鬼样。现在他看他瞪着一双大眼，脸上有不甘失落无力伤心，心里不禁暗爽。但还是平静地开口：

　　“周奇岩，你现在不应该这个鬼样子。你玩不过你妈，就应该乖乖地对顾念动心。让我猜猜，三年都没去联系周绒的你妈怎么突然把周绒给叫回来了？”

　　付臣一双利眼平静地看向周齐岩。

　　“周齐岩，不会是你去找她了，你妈才找上的吧？你怎么这么蠢。”

　　周奇岩闻言浑身一震。之前他在顾念面前稳了烦躁的心，忍着想冲进去把那个女人揪出来的冲动冲进了厕所。他没有想过周绒会来婚礼，所以见到她的时候，胸口积压多时的火燃起来了，但是想得更多的是，她为什么会回来？在关闭的空间里，他意识到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不想结婚了。

　　她回来了！我还有勇气！我还爱她！我不想娶一个不是她的女人！

　　所以任曾奕在外面苦口婆心地各种劝，他一句也没听进。
　　现在听到付臣的话，才意识到自己那一通电话都干了什么。他惹了他妈，他妈就不会放过她。

　　其实他真的忍得很好，三年都没有去打听任何消息，除了开始一段日子越来越喜欢喝酒，其他时间里他都是安静地学习考公务员进政府工作，照着他妈定的方向前进。

　　只是婚期越近，心里深藏的想念就深几分。曾经青涩的感情，在心里沉淀这么久，他整夜睡不着觉，把家里的酒都搬空了也无法入睡。脑里全是过去的点点滴滴。当他双手不自觉地按下从家里书房偷看到的号码时，他已经停不了了，一遍又一遍。

　　当听到那个女人软软糯糯地说恭喜，问要不要她来参加婚礼，他就止不住暴躁起来。

　　说了狠话，挂了电话。

　　双手垂落在已经是一地玻璃渣子的地毯上，丝丝点点的血晕染在地上。他也不觉得疼。满脑子都是那年周绒哭得满脸泪，求他放过她。

　　他的母亲做的事很简单，直接用她生活的那个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做要挟，她说她不能拿他们的未来做赌注，她乖乖放弃，也来求他放弃。

　　他一直都看不得她哭，心痛得快要碎了。他放过了她，只是，她没告诉他，谁来放过他。

　　周奇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收了眼底的戾气，软了眼神，他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这般没了理智。

　　他对付臣说：“哥，我该怎么办？”

　　平时周奇岩和曾奕都不怎么会叫付臣哥的。今天两个人都喊了。付臣把已经干了的双手插进口袋里，也放淡了语气。

　　“先把脸洗了，待会接戒指的时候开心点。把你妈想看的都做给她看。齐岩，你得清楚，你和周绒之间没有可能了，不纠缠才是对她好。”

　　周奇岩好似失魂般又问了一句:

　　“真的，没，可能了吗？”

　　付臣和曾奕沉默了几秒，一齐点头。是的，早就没可能了。

　　周绒穿好礼服，站在曾甜甜面前，萌生了少女心，垫脚转了一圈。伴娘服选的很合适，粉嫩色的短款抹胸裙，舒服的面料紧紧地贴合在周绒身上。周绒个子高，裙摆只刚好遮住屁股，就是独自生活的三年身形瘦了很多，但胸长了。

　　“甜甜，我觉得上面有点紧。”
　　周绒促狭地摸了摸两侧的布料，确实有点紧。曾甜甜却一脸羞涩的样子，指了指周绒的胸。

　　“亲爱的，你的肉都长到那里去了，怎么会不紧？”

　　周绒挥手一巴掌招呼在曾甜甜的手臂上。曾甜甜立马正经起来，帮她看了下后面的拉链，其实还好，她认为size刚刚好。

　　“应该是你很久没穿这样的衣服了，刚刚好，不大不小，很合适。”

　　周绒还是觉得不自在，看到那双八厘米的白色高跟鞋，又皱了眉。

　　“甜甜，这鞋会不会太高了？要不你跟我换换？”

　　曾甜甜使劲摇头。

　　“不换。周绒小姐，你少纠结了。就这么穿着，高就高，我说你今天就应该艳压群芳，把新娘的风头抢过去，气死晴姨。”

　　周绒觉得脸都皱了，只是曾甜甜已经拿起鞋子，准备帮她穿上，她忙抢过去，曾甜甜瞪她，她只能把脚伸了过去。

　　等身的穿衣镜里，正值好年华的女孩一条粉裙，笔直匀称的长腿，纤细的脚腕从高跟鞋那里延伸向上，脸上的妆容细致轻薄，唯有嘴唇上的那抹红色算是浓色。深棕色的长卷发从之前的马尾到已经柔顺地垂在肩膀两侧。周绒上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惊艳。她是好久没有打扮自己了，这么甜美的裙子也是自从离开周家后就再没接触过。

　　曾甜甜看着自己的作品，故作尖叫状，夸张地兴奋道：“太美了太美了，绒绒，今天你这风头算是抢定了。”周绒又要伸手拍她，曾甜甜这次没那么迟钝，躲过来躲过去。一下子，两个人就你一下我一下地打闹起来。

　　突然一直关着的门打开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显然是没想到里面有人的，所以前面的那个男人看到两个年轻的女人推搡着闹来闹去，一时间有些惊讶，顿时就停了脚步。后面的那个显然就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停下来，直愣愣地撞了上去。一撞就惊呼了一声，吓得两个还没注意到门开了的人齐齐直愣愣望向门边，还挥在空气里的手也没有收回。

　　就这会，三个人呆了，另一个人的目光却扫到眼前穿粉裙子的女人身上。眼里闪过惊艳之色，但在想起那是顾念选的伴娘服之后，眸色却暗了几分。

　　比新娘看着还惊艳的伴娘。这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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