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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鲁士王
冷静,我得冷静。
我的病人经历了一夜的休憩,奇迹般地退了烧,想来他历经风霜的身体比我想象的强健得多。
于是,少了一样担心,我盘腿靠在石丘上,终于有机会真正认识到所处的境况。
穿越…
我脑中充满了疑问。
我的世界现在在发生什么?
威尔逊和机组成员怎么样了,是否有人意识到了我的消失?
我的父母…老天,我的父母,他们要怎样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我将脸埋入双手。
我自诩聪慧,可是作为一个对现代物理学深信不疑的人,穿越是超越我理智范畴的事情。
根据爱因斯坦和霍金的理论,当速度超越光速,人便能看见过去的景象。
可是我不仅是看到了,我本应该按照狭义相对论质量无限增加、长度无限减小的身躯,真真实实的回到了过去。
我企图用书本里学的理论解释这现象,可惜无济于事。
最终我决定用一部电影里的对白总结这无用的思索。
‘我不想讨论时光穿梭,因为一旦开始,我们将用稻草画图表,这个讨论将无止尽。’
所以我逼迫自己暂且接受现实。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方法,我违背了所有的物理定律,穿越了。
无论我是多么的惊讶和不乐意,木已成舟,我只能面对。
如此想着,我打起了精神。
“你…好吗?”
沉思太久,听到有人说话,我忍不住一跳,抬头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绿眸。
我必须承认,自己地忘记了他的存在,于是他之前去找枯草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消失。
昨夜我灵光一现的认知回到了大脑,我有一个急需认证的猜想,我得问出他的真正身份。
我一边盯着居鲁士将寻来的各种可燃物添进几欲熄灭的火苗,一边飞速策划着一个委婉又自然的‘逼问’策略。
我清了清嗓子,居鲁士抬头好奇的看着我。
“额…你是波斯贵族冈比西斯之子吗?”我谨慎开口。
不过…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这问题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委婉和自然。
居鲁士立马蹙起的眉头验证了我的感受。
“怎么了?”他问,年轻的脸庞上爬上了怀疑之色。
“你说你是阿契美尼德宗亲,我听说过这个尊贵的名字,我同样听说过居鲁士此名,可是你是冈比西斯之子,还是泰斯佩德之子。”
我记忆里阿契美尼德王朝只有两个名唤居鲁士的人。
“泰斯帕斯,”依然狐疑的年轻人纠正了我,却没有回答,只是上下审视着我,似乎在判断我的真实意图。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我感觉自己像被烈阳烤焦的植物一样在慢慢萎缩。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滑稽,居鲁士突然笑了,然后低头继续生火。
“我的父亲是冈比西斯。…不知道…怎么…阿契美尼德…”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很多,可我的注意力在听到‘冈比西斯’之后就涣散了。
那四个简单的音节,证实了我此先的猜想。
我此时正处在每一个像我父亲业内所有同行的梦想之中。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与我交换情景,我相信穿越不会让他们有丝毫地困扰,估计在原本世界姓甚名谁都会抛去九霄云外。
我面前这个少年,正是古波斯历史上最受崇拜的男人,被誉为王中之王的居鲁士大帝。
尽管对历史兴趣甚微,在这样一个‘明星’面前,我胸口还是燃起一股激动之情,伴随着强烈的好奇心。
我有一堆想问的问题。
他真的是被母狼养大的吗?
他是什么时候决定反抗米底(还是他现在已经完成了这场征战)?
他为什么护送巴比伦的犹太囚徒返回耶路撒冷?
等等等等。
我盯着他的目光太过无礼,居鲁士再次停止了手上动作,问道:“怎么了?”
我几乎脱口而出‘你的外祖父真的在你出生后就命人将你杀死吗’,可是我制止了自己,而是飞速的摇摇头,取出水和胶囊。
我一边给病人喂药,一边透过垂着的眼帘自以为隐蔽地打量居鲁士。
这个男人将统一波斯民族;推翻米底统治;一生南征北战,最终创建了一个帝国,一个从尼罗河到高加索,从爱琴海到印度河的广袤帝国。更卓著的是,他虽是一个征服者,却有着最不寻常的品质——宽容。他从不收战服做奴隶,坚持宗教自由,解放了身为奴隶的囚徒。
我对居鲁士的了解十分浅显,却足以让我认识到他的出众,鲜少有君主被称作‘大帝’,更少有人真正担得起那样的美誉,居鲁士是其中之一。
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刻,我却无法把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和历史书上的不凡人物联系起来。
或许昨天那个充满警戒、目如黑鹰的他——洗刷洗刷,添一些夺目的配饰,加一架镀金的马车——或许那样我勉强能将他的形象,与书中太阳神阿波罗一般的‘大帝’,马虎的重合。
但是现在,生过火后便没有戒心地专心看我医治他的伙伴的这个年轻人,俊朗而无害犹如希腊神话里的纳塞西斯的这个年轻人,我实在无法想象他是一代霸主。
怎么说呢…他太…和气了。
“…是什么?”
居鲁士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哈?”
“那个。”他指指我手中的胶囊。
“额…我管这个叫阿莫西林,你的话可以叫它…神水。”我没有给他介绍两千五百年医学发展的耐心,便瞎编道。居鲁士脸上顿时浮起的肃穆,一点罪恶感爬上我心头。
“你的朋友,如果照理得当,我认为他应该能痊愈。”
“好!”居鲁士露出笑容,年轻的脸庞瞬间被孩子气的喜悦点亮。
我被这个笑容晃得短暂失神。
“那我们走。”
“哈?”我回过神,可是居鲁士已将佩剑束回腰带,正弯腰试图背起我的病人。
“你在做什么!”我出手阻止。
居鲁士给出了长长的回答,可我听懂的不多,只能呆滞地望着他。他脸上露出无奈。
“危险,在这里危险,有敌人。”
这次我听懂了。确实,我暗骂自己愚蠢,我始终没有考虑过这二人究竟怎么如此狼狈地流落至此。
我只好任他背起地上的人,可是他却没有走,而是熄了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后定定望着我。
“我?”我指指自己,“你要我跟你走?”
“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居鲁士皱眉,不理解我为何作此一问。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打住了,思索片刻,他改用极为简单的词汇说:“留下来,你会死。”
...
“好论点。”
我在小说里看过的小说里的穿越,好坏都是在人烟附近。我此时却伸出广袤而空旷的草原。抬头远望,百里之内没有居民。如果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不会生火,就算没有其他危险,也活不长。
虽然不确定居鲁士有多大把握走出这里,但跟着他似乎是我现在最好的求生手段。
于是就这样,我们启程了。
途中,我曾试图几次和尝试和居鲁士交谈,我想问的事情太多了。居鲁士也显然愿意与我说话,我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我也很好奇。
可惜我们之间的语言障碍太大,简单的一句话,半天也说不明白。最后,我们都放弃了。沉默的并肩走在没有尽头的草原,从一个山丘到下一个山丘,途中他在我喘不过气的时候,停住脚步装作四处张望,让一直咬牙跟着的我得以休息。
体贴又照顾了我的自尊心,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虽然不容易,不过在试图交谈的时候,我还是问出了一点东西。
居鲁士今年22岁,小我足足七岁。
我记不清他具体的出生年岁,只能凭估计,现在大概是公元前550年与555年之间。凭我的历史知识,能推测出此时他已从父亲手上继承了族长一位,正致力于统一波斯。或许就是他现在是某次的出征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和部队走散,同受伤的下属到了此处。
不过,我知道他还有许多功绩尚未完成,这意味着他不会现在死在伊朗高原无人知晓的山丘旁。也就是说,跟着他的我,也会获救…吧。
我们走了一整天,在我看来这一整天带来的效果甚微,眼前景致丝毫未变,依旧是没完没了的黄绿草皮。
如果情况和现下不同,我郭旭能够欣赏眼前的景致。理智上,我得承认,这海一般绵延的草地,漫过起伏的曲线,印照浮云稀薄的蓝天,构成了优美的风景。可惜被疲劳折磨着,我只觉得天地构成的是一头猛兽,而微不足道的我们,是它闲时的零嘴。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居鲁士受伤的手下醒了。
发现自己趴在波斯王的背上,那下属十分惊慌,挣扎中再次伤到了本就已骨折的右腿。
我试图帮助他,结果却惊动了始终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的他。
惊动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士的后果……
我正仰着头一手按揉着鼻梁,试图止住鼻血,好在骨头没有断。不过我青肿到已几乎睁不开右眼告诉我,名唤马迪奥斯的这个家伙的拳头,威力十足。
幸亏居鲁士及时止住了他手下的再次进攻,我才没有遭受更大的伤害。
马迪奥斯坐在我身边,不住的说着像是道歉的话,边说还边在咳嗽。我虽对他不满,却担心他的肺炎恶化,便说了几声‘没关系’,推搡他坐去火边,并递给他药。
居鲁士耐心地模仿着我昨日的样子,教马里奥斯如何吃药。马里奥斯受众若惊,脸上的疤痕愈发扭曲纠结。
我看着他二人的互动,蜷缩在一旁,莫名其妙被打了一拳,加上愈来愈不可忍受的饥饿,我心情掉入谷底。
当他们对我说话时,即使听懂了大意,出于幼稚的撒气,我恶劣地装作听不明白,逼迫他二人将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你病了?”居鲁士终于意识到我的异常。
看着他真切的关心,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头。
“我只是想回家。”我给自己古怪的表现找了一个借口。
居鲁士没有听懂整句话,却抓住了关键词。
“家?巴比伦东方的家?”
“是啊,比遥远更遥远的家。我想回家。回家,你懂吗”不知怎么,我本想做个掩饰,却说出了真心话。
我喃喃重复着‘回家’,居鲁士皱起眉。
“我帮你。”沉默许久后他终于说。
“你回家”,他指指我,“我”他指向自己,“我帮你。”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你帮马里迪奥,谢谢,我帮你回家。”居鲁士一手附在心上,郑重地像立下誓言一般,重申之前说的话。
我本想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古代人,实在天真到愚昧,居然夸下海口。可是他的眼神却让我笑不出来。
看着他比星星更明亮真挚的眼睛,我只能点头。
次日一早,我们一行人重新上路。
居鲁士背着坚持自己可以走路的马里奥斯,不安地时时回头看我。
尽管已饿的头晕眼花,我仍反复向他保证自己没事。那两个男人,一个得了可以致命的肺炎,另一个背着个成年人走了两天,可他们都毫无怨言,我觉得我也不该抱怨。
没走多久,我便累得连喘气都嫌麻烦,可是居鲁士却能够保持平稳的气息,和马里奥斯低声交谈着。
起初,我还竖着耳朵努力地听他们的对话。后来疲劳盖过了好奇,我放弃偷听,像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居鲁士身后,只专注于抬脚迈腿。
行至中午,高原上强烈的日照炙烤着我,被汗浸透的衬衫贴紧我的脊背。该死的,我抬头望着一朵云都没有的天际,好天气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居鲁士突然立定,我紧跟着站住,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好累啊,我没站稳,虚浮的脚步有些打颤。
“阿依帕夏!”居鲁士唤我,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格外遥远模糊。
“恩?”
我试图直起腰,却感到一阵晕眩袭来,不由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然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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