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间

　　没多久，那些皇子已经被送回宫了，由于经此一事，也就没心情继续闹了。屋里只剩闻风赶来的怀王妃和一直守在一边看着一站一躺两个孩子的怀王，加上端坐一旁的皇上。擎宇在傍晚时总算醒了，清欢哭的泪眼朦胧的样子第一个引入眼帘，伸手便摸向那小脑袋。清欢伸手过去叫擎宇握住了自己的小手，哭的惨兮兮的，一说话便是哭腔：“擎宇总算醒了，吓死清欢了。”

　　“好了我没事。”哄了哄便看向怀王和皇上：“叫皇上和父亲担心了，是擎宇不对。”

　　“行了，哪有那么多不对。”首先开口的是皇上，语气中带着斥责掺杂着担忧：“直接用手去抓也太鲁莽了，你就不会用匕首挡一下？”

　　擎宇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娘亲，怀王妃道明经过，擎宇才道：“擎宇怕打草惊蛇，却不知对方下了毒，确实鲁莽了。”转而看向清欢，满是责备：“清欢，你怎么能随便乱吸东西？小时候你喜欢吸我的手指，是因为那白白的像美味。这臃肿的难看死了，你也吸，没脑子的傻瓜。”

　　清欢被擎宇满是怒气的斥责说的委屈极了，顿时抽了抽鼻子，准备1、2、3：“呜哇……”清欢再次哭了起来，本就因为今天的事吓得不轻，唯一的靠山如今也训斥自己，自然是十分的委屈。

　　皇上也觉得这小人蛮讨人喜欢的，皇宫里他膝下的那些，可是没一个敢这么撒娇的，便把小人拉到面前：“你叫清欢吧？擎宇是担心你，你吸的那些毒物可是会致命的，实在是有些鲁莽了。今日的情况，即使是你拿把刀子割开伤口放血，也不会有人怪你，你的做法确实很笨。好了不哭了，今日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像娇滴滴的小丫头。”

　　清欢小嘴一撅，满脸的不悦，扁着嘴的样子依旧可爱的很：“才不是，清欢是男孩，才不是女孩。”

　　“那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擎宇没教过么？”皇上很是有耐心的说教，弄得小清欢迷茫的看着他，明显这么小的孩子还没识字，今天才第一天都没来得及学。

　　“哈哈，这孩子十分可爱，朕喜欢。”龙颜大悦，顿时逗得清欢也笑了起来，像是这孩子最喜欢见别人笑，别人笑他就笑。

　　怀王明白其中门道，淡淡开口：“清欢还不懂事，不像他们这些早早便懂事的，万事三思而行。也正是这孩子的可爱之处，如清水般纯净透彻，像来自云端，不染尘埃。”说白了就是没接触过王府以外的人，由于擎宇的关系，这孩子养尊处优人人惯着，就像王府的二少爷。这是擎宇一手打造，自己十分满意的许清欢。

　　“这在皇室中哪个都是敢望而不敢求的，希望他长大后依旧是这般干净，时不时的看看，也是开心的。”皇上叹了一声，发自内心的希望清欢长不大。

　　怀王笑了笑：“这得交给擎宇，这孩子是由擎宇一手带着，别人不敢管。”

　　两人不知何时开始说起了玩笑话，你一言我一语，清欢站在皇上跟前却不敢再乱动，怕又给擎宇惹了祸。擎宇招了招手，小声唤：“过来，不怕。”清欢得了鼓励，便悄悄地走了过去，爬到擎宇身边侧躺着，和擎宇玩得开心。擎宇逗着清欢，又是挨打又是中毒的事，早被抛去脑后了。
　　“今天有没有被打到？”

　　“没有，擎宇把我护的严严的，没有伤到。”

　　擎宇在确定清欢没受伤后很开心，亲了他脸蛋一口便小声哄：“你今天一定累了，睡吧，我陪着。”于是小清欢就安静的睡了下去，王妃拿来了一些点心，说是他们都没吃饭，饿了就吃点心，别动身了。然后又叫怀王和皇上去饭厅用饭，这里两个小孩子会放不开，无法安心休息，虽说其中一个已经睡下了。就这样，这一日的风波就算过去了，皇上留宿怀王府，只消第二天和怀王一起进宫，然后再一起早朝。

　　“清欢要学医，要比天下医术最好的人更好，以后擎宇受伤，我自己给擎宇治”这边清欢没睡着，又醒了过来，也是饿醒的，边吃点心便和擎宇说。

　　擎宇虽说不在乎清欢有没有一技之长，不过既然清欢说了，便应允了：“听爹说起过什么名医，我和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叫他收你为徒。不过一切依着自己的心情来，高兴就学，不高兴就不用学了，一切有我。”对待这小人儿，就一个字，‘宠’。没理由的宠溺，别人问他为何如此喜欢，他只说因为这是他的。多年后，曾有人问过，为何用如此大的代价放他远去？他也只是说：我要他活着，他是我的，不能死。

　　翌日，清欢和擎宇一起去书房读书，待怀王回来后，乖乖的行了礼。怀王坐了下来看着擎宇：“擎宇，过来。”

　　擎宇走了过去，站在怀王面前，小声喊了‘爹’。怀王拉过擎宇的手仔细看了看，还没消肿，再加上昨日中毒，擎宇脸色还有些苍白，心中不忍，便放柔了声音：“你昨天不该为了清欢便失了分寸，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是要有实力和谋略的，这种被人咬住不放的场合最忌讳鲁莽行事。”

　　“孩儿知错了。”擎宇低着头反省着，确实昨日那样，注定了是自己败阵，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不能眼看着清欢被欺负。回想起了清欢要学医，正好叫他多了解些医术，至少没人会说他一事无成，想着便开口询问：“爹，你可认识什么名医？清欢想学医，若是有名医肯收他为徒，也是件好事。”

　　“这样啊！”怀王轻轻揉着那小手，随手拿来消肿的药膏来涂上：“江南名医寒江子，人称神医，妙手回春。只是为人古怪，要他治病，还要看他愿不愿，就算是皇帝的圣旨，他也依旧依自己性子来，随性放荡还有些懒惰。救人尚且如此，他收不收徒还真不知道。这样吧，每月十五他都会在长安歇两三日，常驻于漪春阁，可去那见他。切记，不要端着架子，就连为父还要对他毕恭毕敬呢！你带着清欢去，以表你有诚意，不然他连见都不见。”

　　擎宇对于爹的描述觉得，此人真难对付，不过看样子爹认识那人，不然怎会说的这么详细？自己先去试试吧，不行再来求爹帮忙，总不能一开始便依赖旁人，爹会生气。今日十三，想必明后天他就会到漪春阁，明天开始，就去漪春阁等他。那人长什么样子呢？

　　“他平时披头散发一副放荡的样子，喜欢穿一身白衣，相貌清俊与为父同岁。”擎宇正琢磨着，就听到怀王描述了那人长相，顿时觉得爹是世上最好的。

　　看着眼前的擎宇一副开心的样子，怀王心中想着：寒江子，你不是总想见他么？我这就叫你见，还顺便送你一个徒儿，这么可爱的徒儿，你可不能不接受。

　　“嘶~”右手的伤被触及，擎宇痛的连忙往回收手，怀王把那小手拽了回来，斥责道：“今早一定没换药，虽是小伤，但由于毒性难免会很痛，肿也不容易消，没把这手缠起来已经不错了。”

　　“那银丝不过就是划了一层浅浅的伤，破了层皮肉。主要还是爹打得，用了好大劲，生怕旁人不知爹打得多狠。”擎宇任由怀王为自己涂药，忍着疼痛咬着牙，还抱怨着。

　　怀王恶意的使劲按了按那小伤口，冷哼一声：“你也就抓准了，我现在断不会生你的气。过会儿带你和清欢出去玩，也好开心一下，忘记昨天的事。清欢说的没错，受了委屈的却实是你们，不该受罚。不过你也明白，当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孩儿明白。”擎宇浅浅笑着，稚嫩的脸上已经隐隐露出霸气。

　　怀王放下已经涂好药的手，转而看向清欢：“清欢，过来。你这祸从口入，比擎宇那从手掌蔓延的毒叫人担心。我再给你一粒药，再吃一次，免得叫人放心不下。”清欢乖乖的走过去，由怀王喂了一粒药，然后又喝了水。擎宇不禁嘟囔：“爹比较疼清欢，叫人妒忌。”怀王觉得好笑，拍了拍擎宇的头：“你不也一样比较喜欢清欢？谁会信你这是妒忌，你这明明是在笑，你很高兴清欢有很多人疼着。”其实怀王对擎宇那是费尽心思，半点也不偏心。倘若哪日叫拿清欢的命换擎宇的，他不会管擎宇让不让，果断去换擎宇活路。

　　清欢只觉得寒气通过脊背窜流到全身，下意识的往擎宇身边躲了躲，擎宇惯性的拉住清欢的手，叫他有足够的安全感。怀王叫人拿了几套衣服，带着两个小孩一起换了衣服，不带下人不乘马车就准备出去了。

　　此时长安城东，漪春阁内二楼雅间，一男子坐于窗边饮酒，看上去有几分慵懒却更添了随性，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好看的桃花眼透过窗外看向远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正是十足的清雅公子。他执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酒香在唇齿间蔓延，看到了步行而来的一大两小三人路过，玩味的笑浮上嘴边，便起身走下楼去。

　　没多久，怀王带着擎宇和清欢来到了一处池塘的长亭外，擎宇远远就见长亭内斜倚着一个白衣男子。那人半闭着眸子，五官如美玉雕琢，披散着发如泼墨般，看到那人，擎宇马上想起四个字：庸懒散慢。

　　怀王微眯起双眼，眼睛从哪男子身上移开，看向两个小娃：“你们两个乖乖地去亭子玩，为父有事，过会儿来接你们。”说完就走向另一个方向，把两个孩子扔在了长亭边上。

　　擎宇目送怀王离开，领着清欢就进了亭子。进去后，擎宇再次注意到那个似乎在打盹的白衣男子，总觉得和爹描述的那个寒江子相似，只是不确定。不管他了，明日在漪春阁，自然会见到。擎宇没再看那人，拉着清欢到了小河边最近的地方坐下：“清欢，你看这河水多清。”

　　清欢点头，捡了小石子扔进河里，激起阵阵涟漪：“就像擎宇的眼睛，深沉而清澈。”

　　“这小嘴可真会说。”擎宇点了点他的额头，戳的清欢向后仰了一下，险些摔倒，擎宇拽了一下让他坐稳了些。

　　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饶有兴味的看着清欢：“这孩子好可爱，我喜欢，不如带回家玩玩？”

　　清欢闻言下意识的往擎宇怀里钻，擎宇也护住清欢，狠狠瞪着那人：“太无礼了，你当是谁都能随便领回家？”

　　“哈哈，怎么不能，只要我愿意，皇子都照样领回家。”张狂的笑声传来，白衣男子更添几分邪魅。

　　擎宇起身就要拉着清欢走：“哼，狂傲之徒。”清欢跟着擎宇起身，正要迈腿，另一只手就被白衣男子抓住了，只听男子戏谑道：“这小手，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叫人喜欢。”擎宇见状，赶紧抢回清欢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喜欢你也动不得。”

　　男子笑了笑，转而看向擎宇：“像是护食的小狮子，真想连你也一起带回家。”

　　这下擎宇也被看上了，擎宇眉头跳了跳，果断不再理他，迈腿要走。男子无奈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擎宇，轻叹一声：“可怜我寒江子行医救人十年有余了，今年三十岁，却连个徒儿都收不到，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家却不让。”

　　擎宇刚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听到了‘寒江子’这个名字，一时间愣住了。这人果然是寒江子，擎宇那满脸不快马上换成了柔美的笑焉：“寒江子前辈，晚辈夏侯擎宇，多有得罪。”

　　寒江子转身看着这瞬间便恭恭敬敬行礼的擎宇，慵懒的坐在了一旁，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走吧，我也不强求，免得人说我寒江子是个坏心肠。”

　　擎宇深以为这人欠揍，不满的撇过头去，浑身的傲骨唆使他不再理会父亲怎样嘱咐：“本就是你不对，吓到了清欢，我还没责备你，你倒先端起了架子。”

　　寒江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擎宇，不紧不慢的开口：“口气很大，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我在想，你我决战，谁会赢？”说着就扔出一根银针，银针冲破重重阻碍，杀死了偶尔一露头才跳出来的鱼儿，快准狠，就是这样表达。

　　擎宇见到这一招，不由咋舌。面对挑战也没有退却的道理，便拿出了随手携带的匕首：“我赢了，你就收清欢为徒可否？不过，话说在前面，清欢只学医术不学武。”还是不想叫清欢太辛苦，他有擎宇保护就够了。

　　“哈哈，你真像一个人，像极了。”寒江子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都没起身，依旧坐在原处，庸懒散慢：“我武功不及怀亲王，不过对付你这毛头小子，可是绰绰有余。”

　　擎宇不再废话，直接冲了上去，招招攻其要害。寒江子轻轻一躲，便闪开了，两指便夹住那把匕首。擎宇敢说，怀王从没利用自身的绝世武功叫擎宇难堪过，恼羞成怒，拳脚并上，朝那人连踢带打。寒江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夏侯逸的儿子，果然有意思。”

　　擎宇呆愣住了，踩在寒江子腿上的脚也停顿下来，马上不满的哼了一声：“我爹的名讳，岂是你可随意便喊的？”

　　躲在暗处的怀王走了出来，微勾了唇角，清浅一笑如沐春风：“呵，欺负我儿，竟能叫你如此开怀？”

　　擎宇马上站好，看向怀王：“爹，您回来了。”

　　怀王无奈的看了眼擎宇，摇了摇头：“真没用，果然还是孩子，撒泼耍赖全用上了。”隐隐有一丝怒意，隐藏了起来，看向寒江子：“去王府一叙吧，许久未见了，商量一下可否留下来指点清欢些许医术。”

　　寒江子起身，很利索的抱起清欢，熟门熟路的走向王府：“好，这徒儿我要了，定叫他成为一代名医……不，是神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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