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方知梦一场

　　会议期间讨论不断，由于将近1h的适应，我总算回忆起了大量信息，心神终于安定下来了。坐在我身边的长发女子熟悉的侧脸认真且严肃，杨修文每每工作起来身边的气场便一改平素温和的样子变得锐利十足。看着她全身投入得讨论着将要进行的计划，我又暗暗钦佩起这个镇定自若的家伙。我一向都认为她是个十分精明强干的人，既有周密的思考也有雷厉风行的行动，那个成竹在胸的自信眼神虽然透着对他人的尊重和肯定但也明确而坚定地表达着自己不容动摇的立场。
　　常常地我总会疑惑，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眼神，为何能在挑战者面前虚怀若谷地接受不同观点，并且最终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像是机器一般用沉着冷静的话语说出令人折服的方案。仔细打量她的侧脸，这样的表情是只有处理公事才有的认真，想到平常不修边幅的她突然觉得想笑，而像是感受到我的视线一样，她稍稍歪下头以探询的眼光回头望我。我赶紧摇头示意她不用在意我的无聊之举。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也不会逃得过赵颖的眼神，她立马向我问话，“何岑夕也是这么认为吗？不尽然吧？关于学科改革的方案我记得你上回的发言初衷和小杨可不一样啊。”我望向她，突然下一秒闪现出一个人影在心头，她对我愤愤地指责：“我最讨厌你这种无所谓，什么都跟着别人态度走的破性格！”莫名地心中升起了强烈的逆反情绪，不是的，我并不是这样的，我想这么开口，但是那人却像看穿了一般冷笑道：“难道你是害怕不赞同就会被舍弃吗？”我愕然，不能有所反驳，甚至连反驳的力气都被抽干……
　　“喂，何岑夕？”赵颖看到我的动摇便紧追不舍地问道。我……（无所谓吧，这种事情，根本什么也不想管……）我叹了口气，调整了情绪，平淡地对她说：“杨修文的所有方案也是提前经过我们小组讨论的，如果说我反对或有异议，也早就在初期修订过了。难道你们组不是这样吗？”我的眼神扫过汤诗文和汤诗杰，他们是赵颖组的骨干，一对让人捉摸不透的龙凤胎，俩人不置可否的回以毫无答案的眼神。
　　“好吧，我想何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不是吗？如果还有其他什么问题的话，希望能在会后及时反映给会议秘书，她会把疑问提交给我。方案的修改是免不了的，但是我希望两个小组互相合作完成我们这次的改革。”说这番话的是院长本人。
　　他说完即起身离席，众人皆随之而起，只有会议秘书又坐下快速整理起这次会议记录。李默一头柔顺如绸缎般浓密光亮的秀发随着自己的动作轻轻地晃动，那脸上全然地淡泊和清雅陡然地将她和我们所有人剥离开来，这就是院长的女儿，她的高雅并没有什么矫情的地方，工作中认真的表情同样让人敬重。
　　修文拍了我的肩膀：“走啦！”我尾随她转身离开了会议室。“真是激烈的讨论……”她走在路上自言自语，还抬起头装模作样的数起星星，顿了一下她开口道：“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从下午就一副走神的样子。”“啊？是吗？”我突然发现般看向她，视线对上，借着柔和的路灯，她仔细盯了半天才张口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哦，我们信息不对等是很不公平的。”“什么啊……”我茫然地接着话头。“晚上回去看xx吧，超有意思的节目哦。”她说着兴奋的语调也渐渐提升上去。“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无所谓吧，什么都……）我挥着手不耐烦地说，每次她兴奋着说起什么计划或者提议我都感到莫名的烦躁。“你又……”她欲言又止，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回到职工宿舍，简单又狭小的地方，不知从何时起，对于我这个常年在外的人来说，宿舍也有了新的含义。即便当初只当是个栖身之地，如今在心中的地位竟屈居第二，第一是有爸妈的家。大概人皆如此，在黑夜中有个稳定的安身立命之所可能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就算是家徒四壁也提供着最低限度的安全感。抛去古时茹毛饮血的极端生活环境不说，在现代人类不还是要严阵以待地应对每天的生活吗，偌大的城市如果少了栖居之地，再熟悉再温暖的感觉都会荡然无存。生活就像一场至死方休的战役，如果想要向前自己的战壕堡垒就绝对不能失守。记得曾近有人批评过我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是相较毫无张力的生存态度，我貌似更倾向于近乎壮烈的悲剧式结局。想想看难道是对现实平淡生活欲求不满吗，我小时候到底是看什么样的节目长大的啊，总是对刺激、冒险热衷，然而也仅仅是精神上的满足而已，如若要在现实中威胁到安定的生活，想必我又会是那个最没底线、原则，第一时间向命运缴枪的人吧，好卑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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