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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巴赫G大调第一协奏(中)
他在马路对面的车站等人。太阳未下山,西边金红的云霞灿烂得像苍穹的一道伤口。
一辆黑色世爵开过来朝他按喇叭,他迅速上了车。车中冷气十足,汗水很快被吸光。
“请问先生要去哪儿呀?面色不佳呢?怎么了?”翁君宁打趣他。
“烦死了。”
“我?”翁君宁眉棱一挑。
“那个售楼小姐。”他拿出ipad,“烦得要死。”
“你活该。”翁君宁一阵大笑,随即板起面孔:“我的车呢?”
“扔了。”他专注在ipad上,以随意的口气打发她。
“你有没有搞错!我的车!”
“那么旧,你都不开开我的,留着它碍地方。”
“那车是你这混蛋送的!不然我留着干什么!”
“我?”他看向她,“我不记得了,多少年前的车了换一辆。”
她妩媚地一笑,恐怕是勾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他放下ipad,看着前方道路正经问道:“那事办得怎么样?”
“我办事你放心。约好了,后天晚上。”
“做得好!也告诉你一件让你满意的事,我买了你想要的那只限量包。”
“哇!”她刹车,把嘴往他脸上贴去。他一把推开她,把她脸往一侧按过去:“少恶心我,开车。”
她见他面露愉色,便借这个机会说:“我知道咱们有钱,但钱要花在值得花的地方,是不是?”
“我喜欢的就是值得的,我的钱要花在我喜欢的地方。”
她不再作声了,车子飞驰在大道上。
是夜,辛绦在白帜灯下苦记资料,七十平方的小屋只有她一个人,房子里静寂无声。久坐用脑,她起身舒展一下来到阳台。凤凰里是70年代旧式建筑,阳台是敞开式没有窗户的,如今不少人家装起防盗窗,辛绦并没有。
她来到阳台,见当空一轮皎洁圆月,清辉照亮了周围的云团,月光静无声息地洒落世间,也淡淡落到她家。她一个人这样站着双掌撑在台面上仰头望着月亮,久久的仿佛舍不得什么似的出着神。
同一轮月下长街上霓虹流彩,那抹清淡早被淹没忽视,再没有人有情致雅致抬头去欣赏月色,繁华是放纵是尽情是迫不及待是欲望横流容不得半点忧思耽搁,谁也没有那种多余的情思。夏禾枫和同事们吃了饭独自在街上走,手里拿着夏松林的名片反复看着,有犹豫,可是想到生计也就忍了下来。
抛开自尊打通了他的电话。
那边得知是她,声音十分得意:“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找我呢。”
“怎么会,这不是找你了。”她面上流露出厌恶,语中带笑:“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吃饭。”
“不像你作风。”夏松林在电话那头笑,“好吧,还是我请你得了。”
“随便都好,我等你电话。”
那头恩了一声却没挂断。
她没在意,麻利地挂断把手机扔回包里。过了好一会儿心里涌上一阵酸楚,不是为了生活何苦低这个头,本来应该趾高气扬鄙夷夏松林一干人;本来应该绝不联系他对他们冷眼相待;本来……她想到这里面色郁郁寡欢脱口说道:“本来我们一家人应该很开心的。”
看上去很开心的此刻好像是他们。月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phoebeClub里应梓柏喝着酒正看他那位美人在众多男人簇拥下大肆调情,一段热舞更是激情诱惑。看到有色心外向者大胆上前吃豆腐,他马上进去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陪着翁君宁跳了一段。
玩累后两人一身大汗走回吧台,喝酒如饮水一般。
翁君宁拿手肘戳他:“怎样,不错吧?”
“就这样吧。”应梓柏背身靠着吧台,一副玩腻的模样看上去无精打采。
“你等着。”
她走开一会儿带着另一名艳女过来煞有其事地介绍道:“菲菲,这是Crée le nouveau choix的老板。很大方的人,看你了。”
“久仰啊~”那叫菲菲的艳女抿嘴笑着靠近他。
应梓柏先是低头肩膀微颤,后来是手抵在鼻端抽搐,再后来实在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出声。弄得菲菲很是尴尬,不解地望向翁君宁。
翁君宁哭笑不得:“哎,有什么好笑的?”
“她还没有你漂亮。”应梓柏来劲了,“你看看,腿没有你长,腰没有你细,连五官都没有你精致耐看!还有!穿的是什么?!叹为观止啊,不得不佩服啊小姐,你这身行头哪里买的?估计很难买到这么难看的,自己做的吧。”
菲菲‘哼’了一声,不爽道:“迪奥的,土老帽。”
翁君宁在一旁笑得别转面孔。
菲菲跟她抱怨:“他怎么回事,看着挺不错的,怎么这样啊!”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那种暴发户,我不稀罕。”菲菲瞪他,转身就走。
留下那两人乐得不行。
“你那张嘴真让人受不了。”翁君宁笑够了打了他一拳。
“说实话也不行,我还得看她脸色。”
翁君宁懒得再理他,往周围烟视媚行一圈,推了他一把说道:“我先过去了,你自个玩会儿。”
他大手一挥:“去吧。”
这边前脚有人走后脚就有人续上来,一双柔软的手搭上梓柏肩,他转头看身后人。
那女人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嗨,好久不见,怎么胡子刮了?”
应梓柏对着她不言一语,只是一直看着她。
“翁君宁在哪儿都众心捧月呢,人群里最耀眼的永远是她,长得美就是有这种好处。”她说着看向应梓柏。
应梓柏仍是看着她不言不语。
她笑笑:“你说是不是?”
他耸肩,不予置否。
她伸手摸摸他刮掉胡子的下巴:“以前比较Man,不羁的样子很招人喜欢。”
“天太热刮了。”他脸上在笑,却没有发出笑声。一只手牵过她,两人走出酒吧。
翁君宁看着他们离开,稍后尽兴而归。
隔日,她拎着他送的包,穿一身黑白菱纹的低胸齐膝长裙,系着黑色粗要带,蹬着黑色皮靴,风姿绰约的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他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水味,第一反应就是蹙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她。
“只要闻到这股臭味,就知道是你。”
她也不生气:“昨晚你走得太早,好戏都错过了。”
他抬眼,今日她抹了紫红色的唇膏更显得肌肤白皙如瓷,一脸的春风得意。
“他们在地上跪成一圈,围着我学狗叫,里里外外有三层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太有意思了。”她说着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点起一根烟。
“玛丽说要去结婚,这事你知道吗?”应梓柏说完按下通话键,对着电话高声说:“玛丽!一杯旗枪。”她提声插入:“再一杯KopiLuwah。”
他声音更响盖过翁君宁:“把空气调节器打开,快点!我要臭死了!”
翁君宁白他一眼,笑说:“玛丽怎么受得了你。”
“她走之前必须找到合适的人。”他不满意地看向门口,玛丽端着茶与咖啡进来,又夸赞翁君宁的香水味道独特好闻。
翁微笑:“玛丽你越来越有品味了。”
“翁小姐,别笑话我,都是跟您学的。”
“臭也是一种品味,我长见识了。”他总结。
她与玛丽对视,俩人目光中流露出互相佩服的意味,仿佛能忍受他的人都很不容易。
“说正事。你那边都安排好了?”
她灭了烟:“明晚八点,枫林雅苑。”
“恩,很好。”
她展露迷人笑容,应梓柏把电脑屏幕转向她:“我定了绿岛。”
“小公司,与地城不能比,上选几率不高。”
“把它包装一下,定位为国际型,再弄一票外国团队问题不大。”
“其实我们对地产不在行。”她话说一半观他面色便话锋一转,“你的意思我明白找群专业人士就行了,是吧。”
“我们只要准备足够的资金,别的不是问题。”他很自信,“都是可以解决的。”
她笑而不语。
俩人又谈了些细枝末节,主要还是应对那顿饭局的事。现在要是想办成一件事首先就得请客吃饭,饭局的水深得很。
驾车去枫林雅苑的那一天,路上俩人买了解酒药各自吞下。
好比上战场要穿盔甲,这是大战前的准备。
在这样一个轻风明月相伴的晚间应梓柏站在露台看着大片大片槭枫它与红枫模样类似,但是它初长为红色渐变为绿色。在这时节大多为青绿,有少数几棵叶尖仍深红。远处山峦淡淡隐于夜色,长空暗蓝薄云几缕。算是良辰美景,可欣赏它们的人,面有郁色可见心情不好。
翁君宁在里面,猩红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吐云吐雾悠然自得。
半响,他的抱怨声传进来:“还要等多久!”
“放心人是一定会来的,当官的自然要摆摆官架子。咱们等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人来的话,我倒不在乎等。”
“喂~”她站起身一袭黑色镂空紧身旗袍,把个好身材尽显无疑。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也会看痴的。她走到露台,瞧着他:“我和郭力老同学了,他这个人我清楚。不过,我虽然是以自己的名义邀请的他,他现在恐怕也认不出我,等下我就自认是翁君宁的表妹,我可不想吓着他。”
梓柏忍不住坏笑,去揉了一把她丰盈亮丽的长卷发。
“动什么动!把我头发弄坏了!”
他掏烟,扔一根给翁君宁,自己背靠在扶栏上。俩人相对而吸,烟雾吐出来一下子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整整一小时后,郭某人才大驾光临。应梓柏与他一番客套,看准他的脾性后大肆厚颜无耻的奉承,每一句话都讲到他心坎上,每一个马屁都拍的他心花怒放。郭某直说俩人相见恨晚,喝酒吃菜与应梓柏谈笑,但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翁君宁身上。她来到他身旁敬酒,撩一撩黑色的长发,耳垂上戴一颗浑圆白珍珠,白皙纤长的手指上也戴着同款珍珠。媚眼如丝,即风尘又高贵。很难让人想象这两种美掺合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惊心动魄。
酒过三巡,郭某的手摸上了她的腿。
她毫不动容,谈笑自若。
郭某乐得闭不拢嘴,不知怎么想起便问:“哎~翁君宁呢?请我来,自己到没出现?”
“我来不一样吗?”
“一样一样。”他靠近她耳语:“你来了,别人来不来无所谓。”
梓柏自然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痛快嘴上功夫更了得,舌灿莲花一路哄得郭某恨不得歃血为盟,直呼兄弟。一顿饭吃到大半夜,郭某仍未尽兴,骚动地搂着翁君宁问:“等下还有什么节目?”
梓柏上前,他一把握住他的手此时酒意正浓,一张嘴一股酸腐:“好老弟,放心。你的事我保管你满意。表妹我护送,今天记着下会儿不用通过老同学,我们直接联络,好吧!今天,我……我先走……先走了……”
他看翁君宁,眼中满是歉意。但是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需要这个盟友,他不得已。低头的一瞬间,不是不犹豫的。翁君宁挽着郭某的手臂,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只听郭某说:“你真高,刚才坐着没瞧出来比我还高。”她回:“我穿着高跟鞋呢。”话语间回头朝梓柏睒一睒眼。
他们都走了,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是桌上的杯盘狼藉像打过战一样只剩残骸。他独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让时间往回倒一下。在枫林雅苑的另一小包间里,一桌四椅只坐了两个人。夏松林翘着两郎腿瞅着对面的夏禾枫,脸上带笑。落在她眼里感觉像只笑面虎,强压制在心里的厌恶涌上来,她举杯与之一碰,稍稍喝一口来镇定情绪。
“吃啊,这菜味道不错的。”
“是不错。”她说。全是假话,没一句真心的所以说来觉得很累。
“禾枫,你有事才给我打电话的吧。”
她吃菜不接话。
“有事你就直说,咱们什么关系对不对,帮得上忙的肯定帮啊。”
“你回国待多久?”
“说不好,我有一个项目要做,时间不会短。”
“那好,今天你请我,来日我请你。”
“我还不了解你,客套什么。”
“我们公司有份不错的保险……”她话还没说完,夏松林摆摆手打断她:“你在保险公司做啊。”语气很是瞧不起人。
“买保险是一种保障,人总要给自己一些保障不是么。我们人寿这一款还有一点投资的意思呢,要不我具体讲给你听听。”
“别,我怕我睡过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光嘴上含笑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这让她很不舒服,很明显是在嘲笑自己。
“直说,你就是想让我在你这里买一份保险是吧。”
她犹豫的点了点头,等他说下去:“我可以买。”
总算面上过得去了些,她勉强笑笑:“那我拿计划书给你,钱是这样的,可以分期也可以一次性付清。”
他为她夹菜,不急不慢的说:“买可以,我有个条件。”
“什么啊?”
“你知道凤凰里要拆迁了吗?政府要把地卖出去,他们自己吃不下这一大块。正要找几个大的有实力的房产公司竞标合作。”
“有听闻要拆可是也有说是传闻而已。不一定的,干嘛说这个?”
“我想买地啊”
她只想到他混出来了,真的是有钱了。
“我们那个保险是这样的……”她把话绕回到保险上。
“打住!我对保险没有兴趣,我觉得卖保险很营销一样都是骗,知道吧。我愿意上当,愿意掏钱。但是你得让我满意,我才会肯买,明白?”
“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她摘下假面具露出真面目。
“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在哪里?”
“我说了你就会买我的保险?”
他直视着她,样子一下子变得严肃,然后点头。
“我不知道。”
“那就对不起了,我不会买你的保险。”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买吧。”她和他较劲。
“你很不屑我,我看出来了。”他心里来气,“对,我根本没打算买。”
“夏松林!你这种人就是买了保险也会出意外,更别说不买了!”她立刻起身拿过包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嘴巴还是那么讨人厌!”
她甩开他手,怒目相视:“你到是变了,变得让我恶心!”
“这个让你恶心的人,还有一样恶心的东西要给你。”他拿过一个服装袋递给她。
她看都不看,转身就走,临了不忘扔下一句:别以为有钱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看!
夏松林把袋子往墙上一甩:“妈的!”
她走出枫林雅苑,一路上比较僻静很难拦到车。正从包里找手机,却发现手机根本不在包中。完了!她第一个反应手机没了,二千多呢!!再买一个的话又要浪费钱,而且这个月手头紧。啊~~~她心里一阵呐喊:和混蛋夏松林一道果然没好事!!
暗海一般的天空,只得一轮孤月,好似她一个人,孤零零无依无靠。
就这样,呆立了片刻。她猛然回头,转身跑回枫林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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