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第九眸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天气越来越湿热，蚊虫也多了起来。一路上地形都不太好，坑坑洼洼的，在车里坐着简直就是活受罪。
　　颠簸间，袁墨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驾驶员启泽明，“诶，小启。”他眼珠子往后瞟了瞟，随后又转回来，“那小子到底咋了？”从两个小时前上车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平时那聒噪的小子哪儿去了？这不禁让袁墨抹了把冷汗，莫非是中邪了？
　　启泽明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只见袁灵双眼无神，微侧着头看着窗外。这让他也是心下一惊，不是吧，小少爷从上车开始就这个姿势啊！
　　“大概，是被吓到了吧。”于是，启泽明把事情的经过向袁墨说了一遍。
　　较于袁灵的亲生父亲袁一，袁墨更像是袁灵的父亲。尽管他和三弟只差了两岁，但在那个时候，确实要成熟许多，袁灵小时候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现在袁灵被吓得魂不附体，他看着也难受。这就是人的犯贱心理啊，平时袁灵在车里啰里啰嗦一长串，吵的他脑仁儿疼，现在好了，车里安静了，他又嫌死气沉沉。
　　“咳。”袁墨轻咳一声，试图唤回自家大侄子那不知神游何处的神智，可惜依旧徒劳无功，于是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地方不同于我们那边，小山沟沟的，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人贩子啥的更是猖獗。”
　　袁灵缓过神，盯着袁墨的座位看。一看自家大侄子对这事有兴趣，袁墨讲的更尽兴了。
　　“政府虽然有干涉过，但对于这穷乡僻廊来说，根本就不顶用。在几年前一次武力威胁后，他们终于安分了点，不过俗话说的好，时代是发展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打了个哈欠。
　　袁灵听的聚精会神，谁成想他家大伯这时候开始卖关子吊人胃口。他一个劲儿拍着前面的沙发催促袁墨赶快讲。
　　袁墨斜瞄他一眼，得，精神了是吧！
　　“这不止是科技在进步啊，这边的寨子里有几个会搞蛊的人，脑子也好使，利用他们自己养的蛊捣鼓出了一种药，据说一不小心被这药给迷了就等着被卖吧！”
　　袁灵摸了摸下巴，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那片林子里的遭遇。当时自己闻了那块白绸布上的味道，就感觉头晕脑旋的，听到那铃声时胸口处还会产生悸动。与大伯说的这些联系在一起，不也就说明那个粗壮的汉子就是个人贩子嘛！也就是说当时在他面前停下的那个根本不是死尸，而是真正的人！
　　想到这里，他更郁闷了。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实施犯罪！而且自己明明有机会去解救那个人的！愧疚，一点点的在心里蔓延开来。袁灵作为一个五好市民，帮过老奶奶过马路，帮过警察叔叔抓小偷。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放走罪恶！忽而想到了那人的眼睛，那眼神里应该是急切的求救信号吧，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
　　看着大侄子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若有所思，到现在眼睛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袁墨嘴角抽了抽，自己讲的事情难道对他一点启发都没有？！
　　“小少爷，你知道咱这是要去干什么吗？”
　　袁灵抬头看了看启泽明，低声回答，“嗯，知道。”
　　“那你说，咱到达目的地后做的事情合法吗？”
　　袁灵心头一震，瞪大了眼睛。没错，到了地方之后，自己也会做违法的事情，这和那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启泽明看自家小少爷想开了，但又怕他钻向另一个牛角尖，赶忙出言提醒，“世界上，好人坏人都有，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袁灵沉默许久，随即轻笑出声，应了一声，“嗯。”
　　袁墨郁闷了。小启啥时候变得这么有范儿了，他刚刚说的就是哲理啊！墨爷独自扼腕，不甘心啊！
　　不久，车子开进了一片林子，树木葱茏间出现了一大片的村寨竹子楼，这村寨间的路面被整修过，他们的屁股也多少好受了些。汽车继续向更深处开进，经过了一大片的村寨和林子。在天黑前，他们住进了一个当地的人家，主人家姓古，很热情，晚饭后还特地告诉他们今晚刚好是三个月举行一次的易物节。
　　“什么是易物节？”袁灵对这当地的风俗颇感兴趣，等回去了给别人讲讲也长面子不是。
　　“哦。”老古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当地的浓茶，解释起了这易物节。
　　易物节，顾名思义：交换东西的节日。每到这一天，晚上就会特别热闹，山脚下会挂出一串串的大红灯笼，每个人都可以拿东西去跟别人交换，当然，也可以直接用钱购买。每到这天晚上，爬到山腰上往下看，那景儿就特漂亮，山脚下的灯笼火光会串连成一条条的赤色火龙。
　　“唔，有趣！”袁灵转头看向袁墨和启泽明，“要不要去？”
　　他家大伯摇摇头，“不去。”那启泽明自然也跟着......摇头。
　　他又问了问袁墨那十几个手下，结果人家不是要泡澡就是要打扑克，没一个像他这么有活力的，呆车上颠了这么久还能蹦蹦跳跳的，让他们看着都累！
　　走在山脚下的那一串串大红灯笼下，红彤彤的暖光照耀着，别提多喜庆了。
　　“哇哦！”这易物节果然热闹，用来交换的物品也是五花八门，有猎枪、毛皮、珍珠，还有镶着宝石的匕首，当然，这宝石和珍珠是真是假就不好说啦。
　　“小兄弟，你慢点儿。”
　　“额，嘿嘿。”袁灵对着从后面追上来的老古笑了笑，“真不好意思。”亏人家好心陪自己来逛，自己还把人家给忘了。
　　嘿，前面的东西也挺稀奇，獠牙、鹿角！他又噌噌跑了过去，但跑到路中间，身子就停了下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飕飕的往外冒，他使劲搓了搓两条胳膊，脑袋上冒出冷汗，咋回事儿？
　　袁灵这人吧，从小就神经特敏感。小时候，他爷爷在世时就常逗他说，“你呀，就是个招鬼惦记的神经体质娃儿。”
　　想起爷爷的话，袁灵霎时就打了个机灵。不是吧......
　　“小兄弟，你怎么突然不走了？”走到前面的老古回过头来问他。袁灵心说，我也想知道呀。
　　偷偷地瞄了瞄四周，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又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结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邪门，忒邪门！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跟着感觉走，猛一回头。
　　“呀，鬼啊！”踉跄着后退几步，似乎是撞到了人，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老古那张近在咫尺的大饼脸。
　　“呵！”他吓得又是一哆嗦，赶快往边上挪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本来热闹嘈杂的声音在他那一声嚎叫后都停了下来，沉默十几秒后，好好孩子袁灵默默地朝大家鞠了一躬，“抱歉......”
　　于是，四周又重新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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