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下课的时候柏之扬去找他的弟兄，连清去混她的圈子，又剩下余紫看着窗外发呆。夏天的余温已经不再炙热，秋天的味道开始浓郁。到时候再望出去窗外就剩光秃秃的枝干了。

　　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余紫回过神对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我叫云晓沁，想和你做朋友。”
　　余紫一辈子都记得那个镜头。带她离开寂寞的人不是柏之扬，而是云晓沁这个曾经笑得让她疼惜的女孩。

　　“你太安静了啦。全班我都认识了，你是最后一个。”放学后云晓沁趴在桌子对余紫说教。
　　余紫今天做值日，踮着脚在擦黑板最上方：“我没认识的人啊。我刚搬来这个城市。”
　　“啊——真好。我也想搬去别的城市啊，还好你不是夏天最热时来的，今年的沙尘暴太瘆人了。”
　　“其实如果有爸妈在，哪里都好。”

　　余紫的声音有些小，云晓沁没注意听，想法溜了一圈又回到刚才的说教：“所以说啊，你得学我，主动出击！”
　　余紫轻笑：“你这性格我可羡慕了。”

　　“来来来，让云姑娘来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云晓沁站在椅子上，握拳捶胸，气势昂扬：“我教你，勇敢就是要勇于标榜自己。现听吾之命，将汝之姓氏以大字书于板，昭告天下，让万人敬仰！”
　　“遵命，吾皇。”余紫第一次笑得开怀，拈了只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了“余紫”两个字。

　　“哎，此怎配称为大字……”云晓沁刚想评头论足。
　　教室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柏之扬抱着足球浑身是汗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大汗淋漓的男生。

　　看了眼以奇怪姿势站在椅子上的人，几个男生哄笑道：“云晓沁，你干嘛呢，唱戏呀？”
　　“一边去，姐唱戏你买不起门票。”云晓沁嗤了一声。
　　“那是，免费的我当然不用买。”

　　云晓沁甩了说话的张辰一个粉笔头，对黑板嚷嚷：“余紫，帮我教训他们！”
　　柏之扬放下足球，拿出蓝色水壶畅快地喝了几口，看了眼局促的余紫，开口帮她解围：“云晓沁，成天就你欺负良家少年，谁敢欺负一恶霸。”

　　几个男生一听又笑了起来：“之扬，你可得为我们做主！云晓沁这大山压得我们翻不了身啊！”
　　柏之扬手一挥：“准了。是时候推翻霸权，共产主义当家作主了。”
　　云晓沁急得又嚷：“之扬你那是助纣为虐，迟早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一个男生扯着嗓子喊：“晓沁来当我的褒姒吧，我必然天天为你在烽火台烤羊肉串！”

　　柏之扬没理后面笑成一团的人，走到余紫旁边端详她的字：“你的字写得挺好看的。”然后也拿起粉笔写了“余紫”两个字。
　　啊，他写了我的名字。余紫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太幸福了：“你的字也很好看。”这话也不是恭维，柏之扬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干净清爽，很是英气。
　　柏之扬又写了自己的名字，对余紫说：“你也写写看。”指了指自己的名字。
　　余紫将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靠在一起写，就像现在两人并肩而站的缩影。

　　“之扬，你走不走啊？”张辰拎起书包在教室后方喊。
　　“走啥呢，没看到之扬大人在泡妞嘛！活该你升不了官，就当个弼马温。”另一个男生揶揄道。
　　柏之扬转过头，把粉笔扔过去：“张辰要是弼马温，闻信宇你就是太监总管。”

　　“哇，你好狠——”闻信宇捂着头哇哇叫：“果然是谁动了你衣服你就砍谁手足，为了嫂子你居然对我始乱终弃！”
　　云晓沁一听来精神了：“地下私情今日被曝光？”
　　“错，是‘张辰或余紫，柏之扬不得不说的混乱私生活’。”
　　“之扬就是劲爆，男女通吃。”
　　“怕只是‘闻信宇宣战柏之扬，美女终落谁家？’。”
　　“余紫啊，你快说选择谁，好让信宇心碎一地啊！”

　　余紫被他们一人一句逗得咯咯笑出了声。
　　柏之扬没见过余紫这么放松地笑过，对着纯真的笑靥一时有些失神，某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涌动。
　　闻信宇也跟着笑了，抹了抹鼻子：“张辰你个兔崽子，谁说你闻爷爷我一定是心碎的那个？”
　　余紫噗一声，笑道：“谁要选个老爷爷。”
　　张辰一听，直捶桌：“啊哈哈，余紫在上，苍天有眼，闻信宇你也有今日，太监总管一放屁，不同凡响！”
　　云晓沁笑着捏鼻子：“张辰你个粗俗的！”

　　柏之扬想着余紫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趁张辰和闻信宇打闹，抬手摸了摸余紫的头顶，擦身走下讲台的时候低低说了句：“调皮。”

　　走回课桌的时候柏之扬无意地抬起头，看到余紫还在讲台上摸着头笑得有些傻，甩上书包踢了闻信宇一脚，道：“走了。”出教室门的时候没人看见他翘起的嘴角。

　　“喂——”云晓沁拉住最后的张辰：“踢了教室门不用擦脚印啊？！扔了粉笔不用捡啊？！弼马温了不起呢你？！”
　　张辰哭丧了脸：“褒姒娘娘，不是下官踢的门扔的粉笔啊。”
　　“我不管，天子犯法，庶民同罪。”
　　“你，你断章取义！”张辰咬牙。
　　“你要不遵命，得，明天我告诉之扬主上，就说你欺负未来皇后。”云晓沁拉过余紫，对张辰努努嘴。
　　余紫笑着拍了她一下：“别再胡说了。”随后拿了书包和云晓沁往门外走，还不忘回头说多一句：“张辰你真好人。”
　　张辰被噎得无语问刚才还有眼的苍天，暗道准皇后和皇上一样有气势一样腹黑。

　　柏之扬又用笔挠了挠余紫的后背。
　　“怎么了？”余紫转过头。看到柏之扬那张放大的俊脸，她还是怕自己心跳太大声会被听见，不着痕迹地拉开微弱的距离。
　　“刚才上课笔记没跟上，借来抄抄。”柏之扬双手合十。
　　“可我没记全哦。”
　　“没事，我找找。你的字看着舒服。”

　　余紫把书递给他。连清从外面回来凑过去咬耳朵：“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什么时候啊，从黑板上写名字之后吧，柏之扬早上进教室会和她打招呼，一天戳她好几次后背借东西或者讲几句没营养的话。是熟了一点，但算不上熟悉。柏之扬和谁都这么亲近。

　　另一个有变化的人是云晓沁了。云晓沁说了很喜欢余紫柔柔的性格，每天上下课都会跑到她桌前和她聊天，放学也拖着她一起走。余紫有种收到礼物的感觉，云晓沁的友情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余紫，你有错别字。”柏之扬又戳后背了：“我帮你改过来了。”说着展开课本指给余紫看。
　　我的本子上有他的笔迹。余紫真心觉得自己太窝囊，这样都可以觉得高兴。
　　“不错嘛！”连清枕着手臂对她挤眉弄眼。
　　“这没什么呀。”这算是心里暗示吧，虽然连语气都带上笑意。

　　连清“啧”了一声：“这小女人样。不过怎么看你都比他喜欢的女生可爱多了。”话一出口就知道说漏了，连清住了嘴，看到余紫脸上笑意还在，却很是勉强。
　　“他喜欢的女生？”
　　连清仰头眨眨眼：“算了，这也没什么。他初三喜欢个女孩，传的都是他俩的绯闻。他是正班长，女的是副班长。我初中和柏之扬同校。”
　　“那女生……”
　　连清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同校，就在楼上的班级。”

　　柏之扬拿书拍拍余紫肩膀：“抄好了，还给你，谢了啊。”
　　“说三字经呢你。”黎曼在旁边笑话他。
　　“白话文三字经，柏家出品。”柏之扬得意了一句，走开去找闻信宇唠嗑。
　　张辰大嗓门地就嗷起来：“之扬主上，怎么没和未来皇后春宵一刻，微服私行到这地来了？”
　　闻信宇给了他一肘：“什么未来皇后，我和之扬还没开始竞争呢。花落谁家暂未定局，你公平点行不？”
　　张辰赏他个白痴眼：“老爷爷还学人第二春。”
　　柏之扬也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没机会了。”余光往余紫那边瞟了一眼，只见话题人物正在看他还回去的课本，顿觉心情大好。

　　余紫盯着书，准确地说是盯着书角的那个Q版猪头，笑着流哈喇子，上面大刺刺地标着仨字：鱼子酱。
　　半天，余紫合上书，转身下定决心，说：“连清，我想去见见那个女生。”连清喝着水生生被呛得咳嗽。

　　即使秋初了余紫还是讨厌上体育课，她更喜欢冬天穿着薄薄的风衣跑步，不似秋初绕操场跑两圈仍会大汗淋漓。奔完操场后每个人都是一股酸汗味，这世界根本没有香汗淋漓，臭汗倒是不少。

　　余紫进教室的时候被闻信宇拉了一下胳膊。湿黏黏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反感，随即一个冰冻还带着水汽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脸。闻信宇笑道：“拿着。”
　　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水杯，余紫说：“不用了，谢谢你。我有带水。”

　　闻信宇不等她说完就把矿泉水塞到她手里：“没关系，反正我两瓶也喝不完。”说完拎着另外一瓶水又跑出课室。
　　喝不完为什么还买两瓶？余紫疑惑。不过，这份好意她还是很感动的。

　　柏之扬和云晓沁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看到前桌桌上的那瓶矿泉水，柏之扬突然觉得挺不舒服。怎么和闻信宇手上拿的一样？怎么水杯里的水没喝完还去买水？不是和闻信宇一起去买的吧？脑里还是转啊转，那边已经脱口而出：“余紫，你的矿泉水给我行吗？”

　　“嗯？”余紫惊讶？这个，不太好吧？
　　云晓沁跟过来，叫道：“你自己不是带水了嘛，怎么还要和余紫讨水喝？”

　　余紫犹豫的神情让柏之扬觉得更不舒服了，挠头说：“我想喝冰的不行吗？”说着伸手去拿前桌的矿泉水，打开封口咕噜噜地大喝了一口。

　　“啊。”余紫来不及抢，看着瓶里少了一半，觉得挺对不起闻信宇的。拿人家送的东西去做人情，要是被看到不知道闻信宇会不会对柏之扬生气。余紫全然没想到自己竟连阻止都没有。
　　她怯生生地转头往后看了看，扫过闻信宇的身影，有一瞬间似乎和他四目相对。待她想看清楚，闻信宇已经转头和别人说着话。他一定是知道了。余紫觉得愧疚。

　　“那水应该是留给我的，余紫知道我今天没带水杯！”云晓沁渴着嗓子叫：“柏之扬，把你的水给我喝！”
　　“给你。”柏之扬随手一挥，把自己的水杯扔了过去。
　　“啊。”余紫叫了一声又闭上嘴。她有什么资格阻止。但是她觉得难受，就算对方是云晓沁她也觉得难受，柏之扬的水杯要给别人拿去喝了，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柏之扬注意到那个单音节，在云晓沁转开杯盖正准备喝的时候又把水杯夺了回来。“干什么呢柏之扬！”云晓沁不满地嚷嚷。
　　“我反悔了。不想给你喝。”把水杯盖紧往抽屉里塞。
　　“柏之扬你欺负女孩子好意思不？”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女孩子。”
　　“你！柏之扬，我记住你了！”
　　余紫松了口气，又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觉得无奈，忙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云晓沁：“晓沁，喝我的吧。”

　　“呜呜，余紫我最爱你了。”云晓沁夸张地说，一口气把剩下的水都喝完。
　　“柏之扬，我跟你没完！”云晓沁最后甩下这句话。
　　“随时候教。”柏之扬毫不在意，倒是对着余紫说：“你……不好意思啊，喝了你的水。”
　　想到那是借闻信宇的人情，余紫闷闷地回了句：“没关系。”
　　“嗯，你，渴不渴？”渴的话可以喝我的水。
　　余紫摇头：“不渴。”
　　柏之扬像斗败的公鸡，坐在后桌懊恼。怎么遇上余紫每天情绪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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