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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索纳迪族有个规定,占卜师不得与护主相爱,一旦相爱,后果不堪设想。这不堪设想的后果有三枚例子:一个王朝下陷,不得已举国搬迁;一个王朝覆灭;一个护主暴病身亡。而这些例子,全是占卜师与护主相爱的恶果。
再往前看,具不可考。
我是不敢拿陛下和他辛辛苦苦拼下来的王朝来冒险。
嗯,不对,陛下很讨厌我,我又想太多了。
第二天天刚刚泛起鱼肚白,出征的号角已经吹响。我站在离王城十几英里外的送行大臣的最末端,垂首静穆。
低沉绵长的号角声混杂着将士们慷慨激昂的口号声,即便口号就是来来回回两句“亚尔特,必胜!陛下,必胜!”,即便我多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依然会随着他们激动起来。
我暂时挥去心头的担忧,抬头眺望远方整装待发的将士们,耳边是国民的欢呼声。我听到有人大声呼喊“陛下!”,甚至有女孩子激动地尖叫。
哎,陛下从来就是这么的有魅力。我向陛下的方向看去。
陛下神色柔和,眼风在大道两边的人群中扫,目光与我相接时,不出意外地皱了皱眉。我错开眼神叹气,他好像一看到我心情就不好。
头顶上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我抬头,眉头一跳。
陛下正骑在他最爱的“萨克森”上,一身银白色战甲,俊气逼人,英姿勃发。
他挑着眉俯视我。
我正纳闷我怎么了,就见他俯下身来,拿他穿着铁甲的冷冰冰的手指触上我眉头,又轻轻划过。我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一时间周围的欢呼声淡下去,所有人都因为陛下这个举动静下来,好奇地打量我们。
“……陛下?”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他。
他唇角有了点笑意,像是想跟我说什么似的,但碍于我们之间的间隔,于是伸手把我拉过去一点,贴近我耳畔说:“你一直锁着眉头干什么?我不会乱来。”说完便直起身子,看着我诧异地表情。
“你笑一笑。”陛下说。
我愣了半天,勉强挤出个笑,周遭议论声渐起。
他还还盯着我。大概是看我略有恼色,才终于笑了几声,冲我说:“我凯旋那天,你在这儿等我。”
我依旧不明所以,不过点了点头,然后出声提醒他:“陛下,再不走就延误了出征的时间了。”
陛下斜了我一眼,颇有几分风情。然后坐直身子,把手中的银剑向上举起,厉声说:“出发!”
刹那间,刚刚平息的欢呼声又卷土重来,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的神色肃穆而又坚定,两腿轻夹马腹,绝尘离去。
这样一个尤物啊。不光是我的英雄,也是全亚尔特的英雄。
我等候他胜利归来。
两个月之后,前方传回我军成功攻破普德林的消息。
又半个月后,没有收到任何有关陛下或普德林的消息,我松了口气。原来出征那天说“我不会乱来”真的是指处理普德林犯民的事。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下下来。
我站在与陛下相约的地点,伸手接雪。
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函里,说陛下今日回城。
陛下的大业就要完成了啊。
真快。
远处传来杂乱地马蹄声,我望过去,还没被雪润湿的土地上,凯旋的将士们正策马奔腾。马蹄卷起飞尘,淹没半个马身。
为首的陛下十分显眼,银铠黑发,虽然风尘仆仆,但依旧意气风发。
陛下看见了我,似乎咧嘴笑了笑,然后加速向我靠拢,等接近了我,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看着冲过来的陛下,脑中千回百转。还没考虑好到底躲还是不躲,整个人已经腾空,接着被抱到了马背上,被人从背后搂住。
“陛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低呼,转头看他。身后是将士们忽然的起哄声,还混杂着口哨声。我脸蓦地就红了,看着萨克森飞舞的鬣鬃不知所措。
我和陛下现在的这个姿势特别的暧昧。
他两只手从我腋下穿过,一边握着缰绳,一边压着我,迫使我紧紧贴着他。他的下巴靠着我右脸,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隔着冷冰冰的战甲,依旧能感觉到他强有力地心跳。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汗酸味,不知道怎么的,闻起来居然特别好闻,这大概就是母亲说的男人味吧。我感觉我中毒颇深。
雪风刺骨,我缩了缩。
陛下伸手拉过我身上的披风,把我脸遮住,说:“别乱动,刮着脸疼。”看着怔愣的我轻笑两声,低低的哑哑的,我感觉身后在震动,真诱人啊!我梦寐以求的姿势……于是终于把持不住,脸红了。
“佐伊,我赢了。”
在路两边不断倒退的房屋中,我听见陛下磁性的嗓音回旋耳畔,是愉悦的,轻松的。
我
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说:“恭喜陛下。”
陛下搭在我腰间的手臂忽然用力,我吃痛地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已经沉下去,看也没看我,只是开口问:“佐伊,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不等我回答,他说:“它的意思就是从前的你,美丽却古怪,又很顽皮,但充满活力。”我的眼神暗了暗,看陛下面无表情,接着说:“你对着他们都能有说有笑,为什么对着我就不能?为什么以前能,现在不能?嗯?”我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拿“你现在是国王"这话去回答,却被他先接口。“因为我很可怕是吗?弑父杀兄,能杀的亲人我都杀光了,”他自嘲地笑了声,说:“确实很可怕,还让人恶心,对吗?”
“陛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顾不上低落的心情,惊讶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你见了我就一副老气横秋唯唯诺诺的样子,难道不是?”陛下低眼看我,手下一提缰绳,萨克森便越过了进王宫的高槛。
“佐伊绝对没有那样想过。”我认真地看着陛下的眼睛。
那双独一无二的浅紫色眸子,里面出没了转瞬即逝的悲伤。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其实想这么说,但我不能这么说。于是我选择沉默,用眼睛告诉他我刚刚的答案是真的。
时间过了很久,直到陛下勒住缰绳马儿停下,把我从马背上抱下地,我都还看着他。
陛下把我放到地上,直起身来看着我,突然笑了,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但佐伊是认真回答的。”我说。
陛下不再笑,看了我一会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说:“我知道。”
我突然就僵住。这个动作,这种眼神,大概有五年没有感受到了,这样……宠溺的动作,信任的眼神。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变了?”陛下收回手,出声问。
“这个……佐伊不能说。”我垂头。
耳边传来陛下沉默了很久过后的冷哼声。脚步声慢慢远离我,直到消失,我才抬起头,和萨克森大眼瞪小眼。
陛下,请原谅佐伊无法说出真相。佐伊不能放任自己……继续爱您。
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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