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叁

　　不愧是塞巴斯口中尚好的酒楼，包厢虽不宽敞但空气中有着幽香。饭菜过后，塞巴斯支着胳膊侧身在凉席上，另一只手举着酒瓶喝得悠闲。

　　而我几杯之后忽然想起师姐对我关爱有佳，即使她对我这蓝色异瞳的流言也是半信半疑，但却从不嫌弃，不顾因我而被师兄们的排挤而怨言半句。

　　如今她因我而又被逐出师门，不仅没为她向师父求情，反倒冷眼相对让她不要插手。

　　夏尔，既不是妖，也无人心。

　　此念一出便是一杯接着一杯，加上发小从未沾酒，五杯过后我已是晕得天昏地暗，倒头便不省人事。把那灌醉塞巴斯并验他是否为妖的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之际了。

　　不知昏迷多久，耳边忽然想起打更的锣声。

　　我一向在深山中听不见打更者的锣声，这头一次听，竟已是三更。客栈大堂吵闹的谈笑声早已远去，周围一片静谧。

　　那锣声听着单薄，再想到塞巴斯的赤妖之说，忽然头脑一阵清醒。

　　我警觉从茶几上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方向，却见塞巴斯斜靠在背后的软榻上睡着安静，胸膛微微上下起伏，频率很慢。

　　都传说妖夜里是不睡觉的，而且不会呼吸，我盯着塞巴斯那熟睡的精致面容几秒，还是存有疑心。谁知那流传之说是真是假？真正见过妖的人命丧酒泉便是神志不清矣。

　　于是我爬起身悄悄向他的方向移动，直至到他身前。

　　他那白色衣领已半敞，露出半边结实却又苍白的胸膛。我不禁轻拽住那衣领的一角，同时缓缓地向下拉去，那更加暴/露于酒后温热环境中的肌/肤毫不保留地展示在我面前……

　　听师父说，凡是妖的身上都是有妖印的，妖印在越明显的位置，力量变越强大。

　　在我看来，塞巴斯就算为妖，也不是强大到把我置于死地。

　　正准备继续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衣衫整理好，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胸膛，瞬间，塞巴斯动了一动。

　　我急忙想缩回手，但手腕却被一阵冰凉敏锐地抓住。

　　“竟不知夏尔你居然好这口？”他那红眸迷离，一脸兴致盎然，怡然是酒未全醒。

　　而被逮住的人虽是神智清晰，却已是火烧脸颊，不料塞巴斯的手劲相当大，我整个人以跪坐在他身前的尴尬姿势不得动弹。

　　此时他又向我这边倾了倾，暖烘烘的酒气吹了我一脸。我那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这酒楼里的流莺。

　　“夏尔……”他忽然抬起左手向我脸颊伸来。我心想士可杀不可辱！便一个敏捷反抓住他的手。

　　不料劲太大，拽下了一层皮。

　　这下给我吓得不轻，倒是塞巴斯没有流血反倒是红眸清透不少。我暗想这下要挂了这妖被我揭了老底了而我此时右手腕还被抓着真可谓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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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师父本名原不叫浮士德，至于真名是什么，这还得要亲自去问他老人家了。

　　那年春，川城上下举城欢庆，桃花柳絮随风起。傍晚，皇宫内外人头攒动，乃是维多太后庆寿大晏。

　　可惜当年朝政动乱，当政者乃维多民族，生性好斗。寿宴那晚，早有刺客混入群舞之中，趁皇帝托兰西面色微醺，匕首带着月光直至心脏，却及时被我师父一剑架住。

　　说来也是巧了，我师父的师父乃江湖人士，整日打打杀杀。我师父便自小厌恶武林这是非之地，穷当了大半辈子还未出师，却早已年过五旬。

　　那夜他本打算上木兮山从此隐居，却在经过皇宫时瞧见那黑衣刺客翻墙入内。师父从来行侠仗义，自然看不得这种行径，没想太多便尾随其后。恰好救了那皇帝一命。

　　妆容精致的太后花容失色，托兰西也酒醒七分，倒是那皇帝的弟弟冷静从容。

　　“皇兄，这刺客实在扫兴，不如交给臣来处置。”

　　托兰西余惊未消，端起皇弟递来的消惊酒一饮而下。遂问我师父尊姓大名。

　　“在下生如浮萍，无名无姓。”师父回答得铿锵有力。

　　托兰西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一个不功名利禄的勇士！今日你护驾有功，朕便封你为浮士德。”

　　封名便暗指你这浮士德从此专门护驾，师父听闻立马跪下，“谢皇上！可在下原意上木兮山做名隐者，还请皇上准许。”

　　托兰西微微皱眉，好在他皇弟及时圆场，“臣看此人并非有意反抗，只是生性习武之人不懂官场之道，不如皇兄还是成全他吧。”

　　太后也信这主意不错，喜笑颜开，“浮士德，哀家赐你十名习武奇才作为子弟，望你以后能为国家做出贡献。”

　　从此木兮山上的浮士德老先生武功高超、不爱慕功名的美名闻名，即便这二十多年过去，他真人从未下过木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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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巴斯最终决定和我回府。

　　此时正当月亮高照，更显那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河道大街的凄凉。

　　我们二人谁都没说一句话，塞巴斯自顾自地抬头赏月，而我则反复回想刚才他所向我解释的。

　　“我并非妖，只是在家乡曾患病留下了病根，才留下了现在异色的指甲。”

　　那人皮一样的东西被我扯下后，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的黑色，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倒也好看。

　　“而我则担心世人议论，也就花了几两银子雇了位手艺精湛的工匠，用橡胶替我做了这副手套。”

　　我想想也合情合理，倒又是解释了为何他一直温度冰凉。

　　只是他……我望向他在微风中有些凌乱遮住侧脸的黑发，五官精致，除了皮肤白皙骨骼健壮之外，倒是与汉人很是相像。但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平凡夫子所不曾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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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还在睡梦中，只听得有人在唤我。

　　“夏尔，夏尔。”虽是唤得一声接着一声，但却并不着急的样子。好在我在木兮山每日闻鸡起舞，也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那人黑发，一席黑衣，背着阳光面部看着不真切。

　　“夏尔，我今日启程回家乡一趟，估计要有个把月了。”那人坐在我床头，俯身，温和的声线。

　　我这才完全清醒，发现他这一身衣服样子很是奇怪。

　　不光是有棱有角的，上衣还是前面短款，在尾部地方却像燕尾般分了开来；内侧着白色衬衣，下身是笔直的黑色长裤。那一瞬，我差点以为自己在梦中。

　　随后他起身走了，我当时并未发觉，这就是一个冗长的梦的开端。

　　［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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