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神仙

　　当面前站着一排排列得像方阵的天山弟子，穿的一模一样不说，连神情也所差无几。他们头上的发髻，梳得老高，磨得尖尖的发簪想要谋杀谁？他们的白色布衣外都披着一件质地轻薄的白色纱衣。成百上千人这么齐齐站着，一动不动的严肃劲。陆闲突然很想笑场，不得已，伸出右手，在布料底下狠狠地掐着大腿。
　　众人目光如箭，感情是要把他射穿。即使如此，陆闲也无法忽视站在第一排最右边的人，那人衣着华贵，红色缎子很配他偏白的肤色，典雅别致的腰带上系着一块青色佩玉。那人一直注视着陆闲，看到他投过来的视线，便开了扇子，单手轻轻摇曳，点头示意，翩翩公子大概就是形容这个男人了。
　　第一排除了苏询辰还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穿着不一，十分起眼。
　　左起第一人，块头挺大，胡子拉茬，五官夸张，肤色健康，健壮无比。褐色的无袖布衣使结实的胸肌暴露在空气中，完全看不出什么美感。倒是他单手倒只在地上的巨大锤子十分特别，瞧这架势，应该也有一米之长，金色的锤身圆瓜上刻的波浪汹涌无比。
　　旁边那一袭淡色紫衣，艳丽四射，浓妆艳抹的女子，陆闲看得移不开眼。从没见过这般女人，明明长得眉清目秀，却要如此装扮自己。在阳光下，陆闲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眸是紫色的，犹如水晶般的紫瞳泛着微微水光，透彻晶莹。她的目光淡然，完全无视陆闲的注视。从刚才就百无聊赖，疲惫得打着哈欠，倘若事事与她无关。头发如黑夜般并附有光泽，在微风的抚动下轻轻摇摆。系在她腰间的神鞭很好看，只是一如既往的紫色。

　　“拜师大典，正式开始！”随着侍女的一声尖锐叫唤下，陆闲不由得也跟着抖了一下。
　　“恭迎掌门！”陆闲还以为这个神一般的掌门，会像武侠电影里的魔教教主一样从空中直接飘来，然后摆着袖子华丽丽得转个圈圈再缓缓落地。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童霖之很淡然得走了上来，身后跟了六个侍从。其中一个侍人手里端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比自己的手掌略大一些。石头长得歪七扭八，不是正规的模子，上面还坑坑洼洼。

　　陆闲仔细打量了童霖之，发现和昨天有些不同。虽然，气场还是强大，表情依旧清冷。但是，眉宇间的少了些厌恶。没错，第一次见童霖之的时候，陆闲就知道这个未来的师傅并不喜欢他，几乎可以用讨厌来形容了吧！嘴上没讲明，眼神是骗不来人的。也许，童霖之收自己是很不愿意的！陆闲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绝对是个累赘。

　　“过来！”他甚至没用正眼看自己，陆闲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在叫自己后，艰难得移动了脚步。
　　“把手放上去。”陆闲心中郁闷，这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试灵石？把手放上去就能试了？但也没多想，乖乖得伸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头，并无什么特别。随后，把整个手掌都附在上面，静静等待。一分钟，两分钟……并没有任何反应嘛！靠！耍我啊！
　　眼前的侍女小姐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久久不能闭合。陆闲心想：我的灵力这么牛啊！对面的侍女姐姐都看傻了。
　　跟着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怎么回事？”“灵力为零？”“不是吧！掌门尽然要收这种人为徒？”“尽然会有灵力全无的人出现在天山！”……
　　陆闲奇怪得看向苏询辰，毕竟他是这里唯一和他静静谈过心的“朋友”。苏询辰显得也十分莫名，看看试灵石，看看陆闲，再看看童霖之，然后盯着童霖之的脸若有所思，他的扇子摇得更快了。
　　而此时的童霖之显得依旧淡定，与众人不同的是，他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在意。
　　也对，他怎么可能收一个灵力全无的人作徒弟呢？心里想必是早有了决定。

　　“接下来，我有两件事要宣布！”果然，底下一下没了声响。童霖之的声音很安静，却也不是沉闷的那一种。倘若一条小溪里的细流，清薄而绵长，波澜不惊，细细流淌，丝丝入梦。
　　“第一，从今起陆闲就是我童霖之第六个弟子，不准有异议。还有，接下来的拜师仪式就免了；第二，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本座要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进入天池圣地，而所有事物都交由询辰授理。就这样，都散了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各个摸不清头脑。

　　什么意思呢？回去的路上陆闲也没想个明白，灵力为零也收吗？看他们的意思，灵力为零好像是件大事，童霖之不介意？那既然收了，为什么又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为什么不教授功夫？或者武功心法什么的？闭关，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诶，算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难道童霖之还会特地避开自己去闭关么？呵呵，自己也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吧！显然是多想了！早早洗洗睡吧！陆闲突然发现，天哪！天山的生活太适合养老了！

　　开门的时候发现，有个女生在收拾自己的行李，确切来说就是几件破衣服。
　　还没等他开口，那女女便说，“是陆公子吧！我叫小岚，我是暖阁的侍女。苏少爷要我来收拾您的行李，说是今天就要搬到暖阁。”
　　“暖阁？”
　　“对！掌门收您做徒弟，您就不便在此与一般弟子居住，而是应该和您师兄弟住在一起了。”
　　陆闲明白了，就是要他搬到河对面的那个大房子里。那感情好啊！
　　“哦，好！小岚，还是我自己来收拾吧。”其实，东西不多，就是不习惯别人侍候。
　　“不用了，我都收拾好了！您的衣物太少了，眼下要入冬了，这些衣服哪够啊！公子喜欢什么样式的？小岚马上给您做着，过几天就好穿上了。”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红扑扑的脸蛋十分讨喜，朴素得扎着两个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间，亲切得就像邻居家的小妹妹。
　　“谢谢！”对于别人的好意，陆闲想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声谢谢。对于一无所有的陆闲，别人的关心绝对算是奢侈。既然一无所有，那也会是无以回报的。他人无目的的关怀，他一直接受不来。他情愿那人是有企图，有条件，是等价交换的。不然，他又会混乱了，最脆弱的情感又仿佛渐渐浮出水面。他不能混乱，因为那些情感带给他的只有地狱般的伤痛。

　　“我们掌门呢，可是世间最伟大的人。什么其难杂症都能医治，在二十年前的神魔大战拯救了千万人呢！”说到这儿，小岚的小脸兴奋得更红了。
　　“二十年前？他现在几岁？”
　　“这……这没人知晓，掌门的年岁不是凡人能猜想的，仙人的年龄和我们也不是一个概念。”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
　　“我是师傅的第六个弟子，那还有两个呢？拜师大典上才看到了三个。”
　　“哦，那个啊。掌门的四弟子叫沈御风，他可是羽族正统的继承人。羽族你应该听过吧，整个羽族部落都是人类的精英部队，可以召唤无比强大的精灵鸟。神魔大战的时候，羽族贡献最大，也是牺牲最大的族群。所以，现在的人都很尊敬崇拜羽族的。前不久，昆仑告急，向掌门请求支援。现在非常时期，整个大陆人和仙都是联盟的。所以，掌门没有犹豫立刻就派出御风少爷和天山将士前去救援。”
　　小岚犹豫了一会儿，眼神中有些难言之色，陆闲刚想说，"要是为难就别说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小岚深吸了一口气，“掌门的二弟子一直是天山的禁忌，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不能言谈，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他叫萧扶暮，是天山里最有天赋的弟子，掌门很是器重。六年前，魔军攻占北国，他自荐应战。联合了羽族，蛮族等各种实力强的部落，准备和魔军誓死一战，夺回北国。眼看着战争就快胜利，他想乘胜追击，追着敌军不放。众人都规劝他不要太冲动，等回去从长计议，再追下去就要到魔界了。他不听，率领了几名年轻将领直接冲了进去。然后，就没了消息。”她看着陆闲，有点焦虑。“有人说，他是年轻气盛，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心高气傲，不计后果。有人说，他是中了魔族的障眼法被迷了心智。更有人说，他一心想投奔魔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他还在的时候，我虽然只有十岁，但已经开始帮着姐姐们照料天山上的杂物。别的我不懂，不过我知道他是个好人，绝对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陆闲看着小岚瘦小的背影，不知要说什么。

　　白天的暖阁看上去更清晰了，桥下来的河边依然有个小亭子，只是昨天那人儿不在了。暖阁比想象的还大，古色古香的建筑，优雅高贵。格局错落有致，最高的楼台有三层高。
　　陆闲眯眼单手扶额挡住灿烂阳光眺望着三楼的屋子，类似艺术品的窗户半开着，暖阁的窗门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用薄透白纸糊在木栏，然后戳个洞就可以观望的。窗门没有任何的多余的阻挡物，纯粹干净的木质。
　　正午的暖风吹动了屋子里的紫色纱幔，细纱抚动于窗前，仿佛恋人间温柔的抚摸。
　　只属于天山的银木灵树，沿着河边和暖阁周围的围栏整齐得排成两列。虽然，两列的距离不近，但树枝像翅膀般向外伸展。树与树之间的枝叶缠绵得紧紧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张网，透露着阳光的光辉和暖意，把你轻轻拥入怀中。在阳光照射下，枝头上晶光闪闪。闪烁的光芒是微弱的，并不刺眼，静态中释放着小小的力量。树根粗壮结实，雪树苍劲笔挺，像个可以撑起天的男人。

　　怎么说呢？只来了两次的暖阁竟然给了陆闲有种家的温暖…想到这，陆闲轻笑一记，家…呵呵……

　　“公子，午后想吃点啥点心？小岚吩咐厨子们做，咱们天山的厨子可都是大江南北的名厨，只要报的出菜名，没有不会的。”小岚勤快熟练得铺着新床单，不高的她弯着腰，整张小脸都要埋到被褥里了。
　　陆闲斟了杯暖茶，吹了吹浮在水中的茶叶杆，没有喝，轻轻放下。单手支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随便吧，只要不是糖醋排骨就好。”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好类！”小岚没有多想，只觉这次的主子倒是好伺候，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铺好了。”小岚直起腰，做了个简单的舒展动作，“公子，小岚这就去。”
　　“不急，坐下来陪我喝杯茶也不迟。”陆闲微笑着给她斟了杯。
　　“这…这怎么行！小岚是来服侍公子的，不是享乐的。公子……小岚受不起。”水汪汪的可爱眼睛里透露着全是惊讶，不解与些许的惶恐。
　　“哇哈哈！哇哈哈！！！！！”陆闲突然抱着肚子毫不顾及形象得大笑，陆闲觉得小岚可爱极了。小岚彻底呆滞了，不知该进该退，更不知说什么了。
　　“岚岚，以后就这么叫你吧！跟我不需要客套，也没有任何的规矩。这些事，我都能自己来。再说，我是个男人，很多事情你也不方便不是吗？”陆闲对着她云淡风轻得释然一笑。
　　多年后，小岚也无法忘记这个暖意盎然的午后。少年背光的侧面，朦胧模糊，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眉间，淡淡的高挺鼻梁，淡淡的小小嘴型，淡淡轮廓不分明的尖尖小脸。透明般的长发轻轻散落肩头，琉璃般的眼眸满溢着笑意。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少年，却像是一个厌倦凡世的天使。把世间的一切看得很轻很淡，都是可以一笑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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