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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三
“祈春会?“
店伙计将洗得灰白的布巾搭在肩头,一手为杯中续上茶水,点头道:“咱这儿的风俗,城南近郊的桃林开得正盛,年轻的小姐和公子哥们在一起喝茶附诗,热闹的很,两位公子真该去瞧瞧。”
“君臻夹起一枚白子稳稳当当落入棋局,玉制的棋子凉气沁然,他漫不经心应道:“风花雪月的场合,我们两个大男人去凑什么热闹。”
胤刑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落手黑子切困住大半局棋,目光含笑打量着眼前的清丽少年:“大男人?我瞧着倒像是个小娘子。”
视线在自己和对方之间转了个来回,成人和少年身形的明显差距让他沮丧地无从辩驳,只得弯下嘴角做出个委委屈屈的表情,手下动作却越发狠厉起来,横冲直撞吃掉五六颗棋子,抛进棋盒时甩得哗啦响成一串。
待摒退了伙计,胤刑又提起这一话题:“真的不去?来建安三日也不见你出过客栈,当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
“桃花有什么可看的,在宫里冬日要看满池荷花都不是什么难事。“
“天下总有你没看过的风景,“胤刑执起茶盏,指腹沿杯底镂刻的纹路缓缓摩娑,“殿下也该体会体会寻常人家的生活。”
“不妨与我做个赌?”胤刑将棋子夹在指根,屈起手指在桌沿磕出清脆声响,“若是你输了这局棋,就同我一道去观会,如何?”
君臻的母妃自入宫就深得圣眷,诞下的皇子幼多疾病,性格又极是乖顺,皇帝疼他几乎视若珍宝,大凡是到了年岁的皇子要学的国学策论都没有安排给他,只吩咐太傅教他些风雅之事,弈
术更是神谙其道。十岁那年大病一场,转好后就被变着法的软禁在寝宫里,无聊至极只好潜心研究弈术借以排遣,久之朝臣上下无出其右。他对自己的技艺很是自信,不甚在意地扬起下颌反问道:“若是你输呢?”
“我怎么会输。”
君臻低低嘁了声,凝神专注于面前半着棋局。他下棋自成一路,带着少年有些不管不顾的心高气傲,手起手落都带出不记后果的果敢和冲撞,攻势又凶又狠,虎狼扑食般满是求胜的意念,竟颇有些帝王之子的风骨了。胤刑却是步步退让,迂回委婉地避开锋芒,布阵疏落而显散漫,乍看之下处处生险却屡屡逢生。
一来二往几十回合交锋,暮色低垂,盏中清茗一杯续一杯,茶色淡的几乎褪尽,还兀自盈盈冒出热气。君臻渐渐意识到对手隐而不发的实力,下手渐显踌躇,倒不是因为不愿去观会而执着求胜,实在是因为棋当对手不愿轻易罢手而已。
夜色终于浓重地压下来,店前灯笼也渐次燃起,君臻看着面前布满棋子无从落手的僵局忍不住叹息:“死局。我先行一目,所以是我输了。”
说罢他便低头细细挑捡出黑白两色棋子收进盒中,胤刑佯作疲惫地按揉眉心,一副苦恼的样子:“不过想带殿下游玩一躺,竟要这样费心。”
换来君臻一记轻哼,他却心生愉悦,起身舒展筋骨时回头故作正经地劝告道:“我说过我不会输,小孩子还是要多听听大人的话才是。”
君臻终于从棋堆中抬起头来,静看他半晌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哗啦一抖,六七颗棋子沥沥拉拉从胤刑宽大袖口滑落一地,他抬起头,缓缓笑起来,那笑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阴寒:“刚刚察觉数目不对,我还心生奇怪呢,原来都藏进这里了。真,卑,鄙,呐。”
“是,我卑鄙,可我却没有输,“胤刑俯身去探他的手,微凉的掌心覆住他的十指,眼中尽是计谋得逞的狡黠笑意,“举手无悔大丈夫。殿下,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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