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倾城

　　橘色的晚霞笼罩着宛城，霞光洒在风花雪月阁的牌匾上，燃起这座城入夜后最炽烈的火焰。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风花雪月阁里已经高朋满座。戍时一至，一声锣鼓，满堂的贵客们都噤了声。众人一眨眼间，一道碧色自二楼雕栏斜坠而下，着同色广袖薄纱裙的戚凤璇随着软稠一圈圈展开在半空中舒展地飞旋，她手里持着两柄短剑，一个急转，足尖一点，轻轻落在舞台上。只一个亮相，台下已是满堂彩。
　　戚凤璇擅长的是剑舞，不若阙雪月一般柔情似水，有力的鼓点，伴着清脆的脚铃，身形转合之中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亦是吸引了许多男子爱慕的视线。鼓点终了，戚凤璇致礼，而后姗然退到台后。当家的舞姬一天只舞一曲，这是风花雪月阁的规矩。
　　戚凤璇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刚摘下耳坠子，许嬷嬷就跟了进来。
　　“凤璇，司马公子的帖子，他想见你。”许嬷嬷递上一张帖子。
　　戚凤璇思量了一下：“请他上来。”
　　许嬷嬷走后，戚凤璇摘下头饰，披散下乌黑柔顺的长发。
　　“司马公子请进。”絮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司马青玉推门而入的时候，戚凤璇正拿帕子洗着脸。
　　“在下冒昧了。待戚姑娘梳洗妥当，我再过来。”司马青玉转身欲退出戚凤璇的屋子。
　　“不必了，司马堂主请进吧。”戚凤璇径自坐着，司马青玉也不再拘礼，走至桌边落座。
　　戚凤璇替司马青玉斟上茶，笑了笑：“司马堂主见我可是为了姐姐？”
　　司马青玉亦不绕弯子：“我听闻阙姑娘最近身子不大好，连新曲新舞都未曾排上，不知是不是病了？”
　　“姐姐没事，是这时节不好。姐姐向来不喜欢这季候，一到夜里蝉鸣恼人，睡不安稳，白日里自然是容易困倦。”
　　“往年也没见这样厉害。”
　　“今年也是怪了，仲秋都过了，天也不见转凉，还是这样闷热，难怪姐姐一直不好。等过了这段就没事了。”
　　“既是这样，在下就安心了。打扰姑娘了，天色已晚，姑娘早点歇息，在下告辞。”
　　戚凤璇望着已步至门口的司马青玉，忽然出声阻止：“司马堂主请留步！”
　　“姑娘还有事？”
　　“可否容我问几句话？”
　　“姑娘请讲。”
　　“我想姐姐该与你说过，你和她之间不会有结果，你又何必如此？”戚凤璇站起身，就站在司马青玉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发问。
　　“我从未想过结果。”
　　“那你所为何求？”
　　“这世间戾气太重，她一个纤弱女子，难免受伤，我只求她一世平安。”
　　戚凤璇望着司马青玉一双清亮的眼眸，眸光里坦坦荡荡，没有欲念，没有敷衍。她已做了很多年舞姬，在这风花雪月阁里，世间男子丑恶的嘴脸她见过太多，早已丧失了相信一个男人的能力，但此刻，她无端的相信这双眼睛，相信这个男人。
　　“我明白了。我送司马堂主。”说罢戚凤璇引着司马青玉出了厢房。

　　翌日

　　“雪月姑娘。”絮雨捧着两只木盒走来。
　　“什么事？”
　　“玉善堂的伙计刚送来的，说是司马堂主今儿一早吩咐的。”
　　“什么东西？”阙雪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两只木盒。
　　“是些草药和香料。还有这盒，是给凤璇姑娘的，姑娘还在睡，我就一起拿过来了。”
　　“都搁着吧，凤璇自己也处理不了这些。”
　　“姐！”戚凤璇走进来。
　　阙雪月摆了摆手：“絮雨你先出去吧，跟伙计说替我谢谢司马堂主。”
　　絮雨福身退了出去。
　　“姐，你叫我？”
　　“你昨儿和司马青玉说什么了？”
　　戚凤璇尴尬地笑了笑：“他听说你身子不好，问我你的情况，我就跟他说了两句。姐，你怎么知道的？”
　　“喏，他刚差人送来的。”
　　“药么？”
　　“还有香料，都是醒神静气的。这一盒是给你的。”
　　戚凤璇瞪大了眼睛：“给我的？连我都有？”
　　阙雪月不理她，动手整理起药草和香料来。
　　“姐，我昨儿个问他明知和你没结果，为什么还这样。”戚凤璇索性全跟阙雪月招了。
　　阙雪月一听，眉头又皱了起来：“凤璇，你越来越放肆了。”
　　“你别生气嘛！你知道么，他跟我说他只盼你在这世间一辈子平安。姐，天下怎还有这样的男子，什么都不贪图，只求你的安好？”戚凤璇感叹。
　　阙雪月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来，她轻叹：“他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我明明不该相信，可又偏偏愿意信他。他那双眼睛，太坦然，坦然得让我看不穿。”
　　俩人一阵默不做声。戚凤璇忽然又想起她昨日才发觉的事情。
　　“姐，昨日我看司马青玉的步伐和气息，他似是会武。”
　　“你难道昨儿个才发现司马青玉懂武？”
　　戚凤璇瞠目。
　　“他不仅会武，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阙雪月只好接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凤璇，你未免也太迟钝了些。你该不会一直以为一个能独揽南方漕运，撑起青玉堂那么大家业的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阙雪月无可奈何地摇头，“青玉堂上至与朝廷做生意，下到与三教九流密不可分，司马青玉作为它的主子，如果当真不会武，而每次出门都只带着常寅打点左右，那他即使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人暗算的！”
　　“可是从没听说他与人交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夫路数。”
　　“那是因为和他交过手，见过他功夫路数的人都已见了阎王。”阙雪月一针见血。
　　戚凤璇倏然哑了口。
　　阙雪月不再多言：“晚一点我让絮雨去你房里替你制香囊。”
　　“嗯。你小心点。”
　　入夜，一道黑影自风花雪月阁飘然而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月影湖畔。

　　“师父！”一身夜行衣的阙雪月站在白发老者的身后，恭敬地行礼。
　　“做得很好。”老者说着赞扬的话，却听不出一点高兴的意思。
　　“谢师父！”
　　老者递上一张黄色的纸笺：“交给凤璇，你不用插手。”
　　“是，师父。”
　　“我提醒你一句，你和凤璇最好跟司马青玉保持距离。”
　　老者的话让雀雪月惊出一声冷汗：“可是……”
　　“他的势力在南方，我暂且不会动他。但若是你们让他知道的太多，我不介意先把他除掉。”老者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雪月记住了。”
　　“去吧。”
　　“雪月告退。”阙雪月足尖轻点，转眼已在数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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