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招惹

　　顾左请了三天假，今天才回来上课。

　　离高考只剩下几天，整个高三年段都有些低沉，顾左几天来都没睡好，又做了一整天的试卷，现在只感觉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下课铃声已经响起很久，班里的人都离开了。

　　顾左慢腾腾地拿起书放到书包里，呆呆地在位置上坐了一会，才起身，推好椅子，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夏日的傍晚总是格外漫长，太阳的余晖洒遍了整个校园。顾左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抛在身后，偶尔会有几个学生和顾左擦肩，一切都安静得很，顾左甚至都快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自己活到了25岁，其实自己从没有重生过。那种一下子回到过去的奇幻感让顾左还有一些措手不及，她甚至还有一些混乱，有时候快入睡的时候，还会梦到那双将自己推下楼的手，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是25岁，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顾左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冉笙的号码，按下了呼叫。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冉笙。是一个熟悉的男音。

　　顾左听着声音沉默了几秒，才想起这是谁。

　　“Eli？冉笙不在么？”

　　“顾左？”那头Eli似乎是很惊讶，“你没和A.Z在一起么？”

　　顾左扯了扯肩上的书包带子，若无其事道：“嗯，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说是去订机票了，他推了这几天的日程，好像是要出国，很急的样子，手机也没拿就匆匆走了，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你不是应该比我知道得多么，怎么了？”

　　“哦，没事。”顾左说道，深吸了口气，语气带了丝低落：“挂电话了，我不吵你了。”

　　“好。”

　　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顾左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房子，忽然感到鼻尖泛酸。

　　重生这几天来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唯独冉笙要离开的事让她感觉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原来他是真的要走了。

　　身体愈加坏的父亲，虚伪的表姐一家，还有她可怜的18岁，一切都没有变。连冉笙会走也没有变。

　　顾左咬紧了唇，这一切都和18岁那年的一样，顾左，你为什么还要感觉不真实呢？唯一不真实的，不过是你这个应该死却还活着的人。

　　家里的灯出乎意料地亮着，顾左轻轻开了门，看见了顾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眉眼间都是疲惫，听见了顾总开门的声响，睁开眼看向门这边，难以掩饰的疲惫眨眼间消失。

　　“你怎么来了？”顾左停顿了几秒，将钥匙放在鞋柜上问道。

　　顾营揉了揉太阳穴，又缓缓闭上眼，声音低哑：“顾左，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顾左没说话，走了过去，在顾营身边坐下。

　　“谈什么？”顾左问道。

　　顾营依旧闭着眼：“李惕说了，我身体状况很是不好。”

　　顾左点头：“我知道。”

　　顾营沉默着睁开眼，目光复杂：“顾左，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不断记起你母亲死去的那段日子，我本想能让你过上好的日子，至少能让你母亲离去的痛苦对你来说不那么沉重，但我没想到，最后被沉重打击到的不是你，而是我。我想你说得对，我对你不管不顾了8年，整整8年，你一下子就长大了，而我错过了你的成长，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是你的父亲呢？你知道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也想放下公司，好好地去治疗，但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你，想到你母亲的死去，我就觉得我根本不能停下来，你还小，还有很长的未来，你母亲不在了，所以必须由我来撑起你的所有。我可以让我的血肉被疾病腐蚀，但我不能在你面前病倒，我无时无刻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负责一个企业并不简单，如果我病倒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你该怎么去面对那肮脏的商场？你可以怪我，但现在我绝对不可能把公司交给你，你还需要去成长，我有信心等下去，直到你真的长大，不过绝不是现在。”

　　房子里没有开灯，夕阳的余晖落在小角落里，顾左努力不让自己流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法抑制地开始心疼起身旁那个男人，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想法。她终于觉得，这个18岁，不再是回忆中的那个18岁，至少她的重生有了意义。

　　偌大的屋子一片沉默，顾营的叹气声格外清楚。

　　“我会去治疗，但不会离开公司。顾左，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嗯。”顾左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顾营的脸背着阳光，看不清表情，顾左却知道此刻的他是真正的安下心，也是真正的累了。顾左似乎感觉到了，心中那股莫大的无力感，慢慢地开始消减。

　　————

　　顾营在晚上的时候离开了，顾左早早地就回到房间躺下。

　　刚关了灯，手机就响了起来。顾左连忙起身，接通电话。

　　“在家？下来。”是冉笙。

　　顾左没说话，手心紧握着渗出了汗，手背却被空调吹着泛冷。

　　“下来。”冉笙又重复道。

　　顾左挂断电话，跑到窗边，楼下停着冉笙的车。

　　顾左慌忙拉下窗帘，套件外套，跑下了楼。

　　车灯亮着，顾左坐上车，有些反应不过来。冉笙带着墨镜，转过头来看她。“你父亲住院了？”

　　顾左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冉笙没有继续问下去，手放进口袋，说道：“我订了机票，明天的。”

　　“嗯。”顾左别过头看车窗。

　　冉笙扳过她的头，喊了她一声：“顾左。”

　　顾左连忙移开目光，又应了一声：“我在听。”

　　冉笙似乎是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她：“明天下午3点，我来接你。”

　　顾左接过那张机票，有些愣。

　　“我已经推掉了这几天的日程，你还没到法定年龄，我们到国外去注册，公开或者暂时隐瞒，都随你。”

　　顾左看到机票上的A国，大脑里的一切都停住了。她想到了重生前冉笙到外国发展的那个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冉笙会又一次离开她，她甚至什么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但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冉笙的语气还是很平静，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早点去睡吧，学校我会帮你请假的。”

　　顾左讷讷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冉笙，脱口而出问道：“冉笙，你为什么要娶我？”

　　冉笙微翘唇角，没有说话，只是帮她裹好外套说道：“上去吧，好好睡一觉。”

　　顾左觉得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甜蜜，只是那么的一丝，毫不起眼的一丝甜蜜，却让她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能紧攥着机票，傻傻地下车回到屋子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听着汽车远去的声音，蓝色的天花板又盈满她的眼，她突然觉得，她也并非对这重生来的一切无能为力，她突然无端端地有了信心。

　　那片充斥眼眶的蓝色，终于不再让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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