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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
“奴婢不想见到他。”绿满握紧拳头回答太后,“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哪怕是苟延残喘活着,她也不想见到那个杀她全家的皇帝。她怕自己见到他就会控制不住,而她不想以卵击石。
太后看着这个满心仇恨的女孩,心里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她也才十三岁,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仇人又是那么厉害的一个角色。
“好,你不想见他,哀家也不愿逼你。”太后叹了口气,“你以后在藏经阁里专门负责整理经书,那里人比较少,相对安全一些。”
绿满由衷道:“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庄尚宫,安排她去藏经阁。”
“是,太后娘娘。”
从建章宫到藏经阁,几乎走过大半个皇宫,皎洁的弯月下,绿满紧紧跟着庄尚宫的脚步行走,她总还是感到害怕。
庄尚宫将一切安排妥当,嘱咐她:“不要轻易离开藏经阁,这里相对安全。”
“谢谢尚宫娘娘。”
庄尚宫亦为她清冷的容貌所震撼,微微叹息:“若不是发生中书省一案,你也是人人羡慕的小姐。”
绿满咬了咬唇:“父亲说过,这是命。”
“错了,三分天注定,七分全靠力。”庄尚宫更正她,“有些事是你远远想不到的。”
绿满深深致意:“多谢庄尚宫提点。”
她在月色下送走庄尚宫。庄尚宫到很久以后还很难忘记那个夜晚,她回头看到绿满还站在原地,她是彷徨的,但是远远的看去,她又是异常特别的。
庄尚宫回去复命时问太后:“主子怎么就应允绿满了?”
太后抿嘴:“强扭的瓜不甜,这孩子思想没转变过来,哀家也硬逼不得。”
庄尚宫心想,以她侍奉太后多年的经验也知道主子不会轻易罢手,表面上顺着虞绿满,背后一定有深意。
果然,太后自顾自说:“她到底还年轻,性子需要磨一磨,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拿出来用。”
庄尚宫陪笑:“主子英明。只怕……恭王爷若知道主子打算将绿满给皇上,怕……”
“男人都是这样,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将心肝儿揉成细末一并吞了下去,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太后说得透彻,“就算晏熙不愿意也没办法,他横竖不能要这个女孩的。”
庄尚宫频频点头:“是,是……”
绿满在藏经阁整整待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里,她每天整理书籍,闲暇的时间偷偷看书,她的容貌,体态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而她从未踏出过藏经阁半步,亦无暇在乎自己的容貌,她只是在学会忘记诛九族的伤害,学会忘记自己尚且身处皇宫。
建德帝燚熙在两年前铲除了王晁阳等人后朝廷虽小有波动,但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对付北匈奴,填充后宫,繁衍后嗣这些事上。
皇后秦媛生下一子一女,昭仪玉恬蓉生下一子,临幸的一名宫女生下一女后封为采女。
燚熙是个很实际的帝王,他喜欢女人也需要这些女人生儿育女。
新入宫的李才人最近十分受宠,燚熙闲暇时间总是让她陪伴左右。他约了太傅孟煊一道下棋,一连输了两盘,连连道:“士别三日,太傅当刮目相看。”
孟煊哈哈大笑:“微臣能小胜皇上全赖最近在藏经阁找到的一本棋经,实在受益匪浅。”
燚熙道:“你倒好,在朕的藏经阁悄悄学艺了?”
“是皇后娘娘希望微臣能教皇子和帝姬棋艺,微臣便想先学起来。”孟煊说着拿出那本棋艺,“以前也想找过,都找不到,这一次在藏经阁看到分类非常细致,一些破旧的地方都已经修好,看来宫人做得很好。”
燚熙接过书一看:“还真的补好了。”
李才人在边上看到了,笑曰:“藏经阁的宫女手还真巧,补得这么细致。”
孟煊耸耸肩:“应该没有宫女,微臣每次去都是几个老内监在打盹儿,就算有宫女,宫女还会识字?”
李才人觉得言之有理,也不再追问。
可燚熙却记在了心上,回飞霜殿的路上,他问唐宝儿:“藏经阁的事归谁负责?”
“啊?”唐宝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皇上怎么突然问到藏经阁了,当下回答说,“藏经阁一直是归尚宫局负责的,怎么了?”
燚熙淡淡道:“朕随便问问,过几日就是母后的忌日,派人将佛经找出来,请皇后抄佛经数遍,祭拜母后。”
唐宝儿嘿嘿一笑:“奴才听说皇后娘娘早三日开始就吃斋抄经文了。”
燚熙也笑了:“她倒是有心的很。”心里觉得这皇后虽然心里不是很喜欢,但她入宫后一直中规中矩,凡事都以大局着想,还生下两个孩子,对于她燚熙还是颇为满意的。第二天燚熙就特地去仁明殿看秦媛。
秦媛难得见到燚熙下朝之后来,心里一阵欣喜,放下笔墨:“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燚熙见她正在抄写经文,不由笑了:“朕知道你在为母后抄写佛经,特地来看看。你继续写,朕在边上不打扰你。”
秦媛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违他的意思,只好提笔继续抄写。
燚熙走过去,看秦媛写字,一眼瞥到经书上搁着一叶枫叶,问:“是你的?”
秦媛一边抄录一边回答:“仁明殿没有枫树,应该只有藏经阁有。”
这是燚熙第二次听到关于藏经阁的微妙。
破旧的书被人补好,佛经中夹着枫叶……很细微……
微暗的室内,绿满在编写序号,只有她一个人,神情专注,浑然不觉又多了一个人。
直到她抬头,几乎撞到眼前的人,顿时惊吓了一跳,手中写好的编号尽数落地。
这是燚熙第一次看到她。
他只是好奇,所以想来看看,殊不知在藏经阁真的藏着一个他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宫女,这个宫女梳着两个发髻,纤细,白皙,漆黑的眸子明亮,沉静。
绿满一脸警惕:“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的?”
因为昏暗,她并没有看清燚熙身上的黑色蟒服。
燚熙退后几步,装作找书:“朕……正想找书,没想到会跳出一个人。”不止绿满吓到了,他更是瞬间心跳不已。
绿满心想分明是你跳出来吓人还说我?但她懒得理会,重新拾起地上的编号:“你想找什么书?”
“呃……太傅说他想找周易。”燚熙胡乱说了一本,殊不知他身为帝王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玄学卦象了。
“在进门左拐第二排。”绿满低着头,自顾自做事。
燚熙悄悄打量着她,心里对这个宫女的好奇油然而生:“哦,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绿满没见过这么噜苏的男人,来这里的人都是拿了书就走,偏偏他特别爱搭讪。
见她不回答,燚熙有些不高兴了:“藏经阁里怎么有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宫女?”
绿满还是没搭理他。
燚熙有些忿然,这个女孩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些,可是他为什么觉得她专注的时候那么动人?
忽然之间,他的气消了大半,默默从藏经阁退了出来。
唐宝儿找到他在这里,连忙迎上来:“奴才还在想藏经阁这么小皇上会不会迷路呢。皇上,快变天了,先回去吧。”
燚熙的神还没完全回过来,唐宝儿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
唐宝儿觉得诧异:“皇上,您怎么了?”
“朕……朕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女人。”
唐宝儿一脸惊讶,藏经阁里看见一个女人?
太后从底下人那里听闻皇帝去了藏经阁,不由会心一笑:“哀家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庄尚宫也笑了:“奴婢还听说皇上从藏经阁离开就似乎不太对劲了呢。”
“那样一个人,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般气息?”太后仿佛胸有成竹,“这虞绿满,总是躲不开这一劫的。”
“可……”庄尚宫有些担忧,“主子觉得她会顺从吗?”
“今时不同往日,她应该懂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抵不过皇帝的光芒万丈的。”太后吹了吹碗里的茶浮,“有了她,哀家就有了最有利的一张王牌。”
庄尚宫仿佛记得了什么,问:“需要提醒绿满,对方就是皇上吗?”
“不必。”太后说,“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与哀家没有丝毫干系。” 庄尚宫背上冷汗淋淋,不愧是太后,心狠手辣,丝毫不眨眼。
燚熙喝着新进贡的碧螺春,听唐宝儿得到的情报:“奴才从内务府看到这个叫满满的宫女是三年前被选入宫的,一直在藏经阁做事,没有几个人认识她。”
“若是她略微高调,或许朕认识她还要早一些。”燚熙又问,“知道是谁安排她在藏经阁做事的吗?”
“这……是尚宫局的事,奴才明儿个再问问?”
燚熙挥了挥手:“不必了,你退下。”
唐宝儿又记得什么:“皇上,今晚翻哪个娘娘的牌?”
“说朕累了,今晚哪儿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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