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堇

　　我睁开眼睛，狄喾坐在我身边，一副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本来我是很生气的，御医说你已经九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还想不想活了。可是，看你一边睡、一边哭的可怜样儿，暂且饶你一回。”他的样子实在有趣，仿佛心绪难言。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却伸出手来给我擦掉眼泪。
　　“你为什么哭呢？你怎么那么不珍惜自己的眼泪，看得别人都难受。”他的力道很不温柔，好似束手无策，不会安慰。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很严肃地问我：“是谁让你罚跪的？”
　　“是太子。”我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心，还是痛了一下。
　　“皇兄？”他低呼，“他怎么会对你如此狠毒？”我微笑地看着他，我早已经认清了现实，所以也就释然了。
　　“雪兰羲，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话？”狄喾的脸突然靠近我的脸，我一惊。
　　我被判给曼逡的第三天，狄喾来找过我。他极其无礼地盯着我的脸，宣誓般地说：“雪兰羲，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他清朗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而现在，时机到了。皇兄如果不珍惜你的话，就让我来照顾你。”我看着他的脸，不知怎样回答。
　　成为狄喾的侍女，一定会更幸福吧。狄喾个性张扬，待人随和。更重要的是，他与我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我不用想尽办法的刁难他暗杀他。
　　而且，我可以不用再去面对曼逡和淡如了。
　　我最终作了决定，我说：“我可不可以不再呆在皇宫里，很闷。”
　　他听了我的回答，知道我同意成为他的人了，便欣然答道：“没问题，我在皇宫外面还置有一栋别宅。明天，我送你出去。”我无力地点点头。
　　曼逡，我们从此分道扬镳吧。

　　我很难受，身上在发冷，头却涨热。是淋了一天的雨，中了风寒的原因吧。
　　狄喾很不忍心此刻带我出宫，我却坚持要出去。我不想再在皇宫里多呆一刻，这个带给我无尽折磨的牢笼。
　　他抱着我，上了马车。我坐在他的腿上，由他扶着，头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上。
　　他似乎很高兴，对我说：“雪兰羲，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觉得很温暖，狄喾是一个可以守护我的人，带给我安全感。
　　我以为，我可以幸福了。
　　我会成为一个平凡的女子，过着平凡的日子。没有血海仇深，没有两情相悦，有的只是享受着流水般的日子的平静心态。
　　我这样天真地以为，在马车没有碰到曼逡以前。
　　曼逡停住了准备出宫的马车，让车上的人下车。
　　狄喾横抱着我下马车，我没办法反抗。虽然我不想见到曼逡。
　　其实，我是不想让曼逡知道我背叛了他。
　　但是既然背叛，就彻底一些吧。我闭起眼睛，依偎在狄喾的怀里。
　　“狄喾，你要知道，流堇是我的侍女。不是你可以随便带走的人。”曼逡的声音低沉平稳，令人心悸。，
　　“你的侍女流堇？你会这样对她吗？罚跪三天，附加三十大板，恐怕流堇早就不在这里了。”狄喾含恨在心，“你别挡道，我要带雪兰羲走。”
　　短短的沉默，曼逡仍然不让开：“把流堇交给我处置。”
　　“流堇已经被你的惩罚整死了。这里没有流堇，只有雪兰羲。”
　　“狄喾，不要让我动手。我们是兄弟。”曼逡的声音里充满疲倦与威胁。我不想看他们，继续躺在狄喾的怀里假寐。
　　“皇兄，你不能好好照顾雪兰羲的话，我必须带走她。我同意你动手。”狄喾转身将我放回了马车上。然后我只听见耳边刀剑相撞，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很久很久之后，一只手抚上了我的额头，那么清凉，又立即放开。“狄喾，她到底怎么了？”
　　是曼逡赢了吗？我早就该猜到会是这样，曼逡的身手比狄喾好很多。
　　“被你的惩罚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很满意吧。”狄喾讥讽地说。
　　那双手迅速把我抱起来，朝某个方向走去。后面是狄喾气急败坏的叫喊：“曼逡！你给我记住！雪兰羲会是我的。”
　　曼逡，曼逡。我的意识里在呼唤，我都决定忘记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让我不死心呢？
　　我听见曼逡用很小的声音，在说话：“流堇，你睡着了吗？”
　　我不回话。不想也不能，我太累了。
　　“我没有下那种命令，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以为我睡着了，喃喃自语，声音自上而下，进入我的耳朵。“流堇，你什么都不明白。”
　　没错，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一直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流堇，为什么你要那么恨我？”
　　他的话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片空白。
　　我只听见了那个亘古的问题：为什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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