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一):归梦

作者:非心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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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重修)


      之后母亲出了月子,哥哥姐姐看到我时,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姐姐邵藤妲是次女,从小身为小幺的她此刻骤然多了个弟弟,不免让她兴奋。自然愿意留在母亲身边,逗弄、照料我。
      而哥哥邵飞璜身为长子,从小和姐姐一起长大,自然觉得父母的爱给他和妹妹就足够了。现在骤然多了个弟弟,将父母的爱尽数分去不说,就连妹妹的注意力也被夺走!
      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宠爱与关注!
      不仅如此,在弟弟未出生前,家中虽已发迹,但父亲还是严格要求他们兄妹俩勤俭节约,断不可有半分浪费,以牢记家中粮财来之不易。
      可这个弟弟一出生,父母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送到他面前!要不是年岁还小,只怕连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摘下送他!同是父母的孩子,为何要如此差别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哥哥对我的态度自然是敌意居多。
      渐渐地,他的敌意变成了漠视与不屑。
      原因无他,只因哥哥幼年早慧,两岁开蒙,不到三岁就能把《弟子规》、《千字文》倒背如流;四岁觉西席教授太过浅显,自请入学堂学习;五岁可出口作诗;六岁能对《大学》、《中庸》讲出自己的些许见解。不过短短两年,已是姑苏城内家喻户晓的神童。
      与之相比,同为父母的孩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别说两岁开蒙了,连话都不会说!更不提平日里素来懵懂木讷,全没有两三岁孩童的机灵劲儿。
      并非我真的不想说话,也不愿回应外在的一切。只是每当我想回应时,身体、中某处隐形的枷锁都会将我深深束、缚住,一遍又一遍的告诫我,现在时候未到,不可妄动。
      于是乎,在哥哥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痴傻”的弟弟。
      这,无疑是他的耻辱。
      加之过去种种的“新仇旧恨”,他就更不愿待见我。即便父母一直告诉他要爱护弟弟,他依旧我行我素,岿然不动。
      见此,父亲只得无奈叹气。母亲则认定我的痴傻是当初生产时拖得太久所致,所以对我既愧疚又难过,对哥哥则更加严苛,几乎到了要逼他点头的地步!
      哥哥也是性子犟的,被几次三番强逼未果后,竟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搬去书院!要不是父亲出面调停,只怕这半大的小少年真的会一气之下与家里断绝关系!
      此番过后,父亲虽没有出言责备母亲,但他委婉的说辞还是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母亲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
      “妾何尝不知此番行为是强人所难?又何尝不知飞儿对妾心怀不满?都说手心手背都是妾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妾该一视同仁,可赐儿这般,让妾如何不为他多考虑一些?
      藤儿素来爱护赐儿,可惜终究是个姑娘。满打满算,也至多护得了他十年。日后若她嫁人生子,难道带着小舅子一同嫁去夫家?这岂不是平白让夫家笑话,亦令藤儿抬不起头?
      夫君与妾能陪伴他度过的也不过数十年华,当我们百年故去后,又有谁能照顾他?
      唯有将他托付给飞儿,至少日后我们和藤儿都不在了,赐儿还有个兄长能照顾他!就算他日后孤独终老,飞儿的后人许会看在父辈的面子上,再为他多烧几年纸钱元宝,也好让他不至于在黄泉路上穷苦潦倒,平白受小鬼游魂蹉跎!”
      父亲没想到一向温婉寡言的母亲会一口说出这么多,一时之间竟呆立当场,无言反驳。母亲凭着一股子气劲儿冷脸怼完父亲,回头见我呆呆地站在门边,目光懵懂地看着她,似乎全然不明白她刚才的长篇大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她不由悲从中来,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紧紧搂住,低声哽咽着:“娘的赐儿啊,是娘对不住你……娘原想为你找个依靠,不想竟弄巧成拙,让你哥……娘该如何做?到底该怎么做啊……”
      说到最后,母亲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一颗颗眼泪砸在我脸上,灼热的吓人。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滚烫的温度,吓得我手足无措,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将它拂去,任其滑入嘴中,咽入心里。
      好苦!
      又苦又涩!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苦涩的事物?
      这苦涩咸凉的液体中为什么会有如此炽热滚烫的情感?
      我不明白,也无法明白,但我想明白、想了解,更想回应。
      我的身、体沉默着拒绝回应这炽热情感,但我的灵魂却颤、栗着,叫嚣着想要打破困在其中的隐形枷锁,好挣脱束缚,给予面前女子最基本的回应。
      外与内的不调谐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被生生撕裂,肉、体,灵魂的不同步更是让我如坠冰火两重天!
      在两者的拉锯下,我,很快就“病”倒了。
      浑身滚烫如高热,额头却冰冷的可怕。
      情况稳定时,我还可以下床与姐姐玩耍;情况糟糕时,真如发高热般,久久无法降温。
      为此,父母请遍了姑苏城中的大夫,可每个大夫过来都查不出任何异样。只得当做普通高热配药,希望借此可歪打正着,治好我的“病”。
      结果可想而知,我的“病”被他们越治越严重,最后竟真的下不了床,几乎只差一口气,就见阎王了。
      那时的我堪堪不过三岁。
      见我这样,母亲险些哭瞎了眼。父亲比母亲稳重,一边张榜寻医,一边瞒着母亲替我备下寿礼,不是不要我,而是怕我真的撑不过时,能尽为人父者的最后一点爱。
      母亲后来知道了父亲私下的准备,并没有像其他母亲那般哭闹不休,反而红着眼睛,默认了父亲的行为。可能她也清楚,我这个多病的孩子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在我床边,悄声安慰我会好起来,然而红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一向疼爱我的姐姐早在背地里哭成了泪人,又不愿让我瞧见,总是躲在房中一边流着泪一边抄写佛经,希望自己的举动能感动诸天神佛,然后像我出生那日一样降下福祉,救我一命。
      而平日里素不在意我的哥哥,许是被阖府的悲伤气氛所感染,又许是知晓了生死的含义,在偏见与亲缘间,小小的少年郎难得收起尖刺,放下固执,别扭着向我示好。有时是我枕边的布艺小老虎,有时是悄悄系在我手上的平安符,有时是偷偷塞在药碗旁的饴糖,有时则是我烧得半梦半醒时额上的冷水毛巾,还有耳边的喃喃自语。“你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我带你读书写字……今后,我再不嫌弃你了……所以,快点好起来吧……”
      时间便这样一日日熬着熬着,从惊蛰熬过了谷雨,又从立夏熬过了夏至,不知不觉倒也熬到了七月十五。

      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而七月十五更是号称百鬼夜行的中元节。
      那日所有人都说非常闷热,唯我却觉得到有一丝寒意如蜥蟒缠身,万分不适。我原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又不想让母亲看着我离去,所以像往常那般早早睡下,想着一觉过后,自己大概也就到了阴曹地府。
      没曾想,阴曹地府没先到,我却在阳间被一阵议论声给先吵醒了。
      “你看这孩子阴气十足,显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阴童。听说将这阴童的魂魄生吞下去,可助我等获得数百年修为,到时黑白无常、十殿阎罗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
      “哼,你说的轻巧,到时他的父母告到城隍庙,我等皆吃不了兜着走。哪儿有时间炼化这阴童的魂魄?”
      “嘿,你没看见这孩子印堂发暗,人魄无光吗?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让他被索命官收回地府,当个鬼差。倒不如让我们吞了,届时肉、体还能为我们所用,也算是他死得其所。”说到这儿,那声音阴阴的笑起来。那声音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听到这话,我再也憋不住,一股脑坐起来看到面前的三个人,额,不对,是三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恶鬼。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的是见到美食的贪婪。我虽然穿着中衣,可在他们眼中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穿。那种感觉让我觉得甚是难过。
      “呦,这娃娃醒了。呵呵呵,我最喜欢看到猎物死前挣扎恐惧的样子。”一只独眼长舌鬼边说,便飘到我面前,来回打转嗅着我的味道。而我却蓦然感觉一阵寒气袭面而来,伴着一股腥臭。
      “老二,你可别独占!这娃娃可是我发现的,怎么说也该是我先享用!”另一只披头散发的鬼又飘过来。两只鬼自顾自地在我床前吵了起来。第三只鬼什么都没说,而是径直飘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拎起来。窒息的感觉让我第一感觉离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求生本能让我去搬开那只鬼爪,但那鬼爪力大无比,我一个三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搬得开?越挣扎,鬼爪抓得越紧,我也感觉越难过。
      难道真的要这样死了?
      不!
      我不要!
      我不要死!
      不想死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强烈,最后化成一丝淡蓝色火焰在手中缓缓燃起,径直向恶鬼的面门烧去。
      恶鬼全然没想到我一个三岁的孩童竟会如此娴熟的使用异火,急忙用右手来阻挡。挡虽是挡住了,但随即只听“刺”的一声,恶鬼的右手瞬间结冰,然后又如火烧般变成焦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让恶鬼忍受不住,惨叫一声,松开抓着我脖子的鬼爪。
      “冰,冰焰!你,你是冰焰转世。”那只恶鬼捂着手尖叫着飘了出去。他的尖叫引得争吵声戛然而止。另两只恶鬼听到同伴的尖叫声,纷纷飘过来准备躲窗而逃,却听到我疑惑道:‘你们……’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冰焰转世,还请冰焰大人高抬贵手!”两只鬼相视一眼,看似缓缓后退,却将双手拢在背后,做着杀招蓄势待发。
      ‘嗯?这么说,你们不吃我了?既如此,那你们就走吧。’
      迷糊间,我也没察觉自己哪里不同了。见他们示弱,下意识认为他们知错了。
      彼时的我可不知什么人心险恶,只是依稀记得母亲曾说过,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什么要给知道犯错的人一次改正的机会。所以很自然的,我决定听母亲的话,给他们一次机会,放了他们,却没想这条只适用于君子善人,对恶人恶鬼可没半点作用!
      就在我我刚转身,准备走回床边继续睡觉时,那两只恶鬼藏在背后的鬼爪急急向我的后背抓来。
      感到身后寒气暴增,我下意识地向前一滚,躲过那两只鬼的攻击。
      看着被抓落的头发,我不禁嘴巴一撇,眼睛一红,呜呜哭道:‘我放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恶鬼甲冷笑道:“哼,放了你们?就凭你这个神台尚未清明的阴童冰焰还要来放过我?我呸!今天我们就让你成为我的百年修为!”
      恶鬼乙:“呵呵呵,就是,别说你现在神态未清明,就算你神台清明,我们也不怕!”说完便于恶鬼甲一起冲过来。
      ‘呜呜呜,我都说了,我不想杀你们。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擦擦眼泪,露出一丝淡笑,慢慢抬起头,黑色双眸已变成冰蓝色,发梢也变成一丝黛蓝色,手中各燃起一团淡蓝色火焰向两只恶鬼打起。蓝火后发而至,却先发制人。两只恶鬼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已被蓝火烧得灰飞烟灭!
      看到三只恶鬼一直被吓跑,另两只灰飞烟灭,我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只觉眼前一黑,脱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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