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舞似翎

　　晚上的宴会排场很大，我坐着只能远远的看到高高在上的皇位，离各位阿哥的距离也不近，恍惚间能看到他们的面貌。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是怎样的光景呢？四爷，此刻的你，心里又是何种想法？我低头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精美食器，却少了胃口。

　　“冰舞，怎么了？”听到额娘的声音，我才抬起头，笑着表示不用担心。看着眼前的繁华，感慨，都是过眼云烟。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①。在朦胧中，我寻找着那个身影，却看不清，谁是他。
　　这次的宴会，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虽远观到皇上和各位阿哥，却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回到府上，我就睡下了。之后更加勤于学习各种闺秀须会的事情，练舞练得也愈发的勤。只有沉溺于舞蹈中，我才能忘记那些烦心事，不去想未来。

　　元宵节将至，我计划着找个借口上街上看看古时候的花灯。于是，只能去缠额娘。

　　“额娘~您就让我去看看好不好？我会尽快回来的~好额娘~”

　　“不行。”

　　“额娘~~~”我不气馁的继续撒娇。终于得到许可，带上家丁和冬梅，才可以出去。我自然是妥协，不过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出去以后，想个法子，把家丁甩掉就是了。于是，在元宵节那天，我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也如愿甩掉了碍事的家丁，只留了冬梅在身边。

　　“小姐，小姐，您把他们甩开好吗？”冬梅怯怯的问我。

　　“少罗嗦，要不我把你也丢了。”听到我的话，冬梅只得委屈的闭上嘴。我心情雀跃啊！穿来清朝很长时间了，这还是头一回出门。终于能好好欣赏一下几百年前的北京了。街上的人很多，像是春节庙会才有的那种情景，各种小吃小玩意儿，看得我眼花缭乱。

　　“哇~~那个花灯好漂亮~~”我跑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上，正准备伸手拿，结果却有一只手先我一步拿起了花灯。

　　“这个花灯我要了。”

　　“这个花灯是我的！”我抬头看说话的那个人，瞪着他道。

　　“你这姑娘好不讲理，分明是在下先拿到的，怎能说是你的？”

　　“这个是本姑娘先看上的！就是我的！”我伸手也拽住花灯，任他再说什么都不松手。我就是要争这个花灯，管你是不是长得挺好看，好看又如何，都不懂什么叫“谦让”，野蛮人！

　　“我不管！这个花灯本姑娘是要定了！我就是要耍赖又如何！”我使力把花灯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以表决心。不理会苦不堪言的小贩和冬梅，跟那人算是耗上了。不知过了几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十三弟，你跟这位姑娘是在干吗？”

　　“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弟，你们怎么也在这儿？”跟我争花灯的男子松了手，对着我身后的人说道。我听着这些称呼，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们这是突然想逛逛，就来了，没想到碰到了十三哥。十三哥还没说，在这儿是干嘛呢？”我听着这句，更有些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不是这么背吧！我哭笑不得的转身，面向他们。除了十阿哥，其他人脸色都有些微起伏。

　　“喔，十四弟，我只是在买花灯。”说完，坏心的指指我手中的花灯。我暗暗咬牙，聪明如十三，怎会看不出八阿哥他们的神色变化，他这么说，一定是故意的。我攥紧手中的花灯，微微伏身。

　　“冰舞给各位爷请安。”

　　“起吧。”八阿哥看着我，说道：“钮祜禄冰舞。”

　　“是。”我淡淡答道。

　　“八哥，你们，认识？”十三阿哥问道，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故意问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词，腹黑！没错，就是这个词！绝对可以形容此时的十三阿哥。没想到豪放不羁的十三，尽然还会有这一面。

　　“曾有过一面之缘。”

　　“想不到各位爷会记得，真是小女子的毕大荣幸。”我淡淡笑着，看着十阿哥不解的神情，心里想着，一个不重要的人物，想必莽撞愚钝如他，不会记得这些小事。但是其他三位，看来都有印象。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记住我？姓氏？

　　“既然十三爷也喜欢这个花灯，那么我就再挑一盏别的样式的吧。”边说边把手中的花灯递到十三阿哥面前，他看着我，没有接。

　　“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割爱的吗？”

　　“是，也不是。”我笑着给出他不解的答案。不是因为，他是阿哥，而是因为，他是十三阿哥。把花灯放到他手上，在小摊上又拿起另一把，让冬梅付了钱。

　　“各位爷，恕冰舞先行告退。”我行完礼，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决定转身，此举动让冬梅吓了一跳。

　　“十三爷，要去喝一杯吗？”

　　结果当然是，你猜喽？

　　我和十三阿哥，一起坐在护城河边，赏月喝酒。

　　很想问十三，那么多的兄弟，为什么唯独选择了四爷？想问他们的相识，相处。想问四爷的现在。想问如果他知道以后会被圈禁还是否不会迟疑？想问……他可曾后悔……想问的太多，却不知从何问起。结果其实知晓，只是想确认。

　　“花好枝头月色新，看花赏月属闲身。姮娥更是多情甚，个个樽中送一轮②。”我望着月亮，轻轻开口。

　　“好！好诗！想不到你的文采这么好！”听到十三阿哥的赞誉，我淡淡笑了笑。

　　“这是四爷写的。”看着十三阿哥惊诧又带着些许迷惑的眼神，我终于有了报复的快感，刚刚他坏心的举动和抢花灯的行为，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谅他了！我是个记仇又厚脸皮的人，所以……嘿嘿。

　　“四贝勒爷。”冲他嫣然一笑，肯定了他心中的答案。“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的？”看着十三阿哥点头，我狡黠地笑着，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一字一顿道：“就、不、告、诉、你。”

　　听了我的话，十三阿哥看我的眼神就多了防备。我不在意的拿起酒一饮而尽，望着水中月亮模糊晃动的影子，缓缓说着：“我一直一直都喜欢四爷，心疼他……无法在额娘身边长大，心疼他……的孤独，他一步步走到他想要的位置，却又有那么多的是非。或许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想证明什么吧……他那么努力勤奋……可尽管这样……他还是那么孝顺……虽然面上冷漠，却是个温柔的人呢。别人待他的好，他定会加倍奉还。”我顿了顿，看向十三阿哥，“还好有你在他身边……不过……那近十年的日子，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最后一句话似我的小声低喃，只见十三阿哥的疑惑是越来越深，但至少，防备是放下了。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我看着十三阿哥，肯定地说道。他看着我，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以酒会友，就是我跟十三阿哥的第一次见面。对十三阿哥的好感，是因为他那么坚定地支持四爷，不离不弃，接触下来发现，他确实是值得深交的人。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对四爷的事那么了解，我也不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好，他不曾追问。我想，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吧，只要确认对方不会伤害他，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四爷一生得此兄弟，足矣。

　　之后的日子，我安分的待在府中，不再外出。怕惹上事端，也怕，遇到不想见的人。

　　①《花下偶成》
　　②《宴月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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