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

　　“你们谁拿了柳的钱？”我在班上问。
　　“没有，没有。”
　　“她的钱可是写上了班别学号的，你们互相查一查，看谁哪了，把钱都拿出来，让同位检查。”
　　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我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我知道就算有人拿了也不会承认，这也成为我的计划的前提。下课后我故意聊起这件事，因为我们学校实在太优秀，偷钱这种事在这个学校真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是发生在天鹅班的。
　　“你觉得是谁偷的呢？”
　　“我们班出这种事真是丢死人了。”
　　“是啊，今天我去初一级拿点东西给我妹的时候，我妹介绍我说我是10班的，人家却说有什么用啊，10班的人还偷钱呢！”
　　“就是啊，这事传得真快，音，你一定要管，我们班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芳怎么说，她不是柳的同位吗？”
　　“芳，今天她好像有点怪怪的，自从上课以来就闷闷不乐的。”
　　“怎么，音，你难道怀疑是芳？”
　　“芳要是会做这种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指着窗子，语气里带点愤怒。
　　“你未免也太信任她了，枉你对她那么好，她刚才才跟那个篮球队队长……”她没有说下去了。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出了教室，然后说了一句，“你们现在检查一下每个人的书包，有人问的话就说是我批准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下午我一回来，就有人对我说在芳的书包里发现了写有柳的学号的4张100元。我立刻冲进教室，这很困难，因为门口早就被塞得水泄不通了。我从人堆里隐约可以看见芳和柳对立地站着，人们就是围着她们两个站成了一个圈。
　　“芳，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竟然偷我的钱！！”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钱就在我书包里了。”
　　“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怎么了，你偷了我的钱！好啊，还不认，看你平时挺好人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芳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那个样子真叫人怜悯，可是平时跟她玩得很好的朋友却只是冷眼相看，这就是世态人情，都喜欢把别人的痛苦当笑话来看，而我就把它当成一种快乐，复仇的喜悦。
　　我拨开了人群。“怎么了？”
　　“抓到贼了，就是你的好姐妹，伊忍芳！”
　　我停顿了很久，才说“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去，芳，你来一下。”
　　“芳，我相信你，怎么回事。”回到办公室，我才开口问。
　　“音，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她们翻了我的书包，在我书包里翻到了这些，”芳拿出那4张有学号和班别的100元。“我没有拿，我也不知道这些钱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的，音，你相信我，我体育课的时候我不舒服，就一个人跑上来了，是没有人看见我，没人能帮我做证，可是我真的没有啊。”芳哭的时候脸就会涨红，甚至依稀可以看见她脸上的血丝。天使哭的时候就特别让人感到心疼，可在我当时看来，这只会让我联想起他和芳告白时她脸红的样子，让我增加对她的憎恨。
　　“芳，我相信你，可是别人可能不会，”我拿起纸巾。“你先别哭，我们好好想想，怎么让别人相信我们呢。”
　　“音，谁允许她们动别人的书包的。”芳是个狠角色，很容易就冷静了下来。
　　“芳，对不起，是我。今天下午有人说我们班败坏门风，说你和我……”我说不下去了。
　　“音，我不怪你，我今天也和他们吵了一架。但是现在怎么办呢。”
　　“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我觉得他们会买学生会的帐。通知广播站，今天下午开广播澄清这件事情。”
　　“好。”
　　下午第三节课的广播
　　最近这几天我想大家都听说了，我们班的李玲柳同学的400元被偷了。这400元每一张都写有我们班的班别和柳同学的学号，这4张100员在本班的另一名同学伊忍芳的书包里被找到了。但我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和我个人人格担保，芳是被人陷害的。芳同学是副会长，大家应该都清楚她的为人，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第二天，会长办公室前的走廊被一群人围住了。我还没走到会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有人找我来了，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音会长，你可来了，柳学姐的父母闹到学校里来了，你快来看看吧。”一个一年级学生会干部。
　　我什么话都没说，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的确如我所料，柳的父母不会善罢甘休的。芳和昨天一样，站在人圈的中央，还有柳和柳的父母。他们在争执。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我，我会找到元凶，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芳是个很坚强的人，尤其是面对巨大的压力的时候。芳准备冲出人圈。
　　“你别假心假意的了，证明给别人看什么啊，证明你是小偷啊？”柳的爸爸拦住了芳，这是芳的妈妈说的。他们都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太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块宝，我昨天的担保把学生都怔压住了，这件事表面就是被我摆平了，可是他们却会觉得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我就是知道他们会有这种心态，所以我昨天就故意担保，为了把这件事闹得更加大。现在想来我都害怕我自己。
　　“您好，我是学生会会长，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谈好吗，别的同学还要上课。”
　　“你就是那个学生会会长啊，你凭什么做学生会会长啊，包庇自己的朋友，是你朋友你就包庇，不主持公道，也不知道谁选你当学生会会长的。你们这些人啊，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啊，就在学校里欺负别的同学，有钱很了不起啊？还有你，家里那么有钱还偷，怎么着，八成这个月钱用光了吧，就拿别人的，你以为学校你们家开的啊！”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种人，作贱自己，总是觉得世界对自己不公什么的，也不想想别人的幸福生活也是用血汗换来的，别人出了事就百般刁难，落井下石。但念在他们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就忍了下来。
　　“李先生，这里实在不方便说话，进去谈吧。”
　　“还先生呢，跟外国人学多了，很了不起了。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要站在这里说，说得全校人听到，告到你们的理事会去！”
　　我当时真的火了，他的口水喷得我一脸都是。我深呼吸了一下，说道“请你相信我，我以人格担保，芳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相信她。”
　　“你有什么人格啊？我看你八成和她分赃了吧？你当然相信她了，相信她一定会分点红给你吧？”
　　“我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担保，可以了吧？”
　　“我们也可以为两位学姐做证担保。”其他的学生会干部发话了。
　　“你们的担保有什么用啊，你们都是些不懂赚钱辛苦的富家子弟，你们年年贿赂老师，然后用钱买来这些官，你们学生会都是些腐败分子会！会长？用了多少钱买来的？400块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偷400块你们就当玩儿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我们家可没钱，所以咱也不做什么干部，但是你们不能太欺负人了！我告诉你们，我要去找理事会，我一定要讨个清白！”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见不到理事会。”
　　“那我告去教育局，怎么样，不用你的允许吧？当了个学生会会长还牛B起来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会长。我呸！”说完就扬长而去。
　　我从袋子里拿出纸巾，擦掉了他喷在我脸上的口水“芳，你还好吧。”
　　“笨蛋，谁让你帮我扛了，谁要你跟我担保了，又不关你的事……”还没说完芳就哭了。好人就是要在人多的地方做的，要不然谁看得见，我秉着这一原则，跟他吵了很久，为的就是事后别人怎么也怀疑不到我身上去，而且我很尽业，索性“好人做到底”。
　　“柳，我知道你很气愤，但是相信我们，芳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还有我刚才实在是气晕了，麻烦你转告你的父亲，说我会找到那个小偷，请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如果他还生气的话，就说是我的不对，请他务必……”
　　“够了！少在那里假心假意，我很清楚你和芳的为人，一个鼻孔出气，我一定会把事情闹大，等着丢人现眼吧！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才不会呢！你告啊，你尽管告啊，你搞到哪里我都不怕！还有回去告诉你那农民爸爸，叫他以后不要来学校，学校不欢迎他，少给我们学校丢人了！”芳的确有两面性，对与朋友与好人，她是天使，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文弱，但当她面对敌人和挫折的时候却很坚强，而且不留情面，这也是我不敢和她公然开战的原因。
　　“大家都退一步不好吗？何必把事情闹大呢？”
　　“音，你不要管，我要自己讨回公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回班上课。”芳说完就走了，留下了正准备发飙的柳，别的人也赶快离开，免受其害。
　　（八）
　　“你怎么把钱塞到芳的书包里的？”R问我。
　　我暗自惊讶，不愧是有名的心理医生，这么快就猜到是我放的。
　　“我拿了自己的400块，模仿柳的笔记写上了班别学号，再随便找个没人的时间就塞进去了，很简单。”
　　“当时你不怕真正的贼出来认罪吗？然后大家就会怀疑芳的钱的来源了吧？” “他不会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换做是你拿了，你会吗？你不会的，你反而会很庆幸找到了带罪羔羊。”
　　“不是的，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出来人错的。何况你们才是中学生，小孩的心是最软的。”
　　“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别忘了，我们可是重点学校的重点班，个个都是精英，精英班是最可怕的，表面别人看着风光，明争暗斗已经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了。那里不是你可以想象得到的。除了柳，我们班都是家境不错的，而且我们班又没有社会的小混混，所以偷钱绝对是为了制造混乱或者陷害柳。柳是我们班除了我和芳的第三个风云人物，在学校也是无人不知，而且是理事会的助理，想要击跨她的人也不少，而这一次，竟然把我和芳拉了下水，你认为他有什么可能出来认罪呢？”
　　“芳不是很好的一个人吗，怎么有人会想要落井下石呢？”
　　“魔鬼总是要害天使的，不是吗？”
　　“芳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而且是个天使。她很善良，但她不是东郭先生；她很有个性，虽然家里很有钱，却不耍小姐脾气；我说过，只要不是心术不正的人，跟她久了，就自然会喜欢她。她很会关心别人，没什么心机，太单纯，所以容易被人骗，有点傻，有时很弱小，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但又很坚强，阳光，她的身旁，总是好象开满花朵，很美好。在一个像我们学校这样的大染缸里，她就好像永远都很干净，所以显得很难得。而且芳是有感染力的，很多坏的东西在她的身边都会原形毕露，坏人在她的面前都会很不自主地忏悔，觉得无地自容。所以我说她像天使一样美好。芳很容易感化别人。”说到芳，我总有说不完的话。
　　“你把人看得很透彻嘛，不，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能看到人性软弱的一面，而且加以利用，你怎么能做到这样？”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明争暗斗，我知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定理，也了解这个社会的冷酷，没有人会真心对你的，需要的时候你就会一脚踹开别人，甚至是最好的朋友，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很早就看透了我父母周围的人，当然他们自己也明白自己周围所谓的朋友，我总是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观察着别人，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来揣摩他们的心理，我没有朋友，也不懂得什么叫游戏，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东西，我几乎花了我这十几年来的一大半时间去观察，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得看懂一个人的某一部分。”讲到这里我又有一种难以承受的负罪感，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小偷后来也没有认罪吧？”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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