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之绊同人]光年

　　“小夏，小夏，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很危险呀！呼——呼——”叫做凛的男孩气喘吁吁地打开天台的大门，对着坐在水泥地上仰望天空发呆的女孩喊道。
　　“天……美丽……”我缓缓地说着不流利的日语词汇，用手指着蔚蓝的苍穹，试图触摸到漂浮其中的洁白云朵。“飞。”惬意地吹着晴朗的夏风，阳光在光与影间炫丽得夺目。仿佛整个世界都旋绕融成了一体，我是悬浮其中的沧海一粟。
　　日本的天空，纯净而透彻，如果，整个世界都如这片天空般晶莹就好了。
　　有什么烦恼的话，就望望天空吧，似乎连自己都可以忘记呢。

　　“小夏喜欢天空吗，据说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哦，是神在的地方。”男孩缓步走来，并排坐在我的身边，抬起头看着遥远的尽头，“不过我是没见过啦，也许很远很远呢。”
　　“神，是什么？”
　　“就是创造所有事物的人吧，创造这个世界的人。”
　　“那个地方，是什么？”
　　“天堂。有永远不会枯萎的花，不会死掉的生命，没有黑夜的白昼。还有天使，长着白色翅膀的人，可以飞哦。”
　　“我们可以去吗？”
　　“没有罪恶的人死后都可以去，小夏的爸爸妈妈就在那里，小夏也一定可以去的啦！”男孩突然顿住，说道“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啦！”
　　“那你呢？”
　　男孩光润的眼珠突然闪了一下，但马上露出笑容，弯腰抱住膝盖，轻轻说道“那个地方，我去不了。”
　　“为什么？”
　　“……不能，也不想。嘛，总之小夏一定可以去的啦！”
　　“那，我也不去了。”
　　“哎，为什么？”
　　“那里，不属于我。”
　　“啊哎？！为什么这么想？”
　　“我只想，在想在的世界，不是，神在的世界。”
　　“小夏想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有珍贵的东西。”
　　“珍贵的东西？”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的存在，不需要神的允许，因为，我想要守护，珍贵的东西。即使，会被神抛弃。”
　　“即使这样会被神所抛弃——”男孩的声音有些低哑，“如果，无法守护呢？”
　　“如果，拼尽全力，都无法守护，那样的的话，我们，就一起变成天使，飞走吧。”
　　“怎么变？”
　　“戴上翅膀，跳下去。”我做了一个飞的姿势。
　　“呵呵，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那天，凛教会了小夏怎样去画天使。

　　掰掰指头数一数，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但是对未来，依旧很茫然。孜然一身心无牵挂，听起来挺悠闲，事实上这一点都不好玩。
　　如果那晚小凛没有叫住我的话，自己如今早已不在了吧。
　　在医院呆的时间长了，我和凛的活动范围不知不觉也扩大了。从医院内部延伸到了医院四周。这座医院十分具有人文主义精神，不仅在狭小的城市区购买了大片绿地并种植了很多鲜花树木，还在周围建设了公园座椅，蜿蜒的人工小溪，白色大理石质地的双层喷泉。

　　这种地方应该叫做疗养院才对。

　　如此环境优美并设施完善的医院，费用一定很贵吧……自己住院到现在，也不清楚关于我的治疗费用是谁提供的。

　　如果是社会医疗保险基金之类的，我应该在公立医院才对，但这种条件高档的地方，普通经济情况的家庭可消费不起，况且我现在还是名孤儿，据了解我的父母也是普通的工薪人员。

　　是谁在为我支付费用呢？我询问过护士美穗姐，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对我说，因为这个涉及到个人经济隐私，在医院里是保密的。但是能提供给我医院费用的，一定是此次事故有关负责人，可是肇事司机一方的家属也没有出面，反而是公安部的人员在代理案件，所以这件事的具体情况还是不清楚的。

　　我越想越不对劲，简单的交通肇事话，这个时候相关人员早应该露面了吧，比如律师之类的。可是目前除了医生护士，我一个大人也没见到，所有的事情都由医院代我出面。该不会，我父母的死真的如小凛所说的，另有隐情？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小凛，他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连公安部都参与的话，应该是涉及到公共安全了，不过照目前这个情况看，小夏一定是很安全的了。”

　　“应该是，嘛算了，我也不想了。”那样很累的，知道得越多，痛苦就越多，“你笑我冷血吧，反正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了，从现在开始，才是我弥海夏的世界。”

　　“小夏变了呢……”小凛喃喃地看着我念，然后调皮地眨眨眼，“变聪明了！”

　　“西奈，敢情我之前是白痴吗？”

　　“完整地说的话，应该加上‘愤世’两字的白痴。”

　　“西奈！”我，我真不会说日语的骂人话啊，他可恶地没教我啊。憋不住就不憋，我站起来准备揍他，结果这家伙撒丫子开跑。

　　“混蛋凛，你给我停下来！”

　　“八嘎才听你的呢！噫——”凛边跑边扭头冲我做了个鬼脸。

　　尼玛，反了你不成，别以为比我大几个月我抓不到你。
　　我们从楼上跑到楼下，又窜到了公园。

　　可算追上你了，我看见前方的凛一动不动，猛地朝扑过去围着他的脖子，“哇！抓到你了！呼呼——呼——”
　　臭小子你可真能跑啊，累死老娘我了。

　　“嘘——小声点。”凛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看向前方的草坪。

　　唔？纳尼？
　　跟随凛的目光，我看到了草坪上有两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

　　“哎，狗狗？”

　　“是一对母子呢。”
　　一只大狗横躺在草地上，给另一只小狗舔毛。

　　“什么品种的狗狗呢？”

　　“不知道，可能是杂交出来的流浪犬。”凛撇了撇嘴，“它们要死了。”

　　“什么？它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瞅出来要死的迹象呢？

　　“你看那只狗妈妈，它不停地伸出舌头散热，想降低体温，眼角变红，眼里的分泌物变浓，鼻子发干却流鼻涕。”

　　“这说明什么？它生病了吗？”

　　“嗯，应该是犬瘟热中期，已经没救了。”

　　“犬瘟热？”

　　“狗狗中非常严重的传染病，我曾经看过宠物疾病的书籍，所以了解些有关知识。”
　　凛前进试图观察更仔细些，可是那只大狗看到凛走过来，冲着他呜呜嚎叫，瘦骨嶙嶙的身体挣扎着起来，拼命向他狂吠，仿佛只要凛再靠近一步，马上就会毫不犹豫地撕咬他。

　　“它似乎对人很警戒呢，凛你小心点，还是不要靠近了。”很担心，这只狗妈妈的母性本能促使它即使耗尽一切力气也不准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真是伟大的母爱，”凛背对着我，看着那只狗，一动不动，语气平静得不像日常的他。

　　“可是它的爱却在杀死它的孩子……那只小狗很幸运地没有被传染呢，按理说喝母亲的奶水应该也同样得病才对。”

　　“大概有人喂食他们了吧？”我看见狗妈妈干瘪的□□，里面不会有一滴奶汁了吧。

　　“应该刚刚经历断奶期，它妈妈才得了犬瘟热。”

　　“那怎么办，要不要救救它们。”

　　“没法靠近的，大狗不会让我们接触它的孩子。小狗没有食物，马上也快死了。”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要么杀了大狗，救起小狗，要么，看着它们死去。”

　　“没有第三种方法了吗？”

　　“没有了，要么杀，要么死去。”就像人类一样，为了某种盲目的爱或强烈的执念，擅自决定了孩子的命运，实际上是在扼杀他们的生命。唯一改变的方法，就只有杀戮了。

　　凛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即使被憎恨也好，我还是要救那个无辜的孩子。”

　　“凛，等，等一下！”我大声地喊着。

　　“如果你真的仁慈的话，就不该阻止我。”

　　“等一下，就几分钟，好不好？”很清楚凛是要动真格了，他是真的要杀了那只狗妈妈。可是，可是不试试的话……不试试的话，又怎么知道呢？

　　“你在这等我几分钟，不要走，也不要动手，”我说完转身向医院跑去，“答应我啊，小凛！”

　　“嗯。”
　　听到他的答复，我加快了脚步。

　　“在哪里，在哪里？啊，找到了！”我拿起一个碟子，一瓶矿泉水，一袋饼干，呼呼地再跑回凛那边。

　　“来——来了——呼呼——”我蹲下身，拧开瓶盖，将水倒入盘子里。

　　“没有用的，小夏，它们不会吃陌生人的食物。”凛摇了摇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缓呼吸，跪了下来，双手和膝盖着地，慢慢爬行到狗妈妈面前。

　　“呜……呜……”看见我的靠近，狗妈妈发出低沉持续的警告声。
　　将头部尽量放低到与狗妈妈同一个高度，我放松脸部的肌肉，用温暖友好的眼神与它对视。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用柔和并真挚的声音轻轻对着它说，然后满含爱意地凝视它的眼睛。
　　请相信我，我会帮助你，请相信我。
　　在心里默念着，将爱和善意的情感充满了我的身心，融化在眼神里，试图传递给它。

　　请你接受我，
　　请你懂得我，
　　如此地努力活着，
　　如此地努力爱着的生命啊，
　　我想要，帮你守护最珍重的东西。
　　所以，请相信我吧。
　　接受我，让我为你延续希望。
　　请将你的希望，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吧。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时间静止在我与狗妈妈眼神交汇处。
　　突然感受到了，来自遥远的思念。
　　像一丝烟魂，从我的内心深处萌发，慢慢缠绕在我的脑中。
　　好熟悉，好温柔的感觉。

　　“延续我们的希望吧，我的宝贝。”
　　“海夏，你要代替我们活下去。”

　　脑海中闪过一段段记忆，我的爸爸妈妈，在压扁的车厢里紧紧地抱着我，他们的身体挡住了尖锐的碎片和锋利的金属，在临终前，用最灿烂的笑容对我说话。

　　“小夏，你要好好活下去。”

　　刹那间，心中仿佛有什么破碎了，空洞的心脏仿佛重新注入了血液，遥远的世界突然被拉近，身边的一切变得鲜活起来，我的喉咙哽咽着。
　　那只狗妈妈，竟然逐渐停止了嚎叫，慢慢起身舔舐我被泪水浸湿的指尖。

　　它，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这只狗妈妈的感情，我父母临死前的感情。

　　“凛，把盘子和饼干拿给我。”我擦了一下眼泪，向后伸出了手。
　　“……嗯——啊？哦！”凛一直没有说话，我喊他后，才反应过来，快步为我递上了东西。
　　放下了盛水的盘子，小心翼翼地推到了狗狗的面前，我蹲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狗妈妈望了望我，缓慢地挪到盘子边，嗅了嗅，然后开始低头喝水。旁边的小狗看到妈妈的动作，也走了过来喝水。

　　“它们喝水了呢……”凛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喃喃着。

　　我松了一口气，将身边的奶味儿童饼干拿在手里掰碎成小块，放在了剩水不多的盘子里，泡软的儿童饼干小狗应该也可以消化的吧。
　　“吃吧。”我温柔地对它们说。
　　小狗闻了下，就开始啃食，看来是饿坏了。狗妈妈却没有吃，只是慈爱地舔着自己的孩子。
　　“犬瘟热中期开始就厌食了，它没有任何食欲。”凛解开了我的疑惑，他坐下来看着狗狗，默默地想着，应该撑不了多久吧，即将逝去的生命。可是为什么看着它们，却觉得好幸福呢。

　　我们就这样坐在草丛上，看着这对母子临别的模样，直到狗妈妈停止动作，趴在地上沉沉地睡去，永不醒来。
　　小狗以为它的妈妈睡着了，依偎着母亲，熟睡着。

　　“它妈妈死了吧，要不要把它埋了。”小凛歪过头问我。

　　“再让小狗睡一会吧。”

　　“嗯，这个狗很小，现在带走它，过几星期也会忘记它妈妈的，没关系的。”
　　“嗯……我希望它能再多在母亲怀里睡会，也许它的身体，会一直记得这种感觉。”
　　我贪恋着，记忆中最后的那次温暖。

　　“小夏……”凛挪近了我，抚过我的脸颊，“你之前哭了，为什么……”

　　明白凛的疑惑，我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表示不必为我担心。

　　“因为，我突然想活下去了。你看，这只小狗，它才有多大，它才有多少年的寿命，它是多么的无知与弱小，可是，它的眼睛，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与好奇，即使这么小的生命，都想努力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拥有更多能力和寿命的我，怎么就不能活下去呢？爸爸妈妈临死前，也希望我坚强地活下去。”

　　“你想起来了？”

　　“嗯，虽然只有零星的片段。但我很高兴，能记得那种爱与温暖。”

　　“那只狗妈妈，也是感觉到了吧。”

　　“应该是吧，有一瞬间，我和它感同身受了，看来爱这种事物是可以互相传递的呢。它们让我看到了一个生命的奇迹。”

　　“还有呢，生命并不总是充满悲伤。”
　　凛摸了摸我的头，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小夏的手，很温暖呢。”他的眼睛带着微光，然后，开心地笑了。

　　是的，开心的。没有伪装，没有深意，没有牵强，单纯地，轻松地，畅快地笑着。
　　我也笑了，两个孩子，就在黄昏日暮下的草坪，手拉手，坐看夕阳。

　　“小凛，谢谢你那时救了我。”
　　“小夏，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第三种选择。”

　　于是，10岁那年，我选择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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