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儿子

　　我看着摊在老爸面前的一堆结婚证车祸报告死亡证明之类的东西，觉得很好笑。我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却要用一堆虚假的证据去证明我所做的一切合法合理。好吧，大学里生孩子根本不合理，但有了这些假证据后，人们似乎好理解一点了。哼哼，不过是离事实更遥远了而已。
　　我还记得最后离开组织时候的情景。
　　儿子的离院手续办完，K就很“及时”地让我去见他。
　　“与我们之前所讲的一样，秦岭的死亡时间已经过了十八个月，对你的监视期已经结束，你可以离开了。这里是一份新的保密协议，从此以后你和组织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与组织有关的一切绝不可以泄漏出去。”
　　我机械地在协议上签字。
　　“你的人身限制基本都已经解除了，但如果我们的情报网发现你说漏了点什么，我想后果你是清楚的。”
　　是，我清楚，放心，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说一个字。
　　“这里有一些帮得到你的材料。记住，你的丈夫是出车祸死的。”
　　于是，我见到了我和不是秦岭的人结婚证，以及那个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已经车祸死掉了人的所有身份证明。
　　我有一瞬间想，这会不会是秦岭的真名。不过，以组织的谨慎态度，应该，恐怕，不是吧。好像又留下了一串遗憾，我还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爸爸紧锁眉头，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说嘛，怕你们接受不了。而且我相信我可以解决的！”
　　“你就算你能解决！也应该告诉我们。”爸爸烦恼地抽出一支烟，在手背上点了两下，却又放弃了一般放到桌上，“你这样让我多担心。”
　　回家来我第一次想要掉眼泪。爸爸的关心是真的，是纯粹为了我而生气害怕的，他几乎都还没想到我抱个孩子回来对我们家的名誉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我轻轻挪过去握住他宽大的手，第一次收起了玩笑的口气：“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应该告诉你们的，我们是一家人嘛……”可是我不能说。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说出来。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父女抱头痛哭的戏还没上演，现实问题就哗啦一声摊在桌面上了。
　　儿子跑过来拉我衣角：“妈妈，要尿尿。”
　　你可真会挑时间。
　　解决了儿子的燃眉之急，当然也要顺便解决一下长远问题了。
　　翠萍妈问：“那你们今后怎么打算啊。”
　　我心虚地说：“暂时在家里住一阵子，孩子平时给奶奶照顾。”“奶奶是这么说的。”我补上一句。
　　“也好，既然妈也这么说了，就先这样吧，住在家里也有个照应。”爸爸表示没有异议。
　　翠萍妈叹气：“只能先这样了。”
　　其实翠萍妈人挺好的。她和老爸结婚以后，一直在试图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老爸发心脏病的时候也是靠她救回了一命。只是终究是再婚，怎么也融不到亲戚朋友里去。我现在出了这种事，又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吧。
　　呵，现在处境最糟糕的应该是我了，当年妈妈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受不了周围人的眼光了。如今做了故事的主角，我能在那些玩味同情探究轻蔑的眼神中鼓起勇气活下去吗。
　　我一点也不敢去想。

　　当晚，我又睡到了我的闺房里，只不过多了一个儿子。
　　我戳他小肚皮，他只知道呵呵呵呵傻笑。
　　我也跟着笑，人生有那么多不可思议，我望着它们，只能叹息，却不知如何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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